沐彤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水,悄悄的看了看小姐一眼,心中一直驚訝,小姐怎麽可以冷靜的如此地步,該笑的時候她照樣笑,該憂的時候照樣憂,這些日子聽說方夫人重病卧床,所有的事情都是小姐一個人在忙碌,難道易寒不是她的摯愛嗎?難道她心裏一點也不悲傷嗎?突聞易寒噩耗時,她還偷偷的哭了一場,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爲他哭泣,可是不知爲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雖壞,但好起來卻也不得了。
沐彤将茶水輕放在桌子上,“小姐,茶水來了”。
玄觀淡道:“我看見了,小心别弄濕我桌子上的稿子”。
沐彤一肚子疑惑,小姐越表現的平靜,她便越糊塗,難道小姐真的這麽冷漠無情,難道往日她與易寒的種種都是在作假嗎?她再也按耐不住,帶着責問的口吻道:“小姐,易寒是不是你摯愛”。
玄觀緩緩回頭看了沐彤一看,淡道:“你希望我哭的死去活來,然後爲他殉情嗎?”,轉身去再看着景色,平靜道:“是”。
沐彤一愣,弱弱問道:“小姐,即是你的摯愛,爲何你一點也不傷心,甚至沒有爲他掉下一滴眼淚”。
輕輕顫音傳來:“見到他的時候我才會悲傷,我已經爲他落淚過”。
沐彤正雲裏霧裏之時,玄觀又道:“那一次我差點殺了他,我已經爲他流過眼淚”。
沐彤問道:“小姐此刻悲傷嗎?”
玄觀露出似見到易寒時那心态如一的笑容,“我應該高興,“将軍百戰死”,世間又有幾人能在千軍萬馬之中說出這等豪言壯語,他悲我也悲,他苦我也苦,他喜我也喜,沐彤你相信心有靈犀嗎?聽到他爲國捐軀的消息,我想我應該很悲傷,可是我卻一點也不悲傷,我想我是不是冷血無情,可我卻害怕見到他,我想我一定會忍不住悲傷而落淚”。
沐彤一臉呆滞,沒聽懂半句,玄觀自言自語道:“世間無奇不有,上天讓我自幼身患殘疾,卻賜我一顆妙心,讓我與他心連心”,一言之後嬌态頓無,冷靜理智道:“易郎離世的消息中有諸多疑點,若他還存活于世,一定會想辦法将這個消息傳來,大東國最近流進一種來自西域的藥材,原本這種名叫蟲草的藥材在西夏人眼中珍稀無比,從不外流,爲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會大量流入,且取名爲寒未亡”。
沐彤呢喃念道:“寒未亡”,突然喜道:“小姐你是說易寒并未死”。
玄觀不悅的看了她一眼,這個“死”字在她耳中尤其刺耳,帶着淡淡埋怨道:“他不将我折磨個夠,又怎舍得這樣就走,放個假消息就是想來騙我眼淚,我又怎麽能上當,隻是可憐了别的女子,凝兒與岚兒怎麽樣了”。
沐彤一愣,這與凝兒與岚兒何關,隻是這些日子兩人寡寡郁歡,玄觀看了沐彤表情,道:“我倒忘記了兩人不知他的身份,一個下人又怎麽會與挂帥殺敵的元帥聯系在一起”。
“走,我們到方府一趟,再不過去,恐怕就要誤了大事了”。
兩人出了玄觀閣,路經一處花園,瞧見岚兒正将一朵嬌豔的花兒一瓣一瓣的摘下,掉落地上狠跺,一臉幽怨咬牙切齒罵道:“負心漢,無情郎,踩死你,踩死你,讓你占了我便宜就跑路”,等無花瓣可摘,她卻蹲了下來,盯着那些被踩的破碎不堪的花瓣,柔聲道:“踩痛了嗎?是不是我太刁蠻了,你才跑路的”。
岚兒沉浸在自言自語之中,恍然未覺有人走近,玄觀駐步嫣然笑道:“岚兒放心,他會回來的”。
岚兒擡頭見是小姐,一臉慌張,小姐最愛花了,自己卻拼命糟蹋花兒,還有剛剛的話全被她聽見了,正愣神思索之際,玄觀卻隻留一言便與沐彤遠走,望着她背影,岚兒喃喃自語:“怪了,小姐怎麽會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玄觀與沐彤來到方府,在府内的下人的帶領下往客廳走去,一路上便感覺到了府内氣氛有些沉重陰郁,府内下人雖不少,人人卻一臉小心謹慎,不敢大聲喧嘩。
管家不敢去禀方夫人,便将玄觀到來先告訴夫人身邊最親的婢女春兒,春兒速來接待。
春兒剛到,玄觀未出聲,她便提前道:“李小姐,夫人一律不見客”。
玄觀問道:“我也不見嗎?”
春兒輕輕搖頭,玄觀若有所思道:“看來病的不輕”。
春兒聽完欲言又止,隻是輕輕歎息一聲,玄觀道:“我這裏有一副良藥能治好夫人的病”。
春兒搖頭道:“夫人的病,什麽藥也吃不好的”。
玄觀不再多廢話,問道:“有筆嗎?”
春兒迅速拿來筆墨紙硯,玄觀寫下幾個字遞給春兒,“将這張紙拿給夫人,我先在這裏等着,她若還是不願意見我,我馬上就走”。
春兒接過紙張,卻一臉爲難,思索一番硬着頭皮離開。
一會之後,春兒匆匆跑來,喘氣道:“李小姐,夫人有請”。
玄觀訝異,“到她房内去?”
春兒又多話了,“夫人看到李小姐的紙條猛的就要下床來見你,隻是這些日子她寝食俱廢,身體虛弱,剛一下床便癱軟在地,隻得勞李小姐去過”。
春兒帶玄觀來到方夫人的閨房,房内的方夫人聽到腳步聲,便用虛弱沙啞的嗓音道:“妹妹快快進來”。
玄觀步入房間,隻覺得屋内有些氣郁不通,便走到各處窗前,将窗戶通通打開,這才朝床邊走去,卻見桌子上兩件被剪的破碎不堪的衣衫。
方夫人半卧着身子,玄觀還未坐下,便被她緊緊捉住,“妹妹,你告訴我,他是不是沒死”。
玄觀卻不能用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感應來回答方夫人這個問題,淡道:“這隻是我的猜測,夫人這些日子你瘦了許多”。
方夫人急道:“妹妹,來”。
玄觀娓娓将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未等玄觀講完,方夫人喜道:“對,隻有他才能想出這種法子,他一定擔心我,才用這個辦法來告訴我他沒死,寬慰我”。
玄觀心裏暗忖,何止是告訴你一個人,他要告訴的人多着呢。
卻見方夫人就要起身,玄觀連忙将她安撫卧下,便聽她說道:“妹妹,我行動不便,快将桌子上那兩件衣服拿給我”。
玄觀望去,便是那兩件剛進屋時看見被剪的破碎不堪的衣衫,雖不明其意,也沒多問,替她拿來。
方夫人接過兩件衣衫,捧在心口,心疼道:“都剪的這麽碎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補”。
玄觀好笑道:“夫人,都碎成這個樣子如何補得了,你應該罰那個剪碎的人才是”。
方夫人尴尬一笑,“妹妹不要見笑,這兩件衣衫是我自己剪碎的”。
玄觀淡淡一笑。
方夫人自嘲道:“我發現肚子有點餓了”,話畢吩咐春兒給她送來一碗清粥,春兒看見夫人終于有食欲了,喜孜孜的去安排。
方夫人朝玄觀誠懇道:“妹妹,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一些,他回來之後,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害我這些日子白白受了這麽多苦”,玄觀知她芳心所屬,也不怕被玄觀看笑話。
玄觀笑道:“隻怕夫人到時候不舍得”,方夫人又恢複了硬朗剛強的一面,冷道:“誰說我不敢了,我恨不得一口一口吃他的肉”,前半句還像樣點,到了後半句卻又原形畢露,暧昧味十足。
玄觀輕笑與方夫人閑聊着,等到春兒端來清粥,這才借機告别。
玄觀走後,方夫人将清粥吃完,春兒要去再盛,方夫人道:“春兒,順便将針線給我拿來,對了,放少爺出來”,原來前些日子雄霸鬧事卻被她關了禁閉。
春兒隻覺得自李小姐來了之後,這夫人脾氣變好了,氣色也好轉了,總之一句話,變了個人似的。
針線拿來之後,那清粥也顧不上吃,便細細将那撿的破碎的衣衫縫補起來,久未動針線,手藝有些生疏,沒補一會,手指便被針頭刺中,流出血珠,将手指放到口中輕吮一下,不自覺露出少女般芬芳羞澀的笑容。
一針一線細心補着,一會之後春兒将雄霸帶來見她,此刻雄霸正陰沉着臉,神色冷酷,進入林黛傲房間,漫不經心的朝她看去,待看見她憔悴的臉容,旋即動容,整個人呆愣不動,靜靜的凝視着正在專心縫補衣衫的林黛傲,一言不發。
林黛傲知道雄霸來了,不去看他淡淡問道:“知道錯了嗎?”
雄霸疾步如風走到床前,驟然跪下,“娘親,雄霸知錯,雄霸實在不該勞娘親挂勞”。
林黛傲眸子旋即一亮,望去,見雄霸一臉誠懇,眼眶紅潤,欣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