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嬸的聲音雖細,那名醫卻聽的一清二楚,内心也感慨良深,死人他不知道見過多少次,可是這個病人,她不知哭了多少眼淚,那眼角淡淡的紅痕,便是傷心到極度所流出的血淚,那悲戚凄楚的臉容讓人不忍再睹,内心例外的隐隐作痛起來,不行,不能再耽擱了,他原本打算天亮再回到醫館去拿寒未亡。
便在這時,門口吵吵鬧鬧起來,衆人見大夫進去了好久,卻還沒有出來,心中擔心蘇洛,卻闖進來要問個究竟。
名醫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冷聲道:“你們吵吵鬧鬧,就不怕影響到病人”,此話一出,頓時鴉雀無聲。
名醫将那小黑叫上前,遞給他一張紙條,“我館内有一味奇藥,興許能讓這位女先生起死回生,你速速将這字條交給我娘子,她自然會取出來給你”。
小黑一聽頓時傻眼,弱弱道:“大夫,剛才我拿醫療箱的時,她與我糾纏,我一失手就把她打暈了,你說她會不會記恨我而不将藥材拿給我”。
“什麽!”名醫頓時一臉怒容,小黑連忙請罪,衆鄉鄰也替小黑說好話。
名醫冷道:“這事往後再找你算賬,此刻人命關天,我字條中有說明,她并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你速去速回,不要有絲毫耽擱”。
小黑露出喜色迅速離開,衆人也如釋重負。
名醫覺得這裏人太多了,鬧哄哄的,那不時傳來的孩兒的哭泣聲也搞的他心煩意亂不能靜下心來思考醫治之法,擺了擺手道:“都散了,沒你們的事了,回家帶孩子去”。
衆人卻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依然我行我素,隻是怕吵到蘇洛,就是講話也是低聲細語。
名醫一臉無奈好生說道:“你們這一大幫人聚在這裏,容易影響到病人,也影響到我思考問題,現在你們在這裏又幫不上,還不如回家哄哄孩子,别讓它再哭了”。
名醫陳述了無數理由,這才将這夥熱心的人勸走,隻留下幾個婦人來幫忙照顧蘇洛,他雖是醫生畢竟男女有别,經過這麽一折騰,天已經蒙蒙亮了,雨也漸漸小了,隻有毛毛細雨,微風吹來帶着雨後清新的氣味,名醫在屋檐前走來走去,時不時焦急的朝門口方向望去,人言醫者父母心,那都是騙人的,不過這一次他倒真的有這種感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名醫又乏又困,突然眼前出現一個男子,正是那小黑,隻見他手裏拿着一個檀香木盒,氣喘籲籲道:我回來了”。
名醫頓時容光煥發,疲憊盡消,沒說半句廢話,伸手拿過檀香木盒,打開一看證實無誤,将那正在守候蘇洛的陳嬸叫來,“廚房在哪,這藥我要親自熬制,你來幫忙”。
陳嬸連連點頭,領着名醫往廚房方向走去,小黑追了上來,拽住名醫手臂問道:“大夫,那我要幫什麽忙”。
名醫瞪了他一眼,冷冷蹦出一個“滾”字。
名醫之所以要親自熬制,乃是他有一法能去除此藥中的陰寒藥性,這雖說是救命藥品,但依病人此刻虛弱的身體,藥品中陰寒藥性無疑是雪上加霜,一點點的陰寒藥性都可能最終功虧一篑,他乃名醫自然不是庸醫可比。
名醫親自操刀,自然能夠物盡其用,苦守一個半時辰之後,才熬制成藥湯,其間陳嬸不時便上前問道:“大夫,好了沒有”,名醫被問的煩了,後來幹脆不應聲。
倒成一碗湯讓陳嬸送去給病人喝下,看着她又着急又喜悅的表情,名醫緊繃的臉露出了一絲笑容,暗罵:“幸虧自己親自動手,否則這麽珍貴的藥材就讓這敗家娘們給糟蹋了”。
這寒未亡乃是他花五十兩購買的,本來是自己救命所用,現在卻糊糊塗塗的給用了。
一會之後,陳嬸匆匆來尋他,急道:“大夫,藥喝下去了,女先生還是沒有反應”。
名醫冷道:“那裏有這麽快”。
與陳嬸一同返回屋内,寫了一些補氣血,可熬制成湯水的食物的方子,當中并沒有一味藥材。
名醫收拾行當,便要離開,陳嬸自覺的走了過來問道:“大夫,多少診金”。
名醫淡淡道:“五十兩”。
陳嬸聞言,一臉尴尬難堪,支支吾吾吐不出半句話來。
名醫司空見慣,淡道:“有多少就先給多少,反正明日我還是要過來一趟”,往常他可沒有這麽好說話。
陳嬸索羅一番之後,卻隻有幾兩碎銀子,名醫一愣,好歹也是一個書院的先生,竟如此清貧,家中全部積蓄僅有幾兩銀子。
名醫扭頭就走,“明天我再過來,到時候你再湊齊五十兩銀子給我,這些銀子先留着買些補品”。
陳嬸連忙道謝,送名醫到大門口,見小黑蹲在門口愣愣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黑連忙起身朝名醫陪着笑臉,名醫冷冷瞪了他一眼,不言一語大搖大擺的離開。
小黑望着名醫嚣張的背影,低聲啐道:“德性”。
陳嬸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這大夫其實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卻對着小黑将診金的事情說了出來,拜托讓衆鄉鄰幫幫忙。
小黑朝名醫離開的方面怒罵一聲:“黑心鬼,這個時候還不忘敲詐勒索”,轉過身拍拍自己胸脯道:“陳嬸你放心,别說五十兩,五百兩都沒問題”。
陳嬸道:“小黑,你也累了一個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小黑點頭,“那陳嬸我先走了,晚上再來看望先生”,話畢匆匆離開,卻不是朝自家屋子方向走去。
心中暗忖,五十兩銀子啊,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方才他興起去搶的念頭,可是一想到女先生微笑卻威嚴的神情,卻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若是女先生醒來知道我幹了這種事情,以後我還有什麽臉面去見她。
歎息一聲,返回自家屋内,他的母親聽到聲音,虛弱的聲音傳來:“小黑,先生找到了嗎”,語氣中可聽出她的擔心挂慮,小黑安慰敷衍幾句,便拿着斧頭朝山林方向走去。
天亮之後,這些累了一個晚上的鄉鄰小睡一會之後,便絡繹來到洛遊書院詢問狀況,陳嬸不方便走開,便擺脫别人幫忙購買名醫所開的幾樣食物,并厚着臉皮将診金之事說了出來。
來人聽了無不露出讓陳嬸感覺寬慰的笑容,讓她放心就是。
住在這周圍的都是一些小戶人家,家境也并不寬裕,屬于十天半月不幹活就要無錢買米的類型,這五十兩銀子雖不是小數目,但讓幾百戶分擔籌集卻也不難,雖擔心女先生,卻也需要出去忙活生計,來慰問一聲,便各忙各的去了。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有人輪番來照顧蘇洛,陳嬸也有時間抽出空閑小睡一會。
陳嬸醒來,便匆匆往蘇洛房内趕去,希望有奇迹發生,細聲問了守護蘇洛的人,卻見她輕輕搖頭。
此刻天已經漸漸黑了,鄉鄰忙活完之後陸續送來東西,雞鴨鵝魚......應有盡有,在他們看來這些東西最補了身子了,陳嬸看着堆滿院子的東西,既欣慰又苦笑不得。
天色越來越黑,來洛遊書院探望的人變得少了許多,這時正與陳嬸說些寬慰話的幾人,卻見黑子他娘,神色匆匆的走來,着急問道:“有沒有看見我家黑子”。
幾人細問這才知道,黑子早上回家一趟就匆匆離開,現在還沒有回來,正着急之時,卻看見遠處一個身影朝這邊走來,一個眼尖的認出來人,忙道:“快看,那不是黑子嗎?”
黑子老遠就呼喊着,匆匆的跑來,隻是他全身滿是污泥,一手提着幾條魚,另外一手提着一隻老母雞,遞到陳嬸手中,露出淳樸的笑容道:“陳嬸,我家窮幫不上忙,這些東西給女先生補補身子,希望她快點好起來,不要我讓人擔心”。
幾人發現手中他提着幾條小魚,隻見黑子笑道:“娘,我們晚上也吃魚,這是我在河裏捉的”。
黑子他老娘笑了笑,幾人也會心一笑,一天沉重的氣氛終有一絲輕松,陳嬸在心中默念着:“女先生,你可一定要醒過來,不要辜負鄉親的期盼”。
突然黑子驚叫一聲,“壞了,我把斧頭忘在賣魚那裏了”,将魚遞到他娘手中,“娘,你先回家做飯,我去去就回”。
幾人輕輕搖頭,苦笑不得。
(這兩節看似在寫别人,其實是在寫蘇洛,其實我很喜歡這個角色,國泰民安,德品爲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