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嶽道:“蒼狼應該不肯在這種劣勢地形作戰”。
易寒笑道:“倒時候就由不得他了,指着地圖,“蒼狼的帳營在這裏,我們的軍隊在這裏,我軍離峭山要近一點,他若不來攻我,我便攻他峭山,你知道明、峭二山不好駐紮軍隊,且西夏軍已全部穿過山谷,二山對西夏軍沒有任何防守意義,峭山之上的守軍超不過一千人,一千人對于我們擅長山地戰的鎮西軍瞬間便可拿下,在正面戰場上我們所懼怕的是敵軍的那支西夏鐵騎,隻要能牽制住這支鐵騎,西夏軍便會從處處主動變成處處被動。
林毅嶽沉吟道:“我們突然攻他峭山,蒼狼是救還是不救呢?我們先敵一步行動,又距離峭山較近,便隻有對方騎兵能快一步趕在我們前頭,也許我們行動迅速,西夏軍慢上一拍,就算是對方鐵騎也不一定能夠趕在前頭攔截,待我軍潛入山林,他那支鐵騎隻能望而興歎,眼睜睜看着我們攻下峭山”。
林毅嶽說完便思索起來,隻要派上一隊數倍于峭山西夏守軍的部隊,攻下峭山那是必然的,鎮西軍擅長山地戰,兵力又數倍于敵,峭山上的西夏守軍如卵一般,一擊便潰,隻需士兵帶上十來日的幹糧,往地圖看了一眼,東面又有一處湖泊,山上必遺留着以前的取水用具,生存不成問題,到時候峭山必成了蒼狼後防線上的一塊心頭大石,他若再想出其不意重新攻下,非但要牽制其大部分的兵力,還要時刻提防我大軍突襲,若不攻下旁邊就睡着一隻老虎,哪能安心睡下,總不能讓他派上一隊鐵騎在整夜在大營前把守,若是不防,峭山距離大營又如此之近,整頓完畢立刻追擊,人早已退回山上,這樣一來幾千人馬即能牽制又能起到疲敵的效果,這樣一來,我軍便不會處處被動了,隻是......
林毅嶽問道:“這是險招,若西夏鐵騎先一步将我軍攔住峭山之前,這支部隊必全軍覆沒,你是想拿幾千人的性命一搏嗎?”他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戰場之上有時候爲了大局,犧牲總是難免的,這絕對值得一搏,隻是心裏還是不好受,打仗沒有錯對善惡,每一次的勝利都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其中的艱難取舍,這不是遊戲,這是無情的殺戮與人性冷酷的考驗。
易寒淡然一笑,看在林毅嶽眼裏沒有感覺他冷血,反而認爲他越來越像一個元帥,爲将者即要愛兵如子,也要視士兵生命若鴻毛,這聽上去是兩個極端,其實并不矛盾。
易寒突然出聲:“我堅信我們能先一步到達峭山,我也堅信能攻下峭山,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絕對不會拿士兵的性命來與天搏”。
林毅嶽凝視易寒,有絕對自信的人不是狂妄無知便是有自知之明,他不是第一種人,那就是第二種人了,他對自己能力了解的足夠徹底,“爲何?”林毅嶽幹脆利落問了出來。
易寒娓娓道:“前面我們分析了蒼狼的性格,正是利用他的穩重與果斷,戰場之上戰機往往一瞬即過,蒼狼的穩重讓他第一時候不會做出決定,有的時候往往而忽略最直接最表面的問題,他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我派出那支部隊的目的,他知道我軍忌憚他的騎兵,會認爲我是想引開他的騎兵,在正面戰場之上營造一個有力的局勢,我軍占據坡地,這個一決雌雄的态勢已經給了他很強的心理暗示,他隻是一個人,是人就無法在一瞬之間将所有的問題想明白,而我們卻籌謀已久,這便是以長機勝短機。
林毅嶽卻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說法,什麽長機勝短機,易寒繼續道:“在戰場之上遇到一個謀略不亞于自己的對手,便是籌劃好一個完美的策略,逼迫對手在一瞬之息做出正确的決定,而在此之前的心理引導卻能讓對方一時轉不過彎來,當對方想明白了,戰機已失,追悔莫及。”
林毅嶽陷入沉思之中,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根據對方性格而制造戰機的做法,說的難聽點,是在玩弄一個謀略不亞于自己的對手,他在順水推舟,他在玩弄對方性格,聽起來簡單卻不簡單,從有違常理出兵正面對決到占領峭坡,一步一步的給蒼狼心理暗示,最後逼迫對手在一瞬間做出決定。
林毅嶽凝視着易寒,若最終一切都如他所說一般順利進行,這個男子太可怕了,已經不是聰明絕頂就能做到,這需要對人性有充足的了解,洞察世情,他有一種錯覺,易寒老道的不像是個年輕人,沒有歲月的熏陶,從啓智到現在短短十數年如何能如此,他終于明白了,莊元帥爲何會選擇他,爲何他當初敢說出那些大話,無論這一戰勝敗,從這幾點已經可以證明他的超凡脫俗,他似乎看到了十年之後的孤龍,心中大吃一驚,自己居然會對他有如此高的評價,要知道孤龍乃大東國的未來之星。
易寒淡道:“毅嶽你并不用吃驚,我隻是熟讀兵書,在識人方面比别人多一些天賦,說的不好聽點就是紙上談兵,略有點小聰明,與你相比我還有諸多不如,像你幾十年的治兵經驗,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
這番話讓林毅嶽心裏大感安慰,對易寒好感大增。
易寒笑了笑,“若第一步成功,隻是給蒼狼一個小小的驚喜,我非但要攻下峭山,還要奪取明山,斷西夏軍後路,到時候西夏軍沒有後路,在不利的局勢下必拼死一搏強攻雁門關,我挖好大坑,他不得不跳”。
易寒猛的站了起來,雙目一睜射出銳芒,“重創西夏!讓他三十年内沒有東征的能力,除我國西面之憂!”
這等豪言壯語讓林毅嶽聽的激動人心,他多希望鎮西軍全軍将士也能聽到這激奮人心的豪言壯語,好多年了南西北三面威脅便像三塊系在大東國腳上的大石,讓大東國老邁的身軀變得更加蹒跚。
林毅嶽看着地圖上細小的線路,似乎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他知道易寒敢說出此等豪言壯語,戰鬥才剛剛開始。
所有的一切隻是預測,若方夫人的那封信還是無法讓西王府出兵救援,而十萬石糧草出了什麽差錯,剛剛所說的便都是廢話,人算最怕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