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時穿突然提兵至黃河南北支流分叉處,開始大張旗鼓用炸圌藥爆破冰面,東道軍使用的是鈍化的硝圌酸圌甘圌油炸圌藥,震耳欲聾的轟響在河岸上徹夜不停,河對岸沒見識過火圌藥爆炸的金兵驚恐不安,一面收縮兵力,一面派人奮勇渡河,急報在汴梁城主持議和的宗望。
在金兵收縮兵力的同時,嶽飛引領三萬士兵在黃河北支流下遊悄然渡河,随即,他暴風驟雨般席卷真定府——金兵攻陸真定府全境用了七天,嶽飛幾乎是用狂奔的速度,五天之内宣布收複真定府全境。
稍後,在開德府鍛煉了一陣子的新任官員被時穿火線提拔,紛紛進入真定府維持統圌治
金兵報信的人趕到汴梁城,宗望正在焦頭爛額——汴梁城的皇帝屈服了,百姓沒有屈服,執政李綱沒有屈服,而李綱這幾天又得到強力奧援:淩鵬沿運河一路向上,一邊用炸圌藥轟開冰面一面艱難前進,随着積雪消融,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大約在時穿開始兵壓安利軍金兵時,淩鵬率崔莊團練及通州海鳅船隊抵達京城。
淩鵬一到京城立刻亮出身份,聲稱自已不是來勤王的,他們隻是由錦繡會館雇用,前來解救商業合夥人的,所以不接受京師官員的瞎指揮來,這理由簡直是大逆不道,在和平歲月裏,這樣一支軍隊進入京城,不給他一個反叛罪誅殺他九族,那朝廷簡直沒有存在的理由了。但前有徽宗欽宗父子屢屢瞎指揮劣迹,加上圌京師已經沒有力量解除他們的武裝,所以李綱與淩鵬好一番溝通後,終于花費了一筆錢财雇請他們守衛朱雀門。
這支軍隊抵京之後,汴梁城的水路暢通起來,與錦繡會館有合夥關系的商人紛紛通過南門出逃海州,即使不打算走的人,也能通過這支隊伍獲得城中緊缺的糧食,于是,城中人心稍定。
但這支隊伍帶來的不僅僅是糧食,與外界重新獲得聯系後,這段日子汴梁皇宮圌内那位與燕王府打的筆墨官司也傳入城中,随後汴梁械内揭帖四起,錦繡會館的合夥人們仗着這支隊伍撐腰,當先拒絕官圌府的錢糧攤派,并且擺出态度——大不了我一走了之。
汴梁城原先孤城一個,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所以欽宗的議和行動雖然受到李綱抵觸,但百姓還是不情不願,遲緩的向官圌府上繳金銀贖城,現如今淩鵬入城後,風向逐漸轉變,部分有實力的商人開始大聲說不,李綱剛開始欣慰于這種變化,随後局勢便不由他控制了
二月中,城中再度爆發揭帖,揭帖以時穿的口氣說話,首先宣布不承認欽宗皇位的合性,按着時穿談到了君主的職責——這是一篇時穿版的馬大嬸《君主論》。其中夾雜了一點契約論,整成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山寨《君主論》。
文章開篇首先談到了一個簡單常識:花錢買東西,錢花出去了就得給我東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現在,庶民百姓納稅養活帝王,這筆錢花出去,得到了什麽?
緊接着,時穿談到賢明的君主應當是什麽樣?“王者,庇護也”,百姓納稅是要求君王給他們一個安定的環境,讓他們能夠正常的有秩序生活,這點要求過分嗎?百姓平常納稅養活君王與官吏,敵人來了君王跑路,把百姓丢給敵軍蹂躏,等到敵軍退走君王再度回來,舔圌着臉繼續向百姓收稅,聲稱自己跑路的行爲是“誘敵深入”了,是無比睿智的軍事策略,不這樣幹的人全是傻圌瓜。并聲稱百姓對自己被抛棄的遭遇“喜聞樂見”,當自已被抛棄時感到“歡欣鼓舞”,直誇之前抛棄他們,現在趕來重新征稅的人偉大光榮英有這樣無恥的君王嗎?
時穿緊接着套用《君主論》的内容,大談君主應當履行的責任。而後說:如今君王已經放棄對百姓的職責,還想把百姓當作豬羊販賣給金人,那麽百姓有權拒絕供應這樣的君王。接下來時穿自然要替燕王鼓吹一番,聲稱汴梁城遭受的戰争損害,燕王府都将予以補償。而開德府百姓可以作證,他們已經接到補償了。
随後,時穿号召百姓自己拿起刀槍保衛自己——既然君王已經放齊了保護百姓的責任,那公百姓當自救。
“金人并不可怕”,時穿盡量用大白話叙說:“中山孤城還在堅持,太原府還在堅持。金兵六萬精銳攻不破太原府,金兵十二萬大軍攻不破中山小城,汴梁城男丁比中山小城多,城池比中山堅固,完全能守住。而時間在皇宋這裏,不在金人那裏。”
時穿緊接着說:從白山黑水過來的金人不耐熱,眼見得中原春季到來天氣轉暖,堅持的越久對大宋越有利,而且大宋的反擊已經開始——大名府已經收複、真定府已經回歸、登州水軍已經封圌鎖金人海岸月餘;金人尚未安定燕雲,高麗方面由于金人打得不可開交,金人内無糧草供應,外無援兵。他們是孤立無援的啊。而燕王府已經決定近日發起總攻,迎頭痛擊安利軍的金人。隻要找一份地圖着一下就明白,大名府真定府的收複,意味着金人已在大宋軍隊的包圍之中,隻要汴梁城堅守下去,南下的金人一個都回不去故鄉。
随同時穿揭帖散布的還有一份燕王府的《賞殺令》,《賞殺令》中重複了之前的敵國論,聲稱對金人絕不妥協、絕不屈服、絕不媾和,同時高調宣布收圌購金人頭顱,每個釜人頭顱賞金五十貫
這份《賞殺令》一出,汴梁局勢徹底失控,城中的遊俠兒再也不顧朝廷禁令,紛紛乘夜翻越城牆攻擊金人軍營,這些單個人的奮勇自殺行爲雖然對金人沒什麽大影響,但金兵大營一夕數驚,煩不勝煩。
汴梁城中,紫宸殿上,李綱很無奈的揮舞着兩份文告,說:“賞殺令?!哈哈,早聽說時長卿是大将出身,喜歡用賞金衡量頭顱,你們看着,這份文告出于誰之手,豈不一目了然?”
宇文虛中嘿嘿一聲:“金人在汴梁城下不過三萬餘人,竟敢索取贖城費數千萬貫!即使花一百貫購圌買一個金人頭顱,把他們的頭全買下來不過三百萬貫,相比贖城費,這買賣值了!”
原東宮太子詹事、新任執政耿南仲有氣無力地說:“大逆不道,時長卿竟敢出此不臣之語,哼哼,他竟然号召百姓不承認今上,那個燕王那個趙師俠,居然附逆,頒發這份《賞殺令》。《賞殺令》附在時長卿揭帖背後,這不是給時長卿那個叛逆背書嗎?查抄,立刻查抄揭帖,也甭找别人了,就是新入城的海州兵幹的。他們那是來救援汴梁的,分明是來散發揭帖的。”
李綱突然,問宇文虛巾:“這幾天沒有見到秦桧,他那去了?”
宇文虛中不滿意的哼了一聲:“這厮聯絡了數百名太學生,順着南門跑路了。”
新任執政唐硌、耿南仲一起叫罵,聲嘶力竭的斥責秦桧丢棄職守。李綱卻冷冷的插了一句:“怕是去投奔燕王了吧?”宇文虛中咧嘴一笑亡:“秦狀元向來善觀風色,他與燕王原先在登州就相交甚密,如今這時候,他離開汴梁城,你說他會去哪裏?”
禦座上欽宗臉色灰暗,弱弱的提醒一句;“宗室已經開革趙師俠了,怎能再稱呼他爲燕王?”
李綱慘然一笑,抖着文告說:“自古以來,人世間從不缺乏牆頭草。時長卿說他正在包圍金兵,有了他這份文告,牆頭草們怎會留在危若懸卵的汴梁?”
欽宗的臉色更灰白了,他強辯說:“金人催促的急,他們要求宗室王爺過去抵押,聲稱若近日不交贖城款就撕毀和約,我怕被激怒的金人會攻城,李愛卿,你爲汴梁留守”
李綱心灰意冷的回答:“我爲汴梁留守,現在應當做的是:如何把汴梁城完好無損的交給燕王。”
欽宗身子晃了晃,唐袼、耿南仲趕緊扶住欽宗,回身責罵李綱。李綱也不辯解,黯然回答:“官家,面對現實吧。汴梁城百姓已經唾棄了官家,如今皇城号令不出禁宮,而金人嘛——”
抖了抖手中的文告,李綱說:“金人不會攻擊汴梁城,我看了這份文告才明白,他們絕不會攻擊汴梁。”
是的,面對雄城汴梁,金人從沒想到過進入城中——城中人口比金人士兵數目多,他們怎敢深入汴梁大街小巷。隻是膽怯的欽宗吓慌了,從不去冷靜分析。而李綱見到時穿文告,結合金人最近的舉動,一下子恍悟:時長卿攻擊金人的消息是真實的,金人側翼突然受到攻擊,他們着急撤退,所以才頻頻催促贖款。
再往深裏想:時穿派遣崔莊團練來京師,恐怕真不是來救援京師的。他是來攪亂京師局勢的,金兵攻破汴梁城他不怕,沒淮他内心裏還期望金兵解決掉欽宗這個麻煩。而他做出如此大的一個包圍圈,恐怕就是想用汴梁城做餌,誘使貪圖錢财的金兵舍不得離開
這個時穿可真膽大包天,一般人按到勤王命令,肯定是直接上圌京城救援皇帝,那樣的話嘿嘿,自古以來勤王軍沒有打勝仗的,千裏跋涉來的勤王軍氣喘籲籲趕到京師,遇到的是以逸待勞的圍城部隊迎頭痛擊,而圍城部隊是得勝之師,勤王部隊喘息未定,勝負可想而知。
偏這位時穿不向京城來,他兜了個大圈子将入侵者全部都入網中,如此一來形勢逆轉,入侵者孤軍深入,即使他們擄掠飽足,他們能否返回家鄉還真是一個問題。
但時穿這一軍事行動完全把皇帝給忽視了,甚至以皇帝做餌,如果他戰勝之後不換一個支持他的皇帝,恐怕要死無葬身之
如此一想,李綱的心鍺漸漸平和——燕王又怎樣?想到燕王這個人,李綱想起時穿對王安石的指責,王安石的變政策怎樣就不用談論了,如果哪些政策好,如今自诩爲新黨黨圌徒的人,怎麽都摒棄了當初那些新主張?而王安石所有的動作隻體現了一個目标:皇帝想做什麽,無論想多麽荒唐,王安石都替他完成,在此期間.膽敢反對的都要被迫圌害。有了王安石的先例在前,才有徽宗皇帝荒唐行爲無所制約,至此,“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國策完全被廢棄。
而燕王之前燕王論政的幾道文告李綱都看過,不可否認的說,
燕王對國事的檢讨深深觸動李綱的心靈,連李綱這麽固執的人都覺得:既然太宗子孫守不住太祖的誓言,那麽讓太宗子孫把太祖的東西還給太祖,也是理所應當。
這是一個身爲士大夫的覺悟。
唐硌、耿南仲也許有這個覺悟,但他們的利益己經跟欽宗綁在一起,屁圌股決定智商,他們現在屈股坐在欽宗那裏,時穿所做的任何事情自然都看不順眼。這兩個人已經是堅定地主和派了,态度堅決的都會讓你以爲他們是金國大臣來大宋裸圌身當官的,所以他們如今的任何建議,都不用考慮。
曆史上,金兵第二次攻擊汴梁,唐袼、耿南仲在欽宗的示意下将主戰派李綱排擠出朝堂,同時下令全國不準抵抗金人,不準勤王。最後還是張叔夜不顧朝廷诏令帶兵入京,才解除了他倆的職務
眨眼問,李綱想通了,他不再理會禦座上的欽宗,轉過臉去和緩的詢問宇文虛中:“老大人原先在登州主持道路修建,一定擅長管理複雜局面。如今南門來的是時長卿的徒弟老大人出面商借部分糧草,
或許淩鵬會給點面子。若有糧草在手,我準備召集兵勇上城守衛今後守城的事情我一力負責,老大人幫我穩定城中百姓,如何?”
其實宇文虛中一直在懊惱,秦桧這厮跑路的時候也不通知一聲,論說與燕王的關系,秦桧哪有他熟。如今金兵就在城外咆哮,你讓宇文虛中一個文化人坐在城中苦守,他那有這個心思。
但現在李綱決心抛開欽宗另搞一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把汴梁城穩定好,回頭在燕王那裏也可以加分呀。南門駐紮的淩鵬,說是來救援商業夥伴的,但如果他一心守城并準備将城市移交給燕王,想必問淩鵬借幾個護衛不成問題,有了這些護衛,即使金人破城,臨時跑路也不愁呀。
“敢不效力!”宇文虛中大袖一揮,慷慨激昂的回應。
兩人丢下欽宗出了紫宸殿,遇到幾位慌慌張的的太監,李綱也懶得詢問,扭臉對宇文虛中說:“你瞧,來了,肯定是宗正卿出逃了秦桧走後,官員穩定嗎?”
宇文虛中毫不掩飾:“恐怕很不穩——運河剛開,有能力雇到船的都跑了,剩下的是沒能力的。”
真實的曆史上,宋末這段時間很詭異——金兵兵臨城下,但其實他們沒有能力完全包圍汴梁這座城市,汴梁城還能保證出入通暢。金兵緊縮成一團在城外紮營,隻用嗓門恐吓皇宮裏的皇帝。而奇怪的是,汴梁城百姓逃亡的并不多,即使金兵最後破城,很多百姓被金人擄去,他們沿途有的是機會逃亡.主動逃走的卻并不多
想來,大約是汴梁城舉世無雙的繁華使他們戀戀不舍,或者之前宣傳的“盛世”,使他們從沒有想到自己竟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
宇文虛中本人也是錦繡會館中的成員——篷萊基圌金會本來就是錦繡會館控股,所以他出面借糧的要求毫無障礙的受理了,之後,手中有糧的李綱開始組織城中百姓抵抗。除了南門之外,其餘城門全部關閉,城外的金人在等了數天後不見城中人聯絡,很納悶的前來詢問贖城款,李綱在城上:“回告你家将軍,他現在應當考慮的是如何回到黃河北岸,不當考慮再增加行李負擔。”
宗望得到這消息,知道隐瞞不下去了,連忙派人前往黃河岸邊探路,探馬距離黃河邊十數裏的時候,便聽到黃河之上隆隆的轟鳴聲響個不停,空氣中飄蕩着刺鼻的硝煙味,探馬疾奔到河岸上,隻見如山高的冰淩順河而下,相互碰撞發出隆隆響聲,大地被這巨型碰撞弄得抖動不停,戰馬瑟瑟發抖,不敢向前。
黑龍江開江圌的時候也有此威勢,探馬雖然心中恐懼,但歸路沒有探明,讓他忍住心慌,跳下戰馬沿河奔跑,沒跑幾步隻聽一聲轟響,天地再度抖動起來,随即,河面上冒出一股青煙,粉碎的冰淩飛舞到空中!在硝煙中形成一道絢麗彩虹。探馬沒有站穩,一個踉跄滾倒在河岸上,他順着剛才的聲響向遠處望去,隻聽又一聲轟響,遠遠的河對岸飛起一個黑點,那黑點劃過一道弧線墜落在冰面上——轟隆!
巨大的聲響再度讓大地顫抖,探馬驚恐地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響。
“河岸斷絕了”,宗望當晚得到這個消息,吓得酒杯墜落到地上,連聲催促:“快跟那位狗皇帝聯系,讓他命令河岸上的部隊撤離,放開一條路讓我軍通行,否則的話,我要踏平汴梁梁城。”——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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