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聲音ting熱絡:“其實有啥讨論的,原本是時大郎賞我們一口飯,該怎麽樣還不是由大郎一人決定,你看崔妹妹,連面都不lu,人家才是明白人。”
女使們上前通報,門内的搓牌聲稍稍停頓了下,時穿嘴角含着微笑,走進屋内。
今非昔比了,想當初方家的領着人怎樣bi迫崔小清,态度那個嚣張,但如今方家的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不停的逢迎着。
而崔小清依舊是那副bo瀾不驚的神情,她文文靜靜的沖時穿行了一禮:“大郎,前頭,男人們已經商議好了?”
時穿拿過六家簽署的股份分配協議遞上去:“知道你不好lu面,我把協議帶來了,你簽個字吧,一共七份,七家一人一份。官府那裏也留個檔子。”
方家的殷勤的詢問:“大郎,你估mo着這三家作坊一年能掙多少錢,作坊可是雇了六七百号人,每天若沒有十來貫的流水,可養活不了這麽多人吧。”
時穿笑着回答:“我這次來,帶來了一千多個旅行箱訂單,五日後提貨,這幾天作坊裏都在趕工——有這批籠箱支撐,方家的,你所說的流水應該能夠滿足。”
方家的眉開眼笑:“如此一來,每家年終分紅,往少算也有三四百貫。”
殷家的所占份額最小,聽到最小份額也有三四百貫,欣慰的cha嘴:“太好了,這樣的話,攢上兩三年,我就可以體體面面的把小女兒嫁出去了,我家小女今年十二,作坊紅利我一個錢不hua,四年後女兒出嫁,就能拿出千貫的嫁妝來。”
崔小清簽完了契約,時穿拿着契約卻沒有告辭的打算,他目光掃了一遍在座的人,示意她們沒事就走……啊,如今的時穿已經不是村中的人敢招惹的,方家的趕緊行一禮,很有眼se的說:“大郎還有事商議,我們就先告辭了。”
屋裏開了三桌馬吊,基本上村中六姓的當家女人都在這,方家的帶頭招呼,其餘人也趕緊結算輸赢,起身告辭。崔小清吩咐丫鬟準備午飯,好奇的詢問:“這漫天大雪的,但看大郎的神se,似乎又要匆匆而行,也不知道歇幾天,這人呐,要知足常樂,錢沒有掙夠的時候,夠用就行,何必那麽辛苦呢。”
時穿笑了一下,找了個凳子自己坐下,崔小清讓丫鬟們都去準備午飯,親身給時穿泡上一壺熱茶:“知道你喜歡喝這樣的茶,來,趕緊喝下去,熱乎着呢。”
一杯熱茶讓心情都溫暖起來,時穿放下杯子,解釋說:“我是想偷懶,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情,這不,解元公讓我護送他上京城,寒冬臘月的,我缺少一些旅行裝備,所以匆匆趕到村裏,打算讓村中的工匠幫個忙。”
崔小清拿過了一封書信:“你前幾天來信讓我準備幾頭羊,還有jimao鴨mao的,我已經給你備好了,也不知道你打算鼓搗什麽東西,一地jimao的,真是luan糟糟。”
時穿哈了一聲:“馬上要送解元公上京城,眼看天氣越來越冷了,我準備一些旅行用品……”
正說着,稀粥端上來了,女使們拿來了火盆,屋子裏暖洋洋的。崔小清殷勤的給時穿擺上杯盤碗碟,往粥裏放了一勺白砂糖,輕聲細語的說:“你嘗嘗,這霜糖是廣東新來的,可金貴了,據說一兩銀子換一兩糖霜。
這米粥裏面放了蓮子、核桃仁……那核桃仁是新放進去的,脆生着呢,蓮子則早已炖的爛爛的。聽說西夏還有一種吃法,在粥裏放上葡萄幹,可惜我nong不到這東西。”
時穿西裏呼噜的喝着小米粥,頭也不擡的回答:“我新得了三百畝土地,打算與你換一下,你把村邊的土地換給我,我準備蓋一座大hua園,專門種hua,這葡萄也順便種一點,怎樣,咱倆合股,等hua園建成了,園裏的收成我送你兩成。”
崔小清伸手一拍時穿:“兩成太少,我拿六百畝土地跟你換,你送我四成。”
時穿有點發愁:“六百畝的大hua園——這可有點難度大了,這六百畝田地圍起來,需要多少磚石啊?”
崔小清咯咯笑了:“誰家把六百畝土地全部圍起來,便是郁州島上的帝姬府邸,也隻不過圈起了六十畝,你若圈個三百畝建園子,信不信地方官說你僭越。”
時穿擡起頭來,滿臉的驚訝:“郁州島曾是帝姬的封地,這我知道,但上面還有一座帝姬府,我怎麽不知道?”
崔小清笑着問:“難道你走遍了郁州島?”
“不一定親眼所見,才是存在的事情,這事怎麽沒有人說起來?”
“你聽說過端硯,可有人談起過端硯是端王封地所産的呢?”
“不對啊,我記得包拯當端州知府的時候,因爲當地官吏si瞞端硯的産量,并把si瞞下來的東西用于送禮,包拯因而大發雷霆,特地出了嚴令,禁止地方官幹涉端硯的生産——封王的領地,怎由得地方官随意下命令指派呢?”
“你記得包拯管理端硯,可曾記得包拯禁絕了端硯si瞞現象嗎?”
“倒是不曾聽說……啊,也許是人走政亡。”
“哪裏呀,包大人在任的時候,也不曾禁絕端硯的瞞報。作坊産量這種事情,從來是說不準的……”
不知不覺,話題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越扯越遠,雖然聊的話題很沒有營養,但時穿卻覺得場面很溫馨,他明明喝完了兩碗粥,掃光了桌子上的飯,撐得肚子溜圓,卻不願就此結束。
又說了一陣,崔小清噗哧笑了,她脫口而出:“你呀,真是一個濫情的人。”
時穿很郁悶:“怎麽說話呢,你?”
崔小清用手帕捂着嘴,前仰後合的笑了許久,方喘息着說:“我剛才說話,說着說着,忽然感覺心情特别甯靜,仿佛在神前念叨着**,鼻子中嗅到檀香陣陣……啊,我隻願如此到永遠,哪怕爲了等待這一刻,多忍受點寂寞孤寂都行……你懂的。
但忽然之間,我想到,會不會你跟黃娥交談也是這樣柔聲細語,你跟褚姑娘交談,是不是也這樣縱橫古今?恍惚之間,我突然想起你在桃hua觀的時候,厮殺的滿身是血,仿佛閻羅殿裏闖出來的讨債惡鬼……誰能想到,便是這樣一個怒目金剛,也能如此柔聲細語。
大郎啊,你知道你這樣做,很容易讓人mi失的,小女孩子家,哪裏見過什麽世面,突然之間,怒目金剛化作繞指柔,什麽樣的女孩能抵擋得住這般溫柔,你說,你不是一個濫情的人嗎?”
時穿張了張嘴,正想反駁,屋外傳來匆匆的腳步,對爐圍坐的兩人趕緊閉住了嘴。不一會,女使掀開門簾,進來彙報:“教頭,那位施衙内突然來尋你,我看他神情狼狽,似乎有着急上火的事情。”
“救命啊,天塌了啊”,女使的話音剛落,施衙内踉踉跄跄闖了進來,他帽子也歪了。衣服皺的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個滾,到處是泥濘污漬,而因爲天氣太冷,他衣服上的水迹已化成冰坨,顯得硬邦邦的。
施衙内的神情就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一進門,他拽住時穿的手哭訴道:“時兄,長卿,天塌了,你快點救我”
話音剛落,施衙内望見桌上時穿剩的半碗粥,他端起粥來,也不管是誰的碗,先狠狠的灌了一口,而後端起粥碗,遞給崔小清,眼淚汪汪的說:“再加兩勺霜糖,謝謝。”
崔小清噗哧笑了:“天塌下來你也不忘了吃糖,有你這樣的人嗎?”
時穿滿臉笑容的看着施衙内表演,他嘴角彎了彎:“十一郎,天塌不了。”
衙内抹了抹嘴,拽過一張椅子坐下,仰起臉來指點這座上的酒菜,吩咐女使說:“照這樣,再來一桌,快點,我餓了三天了,容易嗎?”
時穿笑問:“天是怎麽塌的?”
衙内跺腳:“天殺的,我那嫡母要給我成親,議婚的女子不是素珍姑娘,居然是個我不認識的,什麽世道?”
女使們手腳快,衙内話音剛落已經端上了小菜,并開始往衙内的粥裏加糖,衙内不說話了,埋着頭使勁喝粥,時穿笑着搖腦袋:“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我可幫不了你,難道……”
時穿這才想明白,他嗖的站起身來:“居然不是褚姑娘?怎麽回事?”
衙内吃飽了,他拍了拍肚子,揚起淚臉說:“當然不是褚姑娘,哼哼,我在移交産業上沒有如了他們的願,那些人必然要懲治我……隻是我沒有想到,長兄下手居然如此惡毒,好歹我也替他管理了那麽久的産業,不僅沒虧本,還掙了十萬貫的錢财。”
時穿愣了一下:“與你議親的那位女子是什麽人,你查清了嗎?”
施衙内眼淚汪汪的搖搖頭:“隻知道是淮陽一名村秀才,那村秀才考了十幾年未曾中舉,家裏田地已經折騰光了。可他雖然沒有中舉,孩子生的不少,如今家中有三房小妾,一位正妻,還有五個兒子,七個女兒。
與我議親的是他的長女——比我大五歲啊大五歲據說這村秀才因爲家境窮困,偏偏要做出文化人的樣子,以至于瞧不起平常百姓,非要結一個書香門第,但書香門第反而看不上他,緻使他家大姑娘選來選去,耽誤至今。
大郎,兄弟啊,我雖然是十一郎,可從沒想過成婚的女子不是素珍姑娘,反而要多出十一個兄弟姐妹,天塌了、地陷了,不讓我娶褚姑娘,我都絕食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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