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穿點點頭:“酒糟做好後,要注滿這個大鍋,怕要hua一兩天的時間;攪拌這鍋漿水也需要三五天,生火蒸餾也需要三五天,恰好我接的公差,也需時間打聽一下曾癞子藏身處——你去給管家說一聲,讓他傳信給城裏,就說我正在追捕中,沒三兩天恐怕回不去了。”
酒糟要做好不是一會兒半會兒的事情,之前,要對鍋爐維修一番。以前這活兒是海公子的,現在隻能時穿動手。找個理由支走了跟随的仆人、佃戶,時穿關上了鍋爐房大門,找個工具叮叮當當敲一下鍋爐,讓它發出點動靜,稍後,時穿再轉悠了幾下,便随手掀開鍋爐前的一塊鐵闆。
鐵闆下是一個向下的台階,時穿四處看了看,又故意用手中的工具敲擊了一下,而後端起一盞油燈,慢慢的走下台階,向鍋爐底部走去,并随手合上了鐵闆,關閉了這扇通往地下的門戶。
鍋爐是半埋在地下的,每次投料前,海公子都要檢查一遍爐體,兼帶有維修的意圖。因爲釀酒的投料比例屬于獨家配方,加上擺弄這玩意也需要獨門的技藝,出于大宋朝絕技不外傳的慣例,投料前幾天就是海公子獨處的日子,家仆人們都知道這點,所以絕不來打攪時穿的行動,反而要特意攔阻那些沒事來鍋爐房窺探的閑人。
走過地下盤繞的蒸餾管,時穿mo索着走到一塊厚重的青銅闆面前,他在青銅闆上下左右mo了一下,隻聽“咯噔”一聲,仿佛門的插銷被解開了,青銅闆後随即又lu出一條向下的甬道,時穿縮着身子端着油燈鑽進甬道口,而後從裏面将青銅闆複位。
就着燈火的照耀,時穿從甬道上走下幾節台階,空間頓時開放起來,他得以直起身子走路……
海公子在自己的莊園裏栽培四季果實,是爲了釀造si家酒,爲此他每年有四次來到現在的“時園”,親自監督果酒的釀制——其實是爲了這座地下莊園,這裏才是海公子真正的藏寶地點。
順着甬道走幾步,時穿來到了一扇石門口,這座石門實際上是hun凝土結構,但由于宋人不知道hun凝土的特性,所以這座大門讓宋人看到,頂多以爲是通體的一塊巨石打造。
時穿将油燈放到地下,他伸了伸手,四處mo了一下,從黑暗中mo出一個油壺來,在門軸上傾倒了一些油,而後他弓起身子,用全副力量緩緩的推動了石門。
石門開了,那裏面隐藏着海公子十年的心血,也就是海公子臨走時念念不忘,要求毀去的某些跨時代東西。
時穿從地上重新端起油燈,走進地下石窟大門,他先是沿着四周走了一圈,将牆壁上的油燈一一點燃,整個地窟的面貌呈現在眼前,時穿望着左右,在昏暗中脫口而出:“真像一個防空洞,娘的,他十年分身在此,就爲建造這麽一座防空洞?哦,備戰備荒?”
應該說,海公子建造這座防空洞,似乎也擔心被後人發覺其中蘊含的跨時代技術,他小心翼翼的完全按照宋代的風格修建地窟,整個的地窟格局就像埋設在地下的四合院,裏面甚至按通常鄉宅格局修了閨房、廚房、卧室、女牆、後hua園,以及類似繡樓樣的建築,仿佛這就是一座宋人躲避戰火的地下藏身點。
地窟四周的牆壁是用巨大的石料建成的,時穿mo索着石縫,在黑暗中笑了:“這是古代修長城的配方,其實粘土加石灰再加一點陶瓷粉,用來粘合石料已經足夠了,還要特意加上糯米湯、雞蛋清——真是招白蟻啊。”
據說北京城牆的建築配方就是這種,又據說這種建築配方完全可以媲美水泥……但其實,這種配方骨幹還是“bo特蘭水泥”配方,其餘的,不過是一些添加劑。
地窟面積很大,海公子誇口說,他已把崔小清所住的崔園底下全部挖空了,但其實海公子并沒有做到,他大約也就挖出了崔小清後hua園的面積……時穿稍稍想了想,也理解了——當那座莊園住上人的時候,如果地底下全是空的,日子久了,崔園的人肯定會懷疑,并傳出什麽鬼怪神靈的故事,唯有把地窟掘在無人居住處,才能保證安全。
時穿走到地窟的水井位置,他在牆壁上撥弄一番,推開一扇厚重的大木闆,木闆後的石牆縫,lu出點微弱的光亮,時穿在石縫裏mo索了一圈,将填埋石縫的雜物取出來,而後輕輕撬動那塊巨石——巨石松動了,光亮緊接着透進地窟。
這塊石頭是整個地窟唯一活動的石頭,将填塞石縫的石棉取下,再将石塊抽出來,牆壁上會出現一個洞口,這個洞口正通向崔園後hua園的水井。
井口傳來微弱的話語聲,似乎是幾個丫鬟在談話,話音伴随着腳步聲漸趨漸遠,時穿在井壁邊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又将石塊重新塞上,再用隔音的石棉塞滿石縫,然後将掩藏的大木闆複位。
這塊木闆豎立在整面牆上,它是六塊木闆當中的一個,這六塊木闆上面雕刻着hua鳥蟲魚,仿佛土财主家中堂懸挂的字畫,或者是雕欄、砌好的門扇。
一切收拾好後,時穿開始四處巡視,這時他稍稍有點懷念某部好萊塢電影中一個場景:主角拿火把一引,窟内的油池燃燒起來,環繞地窟一周的油池,将整個地窟的内部勾勒清楚,讓人不再覺得黑暗……可惜這是在地下,像好萊塢電影中那樣燃燒猛火油,是需要消耗大量氧氣的,海公子沒有給這個地窟裝鼓風機,時穿還沒有資格如此揮霍窟中的氧氣。
而更可怕的是,海公子在建築這座地窟的時候,預先設置了這座地窟的毀滅裝置,他原計劃在金人入侵後就點火引爆這座地窟,而後,按照正常的曆史,山東這片地方有長達百年的戰亂與相互屠殺,直到有力氣相互屠殺的人全死絕了,城市全部毀滅,整個地界才完全消停。
那樣的話,在百年的戰火中,誰會注意這座地窟的存在。等戰火平息,重建家園的門g古人、金人,才不會在乎這座地窟隐藏着什麽,他們隻會拿地窟裏的木料,石塊,來修建自己家的小院子,于是,一切都泯滅在曆史的煙塵當中……
現在這份工作要由時穿來做了,但時穿還沒想好是否動手,一是因爲這裏面的東西對他還有用,二是因爲戰火還沒有降臨,在這個平靜的繁榮年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肯定會引起有心人的關注。
時穿重新在地窟走了一圈,地窟的地面,每隔一段距離都會發出空響,那是海公子埋設在地面的陶瓷棺材,這棺材裏埋藏着炸藥,棺材蓋也是陶瓷鑄成的,縫隙塗抹着海藻土制作的膠泥——這座地窟的炸藥有三處引爆點,一處在大門口,兩處在地窟當中,隻要懂得方法,一根火柴就能讓整個地窟飛上天空。
“弄成棺材樣,真是惡搞啊”,時穿這時已經走到了地窟的閨房位置,這處閨房布置的活像一位待嫁女子的閨房,屋中堆滿了籠箱,仿佛這名女子的嫁妝已經備齊,就等着出嫁那一天。
閨房内的chuang也是一個個長條木箱拼接而成的,制作木箱的材料居然是名貴的金絲楠木——據說這東西做棺材,能埋藏在地下千年不朽。
時穿在chuang上mo索了一番,輕輕的卸下其中一塊chuang闆,lu出了下面的箱子。
箱子内裝的是純白se的蠟,這塊蠟體積很大,填充了整個箱子,時穿躬身從箱子中拎起一個長方形的蠟條,小心的拍打了一下——蠟散了,lu出了蠟包裹的東西,是一柄火槍,燧發滑膛火槍。
一隻箱子裏裝了六支火槍,爲了防潮防鏽,海公子将燧發槍包裹在蠟紙當中,而後把六支火槍鑄成一個個蠟條,填充滿了整個箱子。
時穿不停地敲碎蠟塊,撕開蠟紙,将六支火槍一一取出來,他在黑暗中mo索着槍管,槍管很光滑。
“宋代已經有了突火槍,不過那種火槍是竹管制成的身管武器,裏面填裝的,是類似煙hua彩球樣的煙火,因爲身管裏裝的是煙hua火藥,所以根本不存在膛壓問題,連用竹子做槍管也沒問題——如此一來,改用鐵管制作突火槍,隻要數量少,大約也不是過度的跨越吧?想必不會引起大的曆史振dang……”,時穿撫mo着槍身,低聲說:“阿海,你真小心,可是,有必要嗎?再小的改變,終究是對時空的改變啊。”
靜寂中,時穿的聲音在一片黑暗中顯得很空洞。
停了一會兒,時穿繼續用自語的口氣說:“我會回去的,海公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哼哼,你yin我,讓我做你的時空錨标,把我固定在這個時代,可是,這是個我的時代,這個時空該怎麽變化,在于我而不在于你,擁有了你的藏寶,世界豈能跟過去完全一樣?現在它們都屬于我了——你的收藏,以及這個時空”
将chuang闆重新合上,将散落在地面的蠟塊打掃了一下,時穿脫下衣服包起地上的蠟,扛上六杆火槍,來到地窟内的書房位置,那裏有海公子留下的筆記,以及海公子寫的部分遊記——作爲一個前輩,他親身感受到兩個時代的差異,在日記當中,他記錄了自己的感受,這些親身體驗恰好是對一個後來者的最好借鑒。
時穿翻動着筆記本,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而後他聽到外面隐隐的談話聲,是蒸餾房來人了,大約是各種材料已經準備好了,管家穆順準備讓工人開始投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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