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想了大半個月,想了許多條民謠,最終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定。
這事情,馬虎不得,稍有不慎,露出馬腳來了,那就是欺君之罪,要滅族的禍事。
由不得他不謹慎小心。
“隻能放棄了”張恒在窗前歎了一聲,将一條寫在紙上,墨迹都沒幹的民謠撕成了碎片,然後用火燒掉。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最開始,張恒以爲不過就是編一條民謠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現在,他才清楚,爲什麽〖中〗國曆史上”那些載入史冊的民謠的作者有多厲害了。
民謠看似簡單,但是,每一條之中都蘊含着政治目的。
簡簡單單幾句通俗的話,就能一擊中的。
要做到這一點,沒有幾十年在文學上的浸淫,是沒有辦法的。
更何況,張恒想來想去”也沒有辦法無聲無息的将這些民謠傳播開去。
因此,隻能作罷,另想他途了。
不過好在,現在還是正月”窗外遠處的山巒之上還殘留着前兩日的積雪。
世界雖然漸漸開始複蘇,但離冰雪消融,春暖huā開的日子,還有些時候。
還有時間去想新的辦法。
此時,恰是午後,家中的一幹人等都在嫂嫂趙弱水的閨〖房〗中忙着聊天,張恒左右看了看,确認沒有人在附近後,就進了空間。
此時的空間,滿滿的都是huā兒的芬芳。
各種作物相繼進了huā期。
張恒在去年讓村裏的孩子們找來的一窩蜜蜂和一些蝴蝶卵,此時也早已經完成了孵化,第一批在空間出生的蝴蝶和蜜蜂震動着翅膀,在作物的huā朵之間,飛來飛去,忙着授粉。
看着空間裏的景色”張恒臉上露出些微笑,隻有在這個空間中,他才感覺真正的放松。
在空間的一角,放着許多的摘下來的棉huā。
這些棉huā,被張恒堆在一起,張恒摸了摸這些堆的足有半人高的棉huā堆,嘴角卻溢出了一絲苦笑。
本來”他是打算在冬天用這些棉huā織出這個世界上第一床棉被的。
但奈何棉huā盡管盡管了三次收獲,但是産出卻依然不足以織成一床被子。
這主要是因爲,空間的地方實在太小了。
棉huā種多了”就要擠壓其他作物的生存空間。
像是,粟米和小麥,這兩種作物是絕對不能減少種植面積的,一今年和明歲,張恒自己家的糧食作物種子來源,可就全指望着空間的這點産出了。
至于,像白菜一類的蔬菜,張恒又需要它來當禮物送人。
甚至就連首蓿草,也需要一定的空間來育種,同時,小明這個貪吃貨,也指着空間的茵蓿草産出來發育。
所以,空間要的棉huā,頓時就處于一個尴尬的狀況。
隻能少量種植,于是,到現在爲止,收獲的棉huā加上棉籽也才三四斤的模樣,曬幹去籽”彈完以後根本就不能做一床稍微大點的杯子。
所以”張恒就隻能暫時擱置了棉huā發财的夢想。
不過,傘年倒是可以嘗試在幾畝山地裏種植一些。
畢竟,棉huā這玩意,向來是被人當觀賞植物種的”就算如此,霍光種了棉huā,最後也都死光光了。
在如今這時代,種植棉huā,完全就是摸着石頭過河,必須要先積攢下些經驗”才好普及。
要知道,外面可不是空間”種子撤下去,張恒就别的什麽都不需要管,隻要翹着二郎腿等收獲就可以了。
澆水、灌溉、施肥”松土,甚至于害蟲的防治,都是一個從沒接觸過的領域即使是在後世,張恒所在的農村,也沒人種植過棉huā,一隻五彩斑斓的美麗蝴蝶”慢慢的飛到張恒身邊,停到他的肩膀上,似乎非常好奇。
張恒看着這隻蝴蝶,笑了一聲。
原本,空間裏的這些昆蟲都是當初祥瑞計劃的備胎。
最開始,張恒是打算用密集的祥瑞,來轟開劉徹的防線的。
“對了……”,張恒一拍大腿:“我怎麽沒想到這一招呢?完全無風險,無壓力啊!”,張恒立刻就出了空間,在家裏找來幾個布袋子”然後就又鑽進空間中。
。。。。
“蓉娘,你跟嫂嫂說一下,我出責一下”可能今天晚上都不會回來了”張恒急急忙忙的駕着馬車,跟桑蓉娘招呼一聲,就趕着車出去了。
由于前些天剛剛下過雪”此時冰雪消融不久,道路格外泥濘,正因爲如此,這幾天張恒就給劉弗陵放了假。
駕着馬車”累得滿身大汗”張恒才上了直道,然後順着沂水河,一直往東走,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當張恒越過一條橋梁,淆陵就出現在了眼前。
滾滾淆水,從旁邊流淌而過,清澈的河水中,還有些冰雪漂浮在上。
張恒看着眼前的高山,心中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停下馬車,張恒下車,朝着遠處的太宗陵寝,深深鞠躬。
躺在那座山中的天子,值得張恒如此尊崇。
假如說,這個世界上真有什麽皇帝能讓張恒真心佩服,甘願爲其驅使的話,那麽毫無疑問,就是躺在那座山中的漢太宗奉文皇帝。
“聯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有可哀?”張恒低聲念着這今天子臨終傳下的遺诏:“當今之世,鹹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身,吾甚不取”,在這個有着厚葬傳統,講究侍死如奉生的時代,在差不多七十多年前,這位天子在臨終前,卻下诏不可厚葬,一切從簡。甚至連哭,他都規定隻能早晚各哭十五聲……
天下的吏民服喪三天就可以除孝,至于太子,也就是先帝孝景,服喪十五日就可以了。
而且,霜陵山川因其故,不可有改,,斷掉了後來的兒子想表孝心給他修一座規模宏偉的墓葬的可能。
又下令,歸夫人以下至少使,,也就是說,除了正式冊封的夫人一類的貴妃之外,其他的老婆,想嫁人的嫁人”想回家的回家,一律不許阻攔。
在遺诏中,文帝根本就不像一個垂死的老人。
他把一切細節都考慮好了。
靠近淆陵”張恒的心情變得沉重了。
這是一個漢朝曆代皇帝中非常少見的真正的爲平民百姓着想的天子,得過他好處的人,數都不數不清楚。
在他君臨天下的日子裏,身爲天子,他終年都穿着一身樸素的黑衣,他後宮最寵妃的妃子的裙子,也沒有拖在地上的”他的宮廷裏甚至沒有一件繡了huā色的屏風。
他吃飯,都是兩菜一湯,日子過的還不如鄉下一個小地主。
但他卻無數次的下诏,減免百姓負擔,賜給孤寡老人肉食,絲帛。
他廢除了肉刑,禁止了文字獄。
一句【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直接讓漢室的文字獄絕迹,尋常百姓甚至罵上一兩句皇帝”也沒事……
雖然”很多事情上,他都有裝逼的嫌疑。
但這樣一個裝逼天子,張恒喜歡。
走到孀陵山下,張恒就不敢繼續前進了,隻能擡頭仰望。
淆陵之中”除了安息着漢室孝文天子之外,還有他的妻子窦太後,他的女兒館陶長公主,以及長公主的男寵董偃。
這些人,都有墓碑。
但,唯獨孝文天子沒有,這并非是别的原因,而是孝文帝自己下诏要求的。
一切從簡,簡單到不要墓碑”直接鑿開大山,自己躺進去”上面把土一封,就是一個帝陵。
跟這位天子一比,〖中〗國曆史上那些所謂的明君都要羞愧至死,滿清的所謂【聖祖】,連給他提鞋帶的資格都沒有。
“陛下不信祥瑞,臣今日卻要冒犯了”,張恒在心中禱告着:“陛下若在天有靈,當會原諒臣今日的舉動……”,是的,文帝不信什麽長生不死。
他似乎有着一些穿越者的特征,愛好裝逼,滿身的人道主義,同時又心狠手辣,一旦下定決心,就能六親不認。
不過,他卻相信鬼神的存在,所以才有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典故。
張恒今日要做的事情,對于他來說,可能有些冒犯了。
不過,張恒覺得,他若活着也會贊同的。
畢竟”這個江山,是他辛辛苦苦才從泥濘中拉了起來,走上正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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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岚是濡陵的守陵人。
這是他世襲的職業,在這片山上,他已經守護了十幾年,算上他的父親,祖父,他們家世代都是奉了先帝的诏令爲太宗皇帝看守陵園,打掃廟堂。
今天,一夾早,揚岚跟往常一樣起來,清掃着太宗皇帝廟前的土地。
這是一件必須仔細認真的工作,稍有遺漏,就是大不敬,非但鐵飯碗要丢掉,就是自己的人頭也有可能不保。
揚岚拿着掃帚,推開太宗廟的大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忽然,他的眼睛呆住了。
幾隻蝴蝶,在廟裏翩翩起舞,圍繞着太宗皇帝的靈牌,久久不肯離去。
揚岚拿掃帚的手頓時變得有些發抖了。
“太宗皇帝顯聖了!”揚岚尖叫一聲。
“幹什麽?如此喧嘩,成何體統!”,朝廷派駐到淆陵的太常屬官聽到聲響不滿的出來呵斥着。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他自己也一屁股癱坐到了地上。
因爲”他看到了兩隻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太宗廟的屋檐下飛過。
“真的…………真的……,太宗顯聖了……”,先前,沂水河河中就出現過荷huā,現在,更進一步,太宗廟裏出現了蝴蝶。
這說明了什麽?
這隻能說明上蒼有大祥瑞降臨!
“我要趕緊去報告太常!”這個官員在地上爬起來,大聲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