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的冬天越來越冷了。
在這個冬天,唯有在張家裏才能看到一片翠綠。
騎着馬從麥田的殲陌道路上走過,劉據隻覺得,心曠神怡。一輛豪華的馬車,從劉據的側翼經過”帶起一陣冷風,吹在劉據的臉上。
馬車車輪碾過殲陌道上的泥土時,帶着泥土飛濺,幾滴泥土不偏不倚,剛好掉在劉據那身純黑色的儒袍之上。
劉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長這麽大,被馬車濺起的泥土弄髒衣服,還是頭一遭。
但劉據的護衛們卻忍不住了。
“站住!”,幾叮,護衛見此情景,勃然大怒,也不等劉據發令,就策馬追上那輛馬車。
“下車!下車!”,護衛們殺氣騰騰的堵住馬車的去路。
當年,蘇武的長兄蘇嘉爲奉車,僅僅因爲在替天子趕車時,不小心讓車轍斷了,就不得不自殺。
正所謂主辱臣死。
這些羽林孤兒軍出身的護衛,自然清楚,單單就是方才的變故,倘若是在平時,太子正服出城之時碰到了。
馬車裏的人,自然是統統都是死罪。
便是他們這些人,也不可能有活路。
“怎麽回事?”從馬車中傳出一個悅耳的女聲,聲音輕柔中帶着些妩媚,仿佛有魔力般,讓這些本來心智堅定輕易不會爲外物動搖的羽林孤兒軍騎士都稍稍愣了一下。
“這位夫人,你的馬車怎麽駕駛的?”一個騎士怒聲質問:“難道沒看到路上有人嗎?”,或許是看到這些騎士人人所騎的都是高頭大馬,亦或許走出于畏懼這些騎士身上所佩的武器。
總之,馬車的車簾掀開了。
“奴家給諸位賠不走了”,一個穿着一身淡綠色衣裙的女子盈盈而拜。
劉據恰好看過去。
頓時,劉據呆住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女子,巧笑嫣然,一雙狡魅中閃爍着點點秋水的眼眸仿佛有魔力一般,讓劉據在這瞬間有些失神。
“芊芊……”劉據有些失魂落魄的喊了一聲,旋即他才想了起來”芊芊已經死了,一杯毒酒,死在了她最喜歡的huā園中,在那個春天,他抱着芊芊的身體,直到她的體溫完全消失,huā園裏百huā盛開”姹紫嫣紅……
但因劉據的這一句,芊芊”,他的護衛們安靜的退到兩邊。
君上即已開口,身爲臣子”已不需要多言。
太子說要怎麽辦”那就怎麽辦。
“這位先責,奴家不叫芊芊”那個女子側眼看了一眼劉據,似乎覺得有些有趣,掩嘴一笑,道:“奴家閨名喚作瑩瑩呢!”
“瑩瑩?”劉據深吸一丘氣”走上前,揖首道:“這位夫人”在下的下人多有失禮”請海涵一二!”
叫瑩瑩的女子,提着裙子”淺淺一笑,兩個酒窩浮現在臉上:“此事,是奴家的錯,該奴家道歉才是……”,這個女子”正是任瑩瑩。
作爲任舟的當代家主,任瑩瑩不僅僅美貌如huā,心思更是細膩無比。
從這些騎士跟劉據的衣着上,她已經知道”對方非富即貴。
在這長安城邊,一個磚頭丢下去,都可能砸到一位列侯或者九卿之後的地方,任瑩瑩知道萬事以小心爲上。
要知道,任瑩瑩可是聽說過”長安的列侯子弟爲了一時意氣紛争,曾鬧出過天大的事情。
作爲商人”最明智的選擇,當然是見到權貴就老老實實的低頭認錯。
隻是,劉據在見到她之後的反應,有些讓任瑩瑩摸不着頭腦。
“這位夫人客氣了……”劉據努力收斂自己的心神”盡量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緩一些,矜持的道,然後想了想”劉據還是忍不住自我介紹道:“在下王莒,長安人!”,“任瑩瑩”宣曲人!”任瑩瑩連忙還禮道。
從劉據的眼神中,任瑩瑩看出了許多的東西。
不過自寡居以來,任瑩瑩早就習慣了男人們虎視眈眈的看着自己,所以也不以爲意,甚至還抛了一個媚眼,道:“奴家尚要去訪友,就不給王公子多聊了……”,說完,任瑩尊就乘上馬車,朝張恒的新宅子而去。
劉據看着任瑩瑩所乘的馬車朝張恒家的方向而去。
心裏頓時奇怪了:“這個女子,難道跟張先生有舊?”,他撓了撓頭,心中竟有些竊喜:“問問張先生就知道了……”,”
想到這裏,劉據的心中就仿佛有一把熊熊的烈火在燃燒着。
漢室天子向來開放。
就像他的父親劉徹的生母王太後,在入宮服侍孝景天子之前,是王家的妻子,還給王家生了孩子。
甚至,王太後入宮是很非常匆忙的隻是急忙跟自己的丈夫離婚就跑進了宮。
所以”有孝景皇帝的先例,對于娶他人的妻子”漢室天子毫無壓力可言。
劉據于是一抽跨下的馬兒,策馬朝張恒家疾馳而去。
等劉據來到張恒家的門口之時,就聽到院子裏傳來陣陣莺莺燕燕的笑聲。
“王公子來啦!”劉據剛打算敲門的時候,高老七就扛着些東西,從裏面出來了,見到劉據,高老七笑了一聲”道:“請公子進屋喝杯茶先,我家主人去了北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哦…………”劉據茫然的點點頭,将馬系在門前的大樹上”然後就帶着自己的護衛跟着高老七進門。
見到劉據進來,正在院子裏聚在一起說着悄悄話的幾個女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王公子來啦…………”,趙弱水大方的上前問候了一聲,同時吩咐着秋菊去倒茶:“公子請先去客廳坐坐罷…………我家叔叔應該快回來了!”
“哦……”,劉據點點頭,眼睛去始終落在了趙弱水身後的任瑩瑩。
即便是被高老七領進了客廳,也依然不時的瞥着外面。
“那位王公子是什麽來頭?”,任瑩瑩心中好奇,對趙弱水問道。
“隻有叔叔知道這位王公子的來曆…………”趙弱水呵呵笑着答道:“隻知道這位王公子隔三差五的就要來一趟,有時半個月,有時一個月……這樣……”,“哦……”任瑩瑩心中越發的好奇起來了。
“這個張二郎身上還真有許多的神秘之事!”,任瑩瑩想着。
然後就抛開這些問題,拉着趙弱水跟新近才熟悉起來的桑蓉娘的手,進閨房去說私房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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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恒剛剛回村,就看到了自家的新宅子門口的十幾匹馬,知道可能是劉據來了。
“劉據不是前兩天才來過嗎?”,張恒心裏疑惑着:“難道是糧食問題沒有解決?”
帶着這種疑惑”張恒推開家門。
剛進門,高老七就過來報告說劉據來了。
張恒點點頭,脫下身上穿着的外套,将其交給高老七,然後自己徑直進了客廳。
“王兄!”張恒笑呵呵的根劉據拱手,道:“有些瑣事去處理了一下,沒讓您久等吧……”,“沒有…………沒有……”劉據呵呵一笑,起身道:“我也才剛來!”
兩人于是坐下來,聊了一會其他的事情。
劉據終于是忍耐不住,開口問道:,“張先生,可知道那位任夫人是什麽來曆?”,“恩?”,張恒好責了,在張恒的印象中”劉據向來就是不近女色,也不怎麽喜好美色的人”怎麽會對那個任瑩瑩忽然有了想法。
不過”能把這位百合夫人送進劉據的太子宮,對于張恒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因此,呵呵一笑,道:“那位任夫人,據說是宣曲任氏的當代家主!”
“怎麽,王兄對其有意?”張恒湊到劉據身邊,八卦之心大起,慫恿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兄若是有意,小弟願牽線搭橋!”
劉據不好意思的幹笑了一聲,道:“恐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張恒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給他加了一把火:“王兄何須擔心?據我所知”任夫人寡居已久,一直在尋找着良配…………”,這就是拱火了。
但劉據卻信以爲真,欣喜的道:“果真?”,“當然!”,張恒吹牛不打草稿,道:“王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吾輩大丈夫,見到心愛的女子,就應該果斷的表達愛意…………”
張恒不慫恿還好,一慫恿,劉據就真的心動了。
像他這樣的男子,其實早對男歡女愛,沒了太多興趣,純粹的肉體,于他而言,沒什麽吸引力了。
但是,曾經最美好純真的記憶,卻是每一個男人永生難忘的事情。
即使是身爲太子的劉據也不能免俗。
于是,劉據正襟對張恒一拜,道:“請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王兄之事,乃我分内之事,敢不盡心效死?”張恒正色道。然後,他想了想,對劉據道:“王兄請稍等片刻,我先想個法子去将那位任夫人請過來!”,“恩……”劉據點點頭。
過了一會,張恒對劉據道:“有了,任夫人是個商人,當然是對做生意最感興趣了,我們就這樣”,張恒湊到劉據耳邊說了幾句。
劉據聽完點點頭。
自古以來”管它英雄豪傑,一旦被兒女情長所困,基本上沒幾個能讓腦袋保持清醒的。
正因如此,才有烽火戲諸侯的笑談,霸王别姬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