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迹,已經被清洗幹淨。
除了偶爾在牆角邊上的一些殘餘血漬外,完全看不出,這個院子昨天晚上有十三人橫死。
張恒揉了揉太陽穴,從房中出來。
幾個穿着廷尉府服飾的皂吏,連忙停止議論聲,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張恒。
他們可是清楚的知道,從這個院子裏擡出去的十三具屍體中有兩具屍體經過仵作檢驗是死于胸骨破碎,而且明顯是被重拳擊碎的胸骨,其中一人全身有七處嚴重骨折,用仵作的話說是,全身的骨頭都幾乎斷掉了
而那具屍體是從這個年輕的不像話的孝廉房中擡出來的
怪物每一個皂吏都如此想着。
當然,這樣的蠻力,當世也不是沒有人擁有。
譬如說,當今天子之子,現在正在長安城的廣陵王胥,就是天下聞名的大力士,曾舉起過千斤重鼎。
張恒沒有時間關心他人怎麽看待自己的問題。
從昨夜至今,他還沒有合過眼。
天一亮,他就派人去南陵縣縣城報官,然後縣令、縣尉、主薄全部趕來,确認無誤,的确是匈奴人後,南陵縣縣令楊克鈞根本不敢耽誤,立刻向京兆伊報告,然後,京兆伊、廷尉甚至禦史台全部聞風而動,都派來了屬官驗證、查詢。
方才張恒就是接受了廷尉府的屬官的詢問。
從早上到現在,張恒就一直在不斷的重複接受各個衙門的詢問,問的問題都幾乎一模一樣。
雖然這不能怪那些人,畢竟此事非同小可,沒有人敢掉以輕心,但是卻是張恒累的幾乎不想再說話了,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拖着疲憊的身子,張恒來到趙柔娘的卧室中。
“小叔叔……”趙柔娘從被窩裏探出一隻小腦袋,滿臉的委屈:“柔娘是不是很沒用,還沒阿黑勇敢……”
“那裏,柔娘已經很勇敢了”張恒走過去,将這個小丫頭抱進懷中,道:“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柔娘不許再想了”
如今已經長大的黑犬阿黑,現在盤在趙柔娘的炕邊,沉沉的睡着,它的毛發上,還沾着些血漬。
昨天晚上,當張恒打開門,見到它的時候,這隻黑狗渾身的毛發都淩亂不堪,四條腿都有些站不穩,但卻依然頑強的守護着趙柔娘,直到看到張恒進來,它才昏厥過去。
張恒後來檢查它的身體,發現,它的身上竟有數處軟組織挫傷,頭上更是掉了一塊皮,可以想象,它曾經跟人搏鬥過,隻是,它隻是一隻土狗罷了,哪裏是人的對手
能撿回一條小命,已經很不錯了。
“這隻狗還真被柔娘養熟了……”張恒也爲阿黑的忠心而感動。
“真的嗎?”趙柔娘滿眼的不相信的看着張恒:“柔娘被那些人一吓就暈倒了,怎麽可能很勇敢?”
張恒笑了笑,在她那張可愛的嘴唇上輕吻了一口,道:“在小叔叔心中,柔娘是很勇敢的拉”
“好了”張恒松開趙柔娘的身子,道:“柔娘好好休息,小叔叔去看看老七”
“恩”趙柔娘被張恒一吻,羞得把頭埋進被窩裏,對趙柔娘來說,隻要小叔叔不覺得自己很懦弱,很差勁就足夠了。
張恒走出趙柔娘的房間,出了門,來到高老七家中。
“老七”張恒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卻看到了溫馨的一幕。
隻見,張恒的婢女秋菊,拿着一條熱毛巾,溫柔的擦拭着高老七的臉頰,眼中含情脈脈。
“東家”見到張恒進來,秋菊像是碰到了高壓電一樣,吓得彈了起來,臉上紅霞遍布,低着頭想要找個借口離開。
“你們繼續”張恒笑了一聲,擺擺手道。
然後就走了出去。
“想不到啊,高老七竟然老樹開花,有了第二春了”對于高老七跟秋菊之間萌生出戀情的事情,張恒是舉雙手贊成的。
隻有成家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你幹什麽……”
“俺就親一下嘛……”
“東家在外面呢……”
“沒事……”
聽着房中傳出來的打情罵俏的聲音,張恒哼着小曲兒,慢慢的離開。
這做電燈泡,是會招人恨的。
第二天,桑弘羊就派了桑宏隆來張恒家中慰問。
未來的舅子上門,張恒自然是熱情招待。除了談論一下關于前天晚上的事情外,桑宏隆還向張恒透露了一些事情的進展。
根據桑宏隆所說,受到前天晚上的事情的影響。
海西侯李廣利被勒令面壁思過,雖然沒有其他任何懲罰,但是,其兵權卻被收回了。
說起來,漢室天子最容易對付的人,就是武将了。
武将的權力,來源于天子,亦受制于天子。
不管那個武将帶過多少年的兵,在軍中有多少親信,天子一紙诏令,就可以輕松的剝奪其對軍隊的控制權。
這是因爲,漢承秦制,對于兵權,中央有着強大的掌控能力。
當初,呂後家族的成員幾乎控制了所有的要害部門,南北兩軍的最高指揮官甚至高級軍官,全部都是呂氏家族的族人或者是其提拔的親信。周勃一進軍營,袒露左臂,振臂一呼,立刻就讓南北兩軍倒戈,不可一世的呂氏家族,瞬間灰飛煙滅。
但是數年之後,太宗皇帝輕輕一道诏書,就讓周勃陳平回鄉下種田去了。
再往後數十年,丞相周亞夫,曾擔任過太尉、大将軍,指揮大軍平定吳楚叛亂的功勳名将,而且其家世深厚,其父乃是周勃,他自己又經營漢室軍隊數十年,威望非常高。
但孝景皇帝輕飄飄的一道赦令,就讓他兵權全無,束手就擒,最終不得不選擇用絕食來表達自己的冤屈和不滿。
造成這一切的真正原因,就是漢室從秦朝繼承而來的虎符調兵制度。
沒有天子虎符,不管是誰,也别想調動一兵一卒。
即使你是大将軍,下令調兵,沒有虎符爲證,軍隊基層軍官也會将那當成亂命,拒絕執行。
不用虎符,就調動軍隊的,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天子禦駕當前。
除此之外,其他人用任何辦法調動軍隊,都是非法的亂命,即使是出于好心,也是如此。
而且,任何接受亂命的軍官在事後肯定是死罪
至于發布亂命的人,就是族誅了。
所以,别說是貳師将軍李廣利,便是當初的大将軍衛青,天子讓他趴着,他就得乖乖的趴着。
相對來說,李廣利還算是幸運的。
事發之後到現在,已經有三位負責從長城到長安關卡要塞的軍官在聞訊後自殺,十幾人被廷尉逮捕。
而且,這風暴并沒有停歇,有在慢慢擴大的意思。
朝廷平時都斯斯文文的三公九卿們,現在也撕下了君子的僞裝,一個個跳出來,指責自己的政敵或者自己看不順眼的人,七拐八繞,就是想把勾結匈奴的罪名,往别人腦袋上按。
特别是那些曾經邀請過那個化名楊峰的漢奸到自己家做客的列侯公卿,更是一個頭兩個大,許多人開始紛紛托關系走後門,希望此事不要牽連到自己。
元鼎年間,當今天子就借口酎金不足或者成色不足,以【不孝】的名義,一口氣拿掉了一百多個列侯的爵位,讓許多百年公侯,一夜之間,一無所有。
現在,長安的公侯好不容易才從酎金罷侯的打擊中恢複過來。
沒有一個人,願意再來一次那樣大規模的免侯。
因此,長安城一時間倒是熱鬧非凡。
好在的是,天子劉徹已經老了,不願意再來一次那麽大規模的整治公侯運動,隻打算拿兩個不開眼的試刀,洩憤。
畢竟,雖然說公侯們大都已經腐朽了,已經是這個國家的累贅。
但是,說到底,維系漢室政權的主要力量,也是這些公侯世家。
壯年的時候,天子還可以随意罷免,反正有的是人可以填補失去的空缺,還能通過補充新鮮血液,讓列侯集團稍微有些活力。
但如今天子年老,沒有那個精力和時間來慢慢處理。
權力交接之時,一切以穩定爲重點
“請轉告大人,小子張恒,蒙大人不棄,竟遣公子慰問,粗鄙之軀,實感激不盡”等桑宏隆要走的時候,張恒将之送村口,道。
“子遲兄太客氣了”桑宏隆笑道:“你我如今已快成一家人了,這些都是應當的,不過子遲兄的謝意,在下會轉達給祖父大人的”
張恒笑了一聲,對桑宏隆拱拱手,将之送上馬車,道:“請期之事,尚請宏隆兄與大人海涵”
請期這個月是沒戲了。
張恒估計,至少也要等到冬十月了。
因爲,這事情,看樣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
而請期,其實說白了,就是要選一個黃道吉日,然後送去桑府,這樣就算正式的确定名分,和成婚時間了。
選日子,是需要正式的祭祀張氏先祖,然後再請人選定一個好日子的。
顯然,目前匈奴襲擊事件還沒塵埃落定的時候,不适合做那樣的事情。
“唉……真是沒辦法安生……”張恒感歎了一聲,走回家去,今天他還要準備接待一位天子特使的聞訊。
這是縣令楊克鈞,昨天就已經通知了他的事情。
唉 -0- 慚愧 本來說爆發的,結果卻……雖然有些外力的幹擾,但那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還是我自己啊,不夠勤奮,抱歉 -0-
恩,今天隻更了9000字,我還欠大家6000字,我會記得的,這兩天一定補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