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第二天。張恒便穿上冕服,在嫂嫂的引領下,來到自己家中的祠堂中給先祖祭拜,請吉。
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亦五世而斬。
在這個時代,除了天子之外,其他任何人都隻需要祭祀、供奉始祖以及四代先人。
所以,在張恒家的祠堂中,除了供奉着張氏始祖,黃帝之後揮公以外,就隻供奉着張恒往上的四代先人,因爲兄長早夭,所以太曾祖的靈位已被移走。
這移走的靈位,當然是被供奉到張家裏的宗廟中,受到全體張氏族人供奉。
張恒臨襟叩拜,恭敬的給始祖和先祖們磕頭,然後雙手向前做長揖,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小子張恒誠心叩拜,祈求先祖在天之靈庇佑……近欲求娶桑氏之女,特恭問列祖列宗”
說着,一邊靜立着的高老七,就弓着身子,給先人們奉上豐盛的三牲祭品。
秋菊遞給張恒一塊龜甲,一個火盆,以作占蔔之用。
周易。系辭雲: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蔔筮者尚其占。
在這個時代,醫方蔔噬,是聯系在一起的,不是什麽封建迷信,反而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道。
不過,跟後世人們占蔔問卦差不多。
民間蔔問吉兇,是可以作弊的。
張恒記得清楚,小時候奶奶帶着自己問卦先祖神靈之時,假如求陽卦,而來陰卦,是可以跟先祖神靈們說好話,許諾言,開後門,重新蔔卦,直到蔔得自己所要的卦象,才會罷休。
古今一同,國人在祭祀先祖神靈之時,既嚴肅而又相當功利。
不過張恒向來運氣不錯,這一次也一樣。
蔔得的結果,是吉,所以也就無需再跟先人們說好話了。
張恒長身拜道:“列祖列宗在天庇佑,果得【吉】,小子張恒恭身再謝先祖”
便起身,恭請先人們享用豐盛的祭品。
張恒命高老七将那象征着【吉】的龜甲,用絲帛包裹起來。
同時張恒用帛書,寫下定貼一份,将此兩物一同交到高老七手中,吩咐道:“命人送去長安尚冠裏,奉車都尉霍公府邸”
“諾”高老七躬身道。
便下去,找人去送這兩份東西去了。
兩日之後,霍光遣使來張家裏,告知張恒:“桑翁言:某孫子不教,唯恐弗堪,子有吉,我與在,固不敢辭”這就是說,桑弘羊已經同意了兩人的婚事,讓張恒趕緊奉上納征之禮。
“大人厚愛,小子伏維惶恐”張恒一聽,就連忙道:“惟奉之玄纁束帛,鹿皮,以聖人之教,以作納徵”
便讓高老七奉上早就準備好的黑三青二的布帛五匹,鹿皮兩張,都折疊成塊狀。交給霍光的使者,讓其帶回去。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娶妻,遠比後世要好很多。
一般來說,士人婚娶,通常男方獲得的利益更多。
因爲采禮不需要太多,隻需依照聖人之制就可,但是女方爲了讓出嫁的女兒在嫁過去之後,獲得更多的權益,同時生活的更好,通常要奉上大批嫁妝。
像當年司馬相如跟卓文君私奔之後,因爲卓文君的父親,起初并不贊同兩人結合,一度家中沒有家用,卓文君就當垆賣酒,逼得其父親不得不送去大批的田地财帛,作爲給女兒的嫁妝。
否則,司馬相如那裏來的那麽多空閑可以滿天下遊山玩水?寫出那麽多名篇來?
所以,張恒倒是完全不必爲了房子,車子,票子煩惱。
隻需要按照周禮,送上規定的采禮,然後在家修好新房,靜待請期,親迎之日。
第二天,張恒就開始在家裏指揮着高老七、田二,張大山父子以及請來的工匠,開始在一塊自己家的寬敞宅基地上修建新宅。
由于此時已臨近初冬,所以,農家閑着的勞力特别多,張恒倒是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力氣,就雇到了修建宅院所需的工人。
新宅院是按照張恒從霍光那裏得到的一份宅院的建築圖紙,乃是霍光從少府中拿來的,完全是律法中左庶長這一級别所可修建的最高級别宅院圖紙。
所幸,因爲有足夠數量的紅磚,所以,張恒的花費倒并不需要像其他人修建如此規模豪宅那樣,動辄要耗費上百萬錢,張恒算了一下,大概隻需要十幾萬,頂多二十萬錢,就可以修建完畢——這還包括了,附屬的幾套小宅院,就是那些準備給高老七等人提供的福利房的修建費用。
不過就算這樣,張恒算完帳,發現若再加上婚禮婚宴的花費等等,自己家裏,恐怕就要變成窮光蛋了。
“唉,花錢如流水啊……”張恒也不由得感歎着。
好在,這個時代娶老婆,隻賺不賠,光是桑蓉娘的嫁妝,恐怕就可能有數百斤之多。
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以用老婆的錢?
是得想個辦法開源了
與此同時,長安城未央宮之中,是一片歡樂的景象。
漢室天子劉徹,剛剛設宴,招待完了六安王劉慶,膠東王劉賢兄弟。
膠東王劉賢,六安王劉慶,都是劉徹的兄弟以故膠東康王劉寄之子。
在劉徹的十三個兄弟之中,一直以來,跟劉徹關系最好,最親密的就是劉寄,劉寄的母親王夫人,是劉徹的母親王太後的親妹妹,兩人即是兄弟,又是表兄弟,從小就是一塊玩大的。
當年淮南王劉安意圖謀反,劉寄聽到風聲之後,就在其封國,暗中準備甲兵,車騎,準備在淮南王造反的時候給他迎頭痛擊,同時也彰顯一下,什麽叫打虎親兄弟。
但劉寄沒想到,淮南王劉安根本就不是老虎,連野雞都算不上,劉安雖然文學造詣一等一,造反卻是個外行,不僅僅連劉寄都瞞不住,就是漢室派駐在淮南國監視的國相、郡守也瞞不住。
還沒等淮南王造反,就被其國相給鎮壓了。
随後劉寄私備甲兵,以應淮南王造反的事情,也暴露了。
因此,劉徹下了道诏書責備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兄弟。
誰知道,劉寄是個脆弱而敏感的人,被兄長皇帝這麽一責備,竟然患得患失,不久就郁郁而終。
這就讓劉徹非常傷心了。
内疚之餘,就想着補償自己的這個号兄弟。
于是就遣使打聽,最後得知,劉寄生前最喜歡劉慶,但因爲劉賢是長子,而不能立其爲世子,于是大手一揮,将膠東王裂爲兩國,封膠東王世子劉賢爲膠東王,封劉慶爲六安王。
今次,膠東、六安兩個侄子上京朝拜劉徹,這讓劉徹非常高興,他覺得,這樣子,已經很對得起自己的兄弟了。
而且,看膠東王和六安王兩兄弟,也是一副感激淋涕,感恩不盡的樣子。
殿後的花園裏,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是吾的五利……”劉徹一聽這聲音,就高興了起來,連忙讓來幫忙,給他整理好衣冠,他要用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見自己的寶貝外孫女。
“吾的寶貝五利主,何事如此高興啊?”劉徹龍行虎步的走到花園之中,完全沒有半點快到六十的老人的老态,反倒像是個三十歲的壯年男子。
“耶耶”一個身材纖細,粉妝玉雕的可愛小精靈,蹦蹦跳跳的撲到劉徹懷中,親昵的抓住劉徹的胡須,數了起來。
在這個小精靈身後,鄂邑盈盈拜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鄂邑清楚,五利在自己的父親,劉徹心中是個什麽地位——那簡直就是劉徹的心肝。
所以,她很聰明的不跟五利争奪劉徹的寵愛,非常乖巧按照禮節行禮。
“鄂邑也來了啊……”劉徹就是看了一眼鄂邑,微微點點頭,就滿臉笑容的抱着五利逗弄了起來。
“耶耶”五利數着劉徹的胡須,用着糯糯的童音,嫩嫩的脆聲道:“鄂邑姨母要帶五利去城外莊園小住,耶耶,好不好嘛……”
劉徹的臉,頓時有些冷了。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把五利捧在手心裏,像愛惜着傳國玉玺一般呵護着,往日裏莫說是讓其去外面了,就是去長樂宮中時間稍微久一點,劉徹就坐立不安,仿佛跟丢了魂似的。
“兒臣……”鄂邑一見這情景,連忙跪下來道:“兒臣隻是跟五利說着玩的,若父皇不同意……”
“不嘛,不嘛……”五利卻是立刻撒起嬌來了:“耶耶,我要去城外面玩,五利都好久好久沒有去外面了……”
劉徹一聽五利的撒嬌,頓時心就軟了。
這個外孫女,自生下來,就一直被他束縛在身邊。
看了看五利,劉徹這才醒悟過來:“吾家的五利長大了……”
“好吧……”劉徹無可奈何的點頭道:“但是隻許去三日,三日之後,必須回來”
“諾”鄂邑大喜。
她這些天,一直就處心積慮的跟五利交好,爲的是什麽?
還不是爲了将五利,帶到自己的莊園中去。
“張二郎……”鄂邑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看你往那裏逃……我若得不到,我就毀了你”
所謂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概莫如是。
想着心中的事情,鄂邑飄飄然有若升仙,竟連五利跟劉徹之間接下來的對話,都視若無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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