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壯的耕牛,拉着曲轅犁,鼻子裏喘出一口白氣,奮力的前行,鋒利而堅實的犁壁,将土壤翻到一邊,把地裏的糞便一類的肥料埋入土壤下層。
劉據頗爲好奇的看着這一切。
“這犁具先生是從那裏得來的?”劉據好奇的問着。
雖然并不是很了解農事,但是,過去劉據也是看過幾次耕地的。在記憶裏,劉據記得,一般耕地都是兩頭牛拉着一副犁。
而且,在更多的地方,大部分人耕作都是人拉犁耕地。
畢竟能買的起兩頭耕牛的人家,實在太少了
“這是我家的木匠和鐵匠合夥做出來的”張恒笑着道。這曲轅犁,張恒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發明的。
因爲這經不起推敲。
但他也沒有說是田二跟張大山發明的,留下足夠回旋的空間。
劉據卻是沒想這麽多,聞言驚喜道:“先生能否爲我引薦一二?”
盡管不是很懂農事,但這隻需要一頭牛拉的犁,還是讓劉據敏銳的意識到了其中的好處。
不說旁的,朝廷在輪台屯田,就是因爲缺乏足夠的耕牛,每年隻能墾出不到千畝的土地,完全無法供應輪台城每年所需的耗費,每年朝廷都不得不征發大量民夫,向輪台運送糧食。
若有了此犁幫忙,那麽輪台屯田效率至少是倍增。
劉據都這麽說了,張恒自然也不會拒絕,便帶着劉據去了一趟田二跟張大山家中。
劉據在這兩人家中,分别問了這曲轅犁的構造和是否容易打造等問題,當劉據得知,隻要有熟練的木匠和鐵匠,這曲轅犁相當好造的時候。
他不禁苦笑了一聲,對張恒道:“先生,看來明日在下還又要麻煩先生了……”
“明日,在下想讓家裏的兩個匠人來先生家,跟随兩位師傅,學着打造曲轅犁,不知道先生能否……”
“無妨,此小事耳”張恒笑着答道。
這曲轅犁,張恒弄出來就是要推廣的。本就是要劉據拿回去,作爲功勞的。
張恒很清楚,劉據的地位越穩固,他的好處就越多。
而這曲轅犁,想必一定可以進一步穩固劉據的地位,爲其将來順利登基,打好基礎。
“王兄……”兩人走出田二家,在阡陌道上走了一會之後張恒忽然道:“前些天,再下去了長安城,奉搜粟都尉桑翁之請,前去賀壽,卻不想在壽宴之上見到了一個人……”
“是田肅吧……”劉據歎了一口氣,這事情,劉據覺得自己沒辦法跟張恒說清楚了。
此事,極爲複雜,涉及到了朝中諸多派系之間角力,劉據自己也是苦不堪言。
甚至,在田肅的問題上,劉據根本就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
他知道,自己一插嘴,就會落入某些人的陷阱中。
到時候那些人到天子面前一打小報告,劉據就是跳進了大河中,也洗不清自己。
“恩”張恒滿臉一副極爲擔憂的樣子,說:“先賢仲尼曾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在下委實有些擔憂王兄的處境,似田肅那等小人,向來阿上欺下……”
張恒怎麽可能放過這麽好的給田肅下絆子的機會?
張恒很清楚,對于上層的統治者來說,最怕的就是認真這兩個字,隻要劉據認真起來,那田肅想活都難
“田肅沒怎麽爲難王兄吧?”張恒非常關切的問着。
“這倒沒有……”劉據苦笑一聲,心口不一道。
雖然田肅沒有明着爲難他,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太子*的那些屬官、侍從,博望苑的賓客們,卻差點被田肅用各種小手段給騷擾瘋了。
不過,劉據心中相當清楚,田肅隻是一個跳梁小醜而已。
實際上,他能做的也隻是惡心至自己罷了。
真正讓劉據感到危險的是,即将奉诏回京的幾個弟弟。
特别是那位昌邑王髆。
“這樣就好”張恒笑着道:“不過王兄以後得多加小心了,這種小人,就好像附骨之疽,不徹底清除掉,遲早會有禍事”
“若那小人日後爲難王兄的話,在下倒是一策,或許可爲王兄參考”
“請說”劉據想着自己的弟弟們,并沒有太多的去想田肅的事情。
畢竟,田肅隻是疥癬之疾,那幾位在朝中有着奧援,且野心勃勃的弟弟,才是心腹大患
“王兄前些天不是還問過在下,何以在晚上于田中生火嗎?”張恒道:“飛蛾撲火,取死之道,這天下的小人,亦與飛蛾差不多……”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若可抓住小人好利這一點,便可玩弄其股掌之間,殺生與奪,皆從君意”
劉據聽了卻是不置可否,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張恒見了,也不再多說,像這種事情,埋下一顆種子就夠了,說多了反而徒惹人反感。
隻要下次田肅不識好歹,惹惱了劉據,那麽到時候,張恒今日的話就能起到作用了
回到長安城中,劉據卸下便服,換回太子衮服。
劉據就坐上早就在城中等候他的馬車,準備回太子*中。
此時,已經是黃昏了,街道上行人稀疏,偶爾見到幾個人,也是匆匆忙忙的往家裏趕。
這太陽一落山,長安城的各個坊市的大門就會關閉,到時候,可是連家都回不了了
“殿下”大約在馬車上颠簸了兩刻鍾之後,劉據的馬車停了下來,他的車夫在外面禀報道:“前方好像有官吏在巡查,已經攔下了好多人的車馬”
“殿下,您看是不是,繞行……?”這本是自然的,自從當初張釋之把先帝給堵在了太子*外之後,漢室的太子們再出行晚歸的時候,見到官吏就會下意識的繞行,免得被人學張釋之,拿去揚名打臉。
“繞行吧”劉據揮了揮手,似這種事情,劉據從來都是中庸爲之,不想給自己增添麻煩。
“站住”馬車正準備掉頭繞行的時候,前方的官吏發現了此處,立即策馬過來,喝道:“天色已晚,宵禁已經開始,爾等不管何人,都給我下車,接受檢查,盤問”
劉據的臉頓時拉得長長的。
一雙手的拳頭緊緊的攢了起來。
他是誰?
漢室儲君,而且他乘坐的馬車,亦是從太子*中調來的,有很明顯的太子标志,可那小吏卻還敢如此嚣張。
顯然是沒把他這個儲君放在眼裏。
劉據知道,現在在長安城裏,盤查宵禁的,就是直指繡衣使者田肅。甚至說不定,對方就是知道他今天外出,要晚歸,所以才故意的在他回宮的必經之地設置障礙,爲的就是惡心他,甚至打擊他
将拳頭重重的砸了一下馬車的車邊。
他想起了張恒跟他說過的話,喃喃自語道:“小人果是附骨之疽”
“田肅,爾是自尋死路”
原本,劉據一直沒有把田肅放在心上,以爲不過就是跳梁小醜。
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劉據?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