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坐在井邊,看着正忙着洗漱的張恒,不禁莞爾一笑。
頭頂上的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都快中午了。
可張恒卻才剛剛爬起來……
“若非我來了,可能他還會繼續睡下去……”想着這些,劉據就笑了起來。
老實說,張恒的這種日子,劉據還真是頗爲羨慕。
自打有記憶開始,劉據每天都是天還沒亮就被人叫醒,先是讀書,然後是習字,再然後是練習弓馬,等成年之後,搬進了太子*,有了博望苑,那更不得了,每天都有一堆的事情要他去處理,大量的官員要他去接待。
每一件,每一樁都不能有半點馬虎,隻有身處在那個位置,劉據才深深的體會到了,做太子的不易。
“先生的日子,可還真是悠閑”劉據打趣着說。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筋痛”張恒擦了把臉,大大咧咧的說着:“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可惜啊……”張恒搖了搖頭:“要忙的事情太多……”
見着張恒一本正經的樣子,劉據更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這是真的啊”張恒嚴肅的道。
他說的,倒也是事實,今天睡到這麽晚才起來,還不是因爲昨天晚上在空間裏忙着收割小麥,脫粒?
可惜,劉據卻是不太相信。
洗漱完畢,張恒喝了一杯豆漿,問道:“王兄好些日子不見,最近都在忙些什麽?”
一聽到張恒的提問,劉據就有些苦悶了。
最近的這些日子以來,劉據是很忙很忙的。
天子千秋将近,各地諸侯王,臣服漢室的夷狄酋長,國王,還有烏孫、烏恒等國派來賀壽的使者,都已經在趕來長安的路途之上。
特别是,劉據前兩天得到消息,說是有安息使者從玉門關進入漢地。
這可是一件讓天子劉徹都非常慎重的對待的事情。
安息這個遙遠的國家,劉據還是知道的,當初張骞鑿空西域,就曾遣使去過安息。
根據回來彙報的使者的描述,劉據知道,那是一個遠在漢朝西方一萬裏的遙遠國度。
這個國家,有着肥沃的土地,不亞于中原的繁華城市,以及數十萬軍隊,确實是一個強盛的國家。
雖然,張骞對安息軍隊的評價不怎麽樣,甚至說過隻需一萬漢騎就可橫掃其國。
但是,這個國家的富裕,也是張骞自己都承認的——他們用黃金白銀做成一種類似五铢錢的貨币進行流通。雖然不是很明白,他們爲什麽那麽喜歡把自己的君主和王後的頭像刻在貨币的兩面。
但是,有一點,劉據可以肯定,那就是這個國家有很多黃金白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非常願意用那些黃金白銀換取漢室特産的絲綢,并且願意與漢室保持非常友好的關系。
想着這些事情,劉據就道:“天子千秋壽誕将近,身爲臣子,在下自然需要忙一些事情了……不過卻也有些有趣的事情說與先生知道,大概就在下個月,安息使者就将來長安朝聖了”
“安息?”張恒頗爲疑惑的想了想。
在記憶中,張恒找到了關于這個陌生國家的記憶。
好像,以前在君子學館讀書之時,就曾經聽人說過,二十多年前,安息使者就造訪過長安,爲漢天子獻上了鴕鳥蛋、表演魔術的雜耍藝人等禮物,天子大喜,還賜了使者許多禮物帶回去給其國的國王。
根據張恒了解到的情況,安息,還在如今西遷的大月氏國的更西邊。
從地理上看來,大月氏國約莫就是在後世的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等國的交界處,這麽說來的話,安息不就是伊朗嗎?
對于古代世界曆史,張恒承認自己确實有些不懂。
“西方那個神棍也不知道出生了沒有?”心裏面想着在後世那個手裏面沾滿了全世界各族人民,各色人種鮮血的宗教,張恒忽然笑了:“若是我找個機會,讓安息使者回去以後幫忙找到那個神棍并幹掉他,也不知道西方人是該感謝我呢,還是恨我?”
想了想,張恒還是放棄掉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惡作劇。
且不說,現在安息人的手還能不能伸到耶路撒冷去,就是能伸過去,也沒這個必要。
那個神棍創立的宗教,可不僅僅是差點滅絕了美洲的印第安人,它更大的貢獻還是中世紀的火刑架,宗教裁判所。
“……可惜沒燒死麥哲倫……”想起這個,張恒就頗爲遺憾了。
隻是他那淺薄的西方曆史知識沒辦法告訴他,麥哲倫活着的時候,西方還是不是在中世紀的黑暗中。
“是的,就是張骞公曾經派人去過的那個國家”說起安息,劉據明顯有非常好的好感。
這也難怪,安息遠離漢朝,中間山水相隔,自然難免有所幻想。
“我記得張骞公好像說過,安息其國有大小數百城,數千裏之大,想來其國也必曾出過什麽大賢,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若能得到其國的典籍,補益中國,卻也不失爲一件美事”張恒忽然想起了,好像那個什麽什麽亞曆山大曾經統治過伊朗等地,果然如此的話,那麽豈非安息人現在還可能擁有一些像亞裏士多德一類的希臘文明巨頭的著作。
若能得之,确實可以對中國文明發展産生一定的積極作用。
特别是,張恒記得,希臘人善于辯論,在邏輯哲學,數學,天文等方面都不比中國文明差,甚至在辨證方面還有所超越。
“先生說的不錯”劉據點頭贊同道:“若有機會,吾當與那安息來使說說此事”
中國文明,在元清之前,向來是海納百川,吸四方精髓于己身,簡單點來說,古代中國的統治者大部分表面上是理想主義,實際上則是實用主義,什麽東西對自己有利,就用什麽。
而且一個個腹黑無比,心狠手辣。
否則,那些曆史上曾經赫赫有名的少數民族,就不會一個接着一個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漢家改車騎爲純騎兵,乃至于罷黩百家,都是實用主義的表現。
聊完這些瑣事,劉據就想起了自己在來的路上見到的事情,問道:“先生命人将那些……糞水,倒進田地裏,是何意?”
“這個啊……”張恒早知道劉據會這麽問,但一時間,張恒還真沒辦法從古代的典籍中找到什麽佐證。隻好道:“這目前來說,還是在下的一個猜測,在下見到,但凡有牲畜糞便的地方,樹木草叢就生長的格外旺盛,故此試之”
“若能功成,則可推廣天下,造福萬民,不實我輩讀書人,兼濟天下的志向”張恒一臉的大義凜然,浩然正氣。
“先生高義”劉據揖禮道:“在下實在佩服”
“隻是先生何以又令人在此時翻耕田地?”劉據接着問道:“我聽說先生是打算種冬小麥……”
“王兄難道不覺得一年隻做一季粟米未免有些浪費了?”張恒道:“若我之猜測沒錯的話,地裏隻要施了這肥,絕不會影響來年耕作,更何況,我還有石磨,可将麥子磨成麥粉,做成各種美食”
張恒就帶着劉據來到自己家的廚房裏,揭開鍋蓋,對劉據道:“王兄請看,這便是麥子磨成麥粉後制成的食物”
劉據仔細一看,卻見蒸籠裏面,排列着十幾個白白淨淨的物體,香氣撲鼻而來,劉據竟然感到自己也有些食欲了,便道:“在下能嘗嘗嗎?”
上次在張恒這裏學會了怎麽制作豆漿和豆腐腦之後,現在劉據每日都是必吃。
連天子劉徹都頗爲喜歡每日早上喝杯豆漿再去上朝。
“王兄随意”張恒呵呵的笑着道,這些東西,正是張恒夢了好久才夢的得肉包子。
這還是張恒自己的運氣,前兩天,高老七去買牲畜,順便在集市裏帶了兩石用來做牲畜飼料的小麥,便帶了回來。
恰好被張恒看到,這才有了這些肉包子……
自然,張恒知道,要想讓某種糧食被廣大人民群衆接受,最好的辦法,還是要走上層路線,隻要貴族們都吃白面饅頭包子,那麽其餘人自然也會跟風景從,這樣,小麥才能堂而皇之的成爲主食。
劉據小心的拿起一個肉包子,輕輕咬了一口,頓時滿嘴油膩,隻覺得唇齒留香。
“好吃”劉據吃了一口,大贊道:“先生,那粗糙的麥子,居然能做出這般美食,在下委實想不到”
說着,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吃完這個包子,劉據道:“先生能否将此物的作法,教與在下知道?”
“這是當然”張恒笑着說。
當下就把秋菊叫來,讓她将包子的具體作法講給劉據聽。
劉據聽了一陣,覺得自己是辦法理解的,便道:“這樣吧,先生,明日在下帶兩個廚師來先生府上學者做這個……包子……”
“可以”張恒自然不無不許。
劉據大喜,揖禮道:“多謝先生”
現在劉據隻覺得,張恒就是自己的福星了。
每次來見張恒都能或多或少,有所裨益。
這次來,本是散心,卻不想,見到了這包子。
劉據非常清楚,雖然天下的作物大抵都是南方的水稻和北方的粟米。
可那麥子每年的産量也不少。
隻是可惜,因爲做出來的麥飯實在太難以下咽,所以大抵都是被當成牲畜的飼料。
若是,這包子能推廣開來,每年相當于爲天下平白增加了數百萬石糧食。
農爲國本,糧爲農本。
隻有糧食充裕,社稷才會穩如泰山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