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陸陸續續的有佃戶上門來,跟張恒說自己願意種冬小麥。
到下午的時候,計劃的七頃小麥名額,已經用光。
張恒就讓高老七去轉告其他佃戶,不要再來家中了。
晚了一步,或者是根本沒有種冬小麥的打算的佃戶們,聽到高老七轉達的消息,反應各不相同,甚至有人在心裏暗自竊喜。
對于很多佃戶來說,這種植冬小麥,成敗未必可知。
倘若失敗,那對家裏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若是成功,并且還得到了好處,那麽明年跟進也不遲。
所以,猶豫、徘徊。
可他們卻不知,那些主動上門,願意種植冬小麥的人家的名字,都被張恒用一本小冊子記了下來。
許多時候,親疏之間,遠近之分,隻在毫厘。看似相差不遠,實則有天壤之别。
忙完這些事情,張恒就來到了張大山父子的鐵匠鋪裏面。
見到張恒到來,正在忙着打造着犁壁的張大山,就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迎上前來,問候着:“東家……您來了”
“恩”張恒點點頭,看着那個已經成型的犁壁,問道:“這犁壁和犁鏟,已經做出了幾副了?”
“回東家,已經做好了三副……”張大山回答着,就帶着張恒去看了那三套已經做好了的犁壁和犁鏟。
張恒仔細查看了一番,滿意的點點頭。
此時,犁具雖然還是處于一個比較原始的形态,但是這犁壁和犁鏟與後世相比,除了原料上的差距外,在設計上卻是差不了多少。
這三套犁具,都攙着炒鋼法煉出來的鋼,這樣雖然有些奢侈,但卻是必須的。
犁具,特别是這犁壁和犁鏟,一定要有足夠的質量,若是三天兩頭就需要更換,那浪費更大。
“現在就看田二的了”張恒看着這些犁具,起身道。
他要打造的,就是後世的曲轅犁的雛形。
此時的犁具,大都都是直轅,不僅轉動極爲不便,而且耕地效率也非常低。
張恒隻是将之作了一點點改動,将直轅變成曲轅,然後在設計上使其整體都變得較爲傾斜,充分利用力學原理,從而達到省力和消除阻力的作用。
這就要考研田二的木匠活合不合格了。
讓張大山帶着三套鐵犁具,張恒來到田二家裏。
“東家,幸不辱命”見到張恒到來,田二就立刻迎了出來,帶着張恒來到自己家的後院中,學着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話語說道。
在田二後院裏,張恒見到了三具已經完工的曲轅犁的木質部分。
無論犁底,犁轅還是犁梢都符合張恒的要求,看得出來,通過這幾個月的不斷鍛煉和工作,田二的木匠技術提高很大。
不過想想這也是自然的。
在這個世界上,除卻少數天才之外,其他匠人的技術都是靠着不斷的訓練,在工作中漸漸提高。
所謂能工巧匠,不過是熟能生巧而已。
這幾個月,田二不用擔心家裏的生活用度,隻需要一門心思給張恒做各種器具,在張恒源源不斷的提供着各種原料和工作機會下的情況,田二的木匠水平,如今差不多已經達到了一個合格木匠的水準,做出來的器具,自然不會跟以前一樣出現各種毛病了。
“善”張恒見了這三個曲轅犁,大喜:“兩位師傅快與我裝好這三具犁”
“諾”田二跟張大山點頭應命,上前開始裝配起來,半刻鍾後,三具曲轅犁就已經完成了組裝,按上犁壁和犁鏟之後,便可以下地耕田了。
“從今日起,張大山,我便聘請你爲我家中的鐵匠,待遇跟田師傅看齊”張恒大喜之下,自然懂得要趁此機會宣布早就已經決定的事情。
“多謝東家”聽的張恒的話,張大山先是一愣,然後狂喜的拜道:“張大山拜見主上”
這就算是定下了主仆名分,将自己視爲張恒的下人了。
想着逃難以來的種種事情,張大山不禁是老淚縱橫。
如今,兒子也成家了,自己更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家聘請的待遇。
張大山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算是值了。
以後子孫也有了依仗。
想着死在逃難路上的亡妻,張大山就忍不住的哭泣了起來。
“張師傅何以哭泣?”張恒趕緊扶起他道:“今日這種大喜的日子,張師傅應該高興才是”
“東家大恩大德,俺這輩子就算是做牛做馬也怕是報答不了……”張大山感激的道。
“俺也是啊”一邊的田二也符合着。
想着當初家裏的境況,那時候真正是家徒四壁,連米缸裏都沒有一粒存糧。
若非是走逃無路,田二是斷然不會離鄉背井,來到張家裏寄人籬下。
可是,他當初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夠有今日。
現在,家裏的孩子,天天都能吃上飽飯,一天之中還能吃到些葷腥,妻子也不用再穿那些破舊的粗麻衣服了,前兩天,更是跟人買回了一匹布,自己做了一件新衣。
對着他,更是溫柔無比,每天晚上都會體貼的端着洗腳水來給他洗腳。
這種日子,田二感覺,在過去是隻能在夢中才有。
如今卻是現實。
而給他這一切的就是眼前的東家。
“好啦,好啦……都别肉麻了”張恒最是見不得這種情況,擺擺手說道:“我還要去田裏看看”
說完,就走出田二家,來到村中的田地裏。
此時,南陵縣縣城裏運來的昨日的人畜糞水都已經倒在了地裏,因爲南陵縣是個小縣城,不過幾百戶而已,所以每日的糞水數量其實并不多。
也就隻能滿足一頃多地的需求。
不過加上張家裏自己産出的糞水、蚯蚓土什麽的,如今倒是已經有三頃多地的上面倒好了糞水。
本來,這人畜糞便,最好還是在化糞池中處理之後,再來做肥料施肥。
不過,這化糞池如今是沒有那個技術條件和原料建造,所以也隻能暫時如此了。
“這些地都是誰家的?”張恒走過去,對正在指揮着佃戶們将自己家裏的糞水挑來地裏的高老七問道:“将他們叫來……”
高老七很快就将這些已經施肥好的佃戶人家的家主叫到了張恒面前。
張恒掩着鼻子,這些新鮮的糞水的味道散播在空氣裏,讓他感覺有些不适應。
于是就稍稍遠離了一些距離,直到感覺聞不到那些刺鼻的味道。
“東家,您叫俺們?”高老七很快就把這三頃地租種的人家的家主叫了過來,這些人一見張恒就施禮道。
他們如今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張恒跟以前一樣,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必然成功上面。
在這種心理因素的影響下,他們對張恒更加恭敬了,連說話的時候都是弓着腰,不敢擡頭。
“是這樣的……”張恒道:“明天,你們就去田二田師傅家裏取犁,然後老七會把耕牛給你們,明天大家就把這些地都翻耕一遍吧”
雖然此時還沒到冬小麥播種的季節。
但是,既然施肥了,自然要把地翻耕一遍,将這些糞便糞水什麽的,翻到土壤裏,好讓其充分分解,不至于浪費。
然後等到冬天,冬小麥種植的季節之時,再翻耕一遍,就可以保證土地的肥力利用最大化。
“這……”這些佃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躊躇。
張恒知道他們怕什麽。
無非就是那些糞便而已。
便笑道:“什麽時候老秦人連區區糞便都畏懼了?”
“不就是耕地嗎?大不了耕完地,到河裏洗幹淨就是了”
被張恒這麽一激,兩個年輕氣盛的壯年佃戶,頓時就道:“東家,俺們才不怕呢”
“好”張恒趁機道:“就這樣定了”
第二日,一大早,佃戶們就來到田二家中,拿到了犁具,看着這些不同于以前見過的犁具的犁,大家都有些摸不着頭腦,更不知道該怎麽使用。
在去跟高老七要耕牛的時候,問高老七怎麽使用,高老七自己也不知道,讓他們去問張恒。可來到張恒家裏,卻被告知,東家還在睡覺。
沒辦法,衆人隻好硬着頭皮,扛着犁具趕着耕牛來到地裏,自己開始嘗試着使用。
其實,這倒并非張恒忘記了教他們,而是張恒自己也沒實際操作過。
“啊”剛剛按照着以前的經驗,把犁套在耕牛身上,将犁鏟壓進地裏面,趕着牛才犁了一會,一個佃農就驚呼了起來:“好快”
衆人看過去,隻見耕牛在前面拉着那個怪模怪樣的犁,健步如飛,隻瞬息之間就将下面的土壤翻開,犁到一邊。
“這速度好快”一個有經驗的老農道:“雖然現在沒耕多深,但光看着速度,即使深耕,這樣的犁一天一人一牛就能翻耕三四頃地”
其餘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知道,以前大家靠人犁地,一家五口全部上陣,一天下來也頂多能耕十幾畝而已。
在南陵縣,也不是沒有人家用牛耕地的。
但是,他們也知道,那些人用兩牛三人耕作,一天也不過才能翻耕四頃多,那還不是深耕
“東家果然有鬼神莫測之才”一個佃戶感歎着,其他人也紛紛點頭。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