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桑田,位置處于村口的沙地上,那裏同時也是這個小村中所有居民的桑田位置。
一路上,張恒碰見了不少同村的鄉鄰,他憑着記憶,一一與之打招呼。
“那是張家的小郎君?”
“好像是的……”
“真好了啊?”
“是啊,看樣子這次小郎君病好了以後,似乎人也變了很多呢!方才小郎君還跟俺笑了!”
“是啊,小郎君也跟俺笑了!”
張家在本地本來就是大戶,而張恒又是讀書人,屬于知識分子,所以,不少鄉鄰對張恒倒是非常尊敬。
隻是仍舊免不了暗地裏嚼舌頭根子。
張恒也不跟他們計較,畢竟都是鄉親父老,在這個時代,敦睦鄉鄰,也是評判一個人是否合格的标準之一。
因此無論見誰,張恒都是和和氣氣的,一應禮數全部做到。
不想,卻讓一些人竟受寵若驚。
離村口還有一段的距離的時候,張恒就聽到了嫂嫂的聲音,循聲望過去,卻見一個衣着精美的貴公子在幾個護衛的護持下,跟在嫂嫂跟趙柔娘的身後,不斷用言語調戲。
嫂嫂一面護着妹妹趙柔娘,一面躲避着那貴公子的糾纏,很是辛苦的樣子。便連頭上的發絲都有些淩亂,看的張恒心中火氣。
“你們是什麽人?”張恒走過去,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無恥之事,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是什麽人?”那貴公子見了張恒,冷笑一聲道:“想要英雄救命?哈!成啊,本公子最喜歡鞭打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民了!”
“待本公子将你抽得皮開肉綻,痛不欲生,你便會知道王法是什麽了?”
“告訴你賤民!王法是本公子手中的鞭子,王法是本公子家中的權勢,本公子要你生,你便不能死,本公子要你死,你絕對活不了!”這年輕貴公子嚣張至極的叫嚣着。
張恒将有些驚慌的嫂嫂與張柔娘護在身後,橫眉冷對那年輕貴公子,淡淡的道:“是嗎?”
這冷冷不屑的态度,讓那個貴公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他幾乎是咆哮着對他的手下吼道:“你們上!把這個賤民給我抓起來,本公子定要用鞭子,狠狠的抽他,一定要抽死他!一定!”
“瘋子!”張恒搖搖頭,轉過身子,對嫂嫂跟趙柔娘安慰道:“嫂嫂,柔娘,别擔心,有我在沒人能動你們半根毫毛!”
張恒有這個自信。
因爲,他從這個外表華麗的一塌糊塗的貴公子身上,看出了太多東西。
所謂咬人的狗不叫。
這個世界上,越有權勢的人越會低調,像這個貴公子這般嚣張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麽列侯貴卿家族的成員,隻能是某個暴發戶的子弟。且當初,當今天子劉徹的親姐姐隆慮公主的兒子,便是因爲太嚣張,結果連自己母親過世前用全部身家換來的免死诏書都不管用,說殺就殺了。
這是西漢,不是鞑清。
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這可是高祖劉邦與關中百姓的約法三章,漢室自建國以來,還沒有那個列侯公卿,皇親國戚能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違反這三章而不受到懲罰的。
“锵!”張恒拔劍出鞘。
“有種你們便放馬過來,看我将你們全部抓到廷尉府上去,看看這王法是你的大,還是天子的大?”
一時間,那些個貴公子的護衛,都有些遲疑了。畢竟漢室立國這麽多年了,積威甚重。
“爾敢?”那貴公子見了,卻是一點不慌張,隻聽他對護衛們命令道:“本公子叔父乃是江充,天子禦前的大紅人,你們怕什麽?都給我上!”
江充?張恒微微一怔。
這個身體的記憶告訴張恒,在大漢國有一個叫江充的家夥臭名昭著,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這個家夥去死。
這個叫江充的家夥幹過的最被人記恨的事情,就是在長安城中抓住一個犯禁的名頭,到處舉劾,連當今天子的姑母,館陶長公主都沒能逃過他的舉劾,被沒收了車馬。
不過,現在嘛……
這個叫江充的家夥,已經因爲貪污而被罷渎了。
正所謂,沒有官身,就沒有權力,沒有權力便沒有發言權。
這貴公子,自我感覺太好了!
“那你們試試看……”張恒持劍挽了個劍花,朝着那些尚處于猶豫中的護衛道:“你們信不信,今日我若殺了你們,絕對不會有事情,反之,你們若傷了在下一分一毫,那麽,你們就等着族誅吧!”
張恒大聲道:“漢律:凡調甲兵五十以上,需天子虎符印信爲證,凡調甲兵五人以上,需大将軍或大司馬印信,爾等光天化日之下,持兇器逞兇,想圖謀造反,颠覆大漢嗎?”
“你們不爲自己想想,也得爲家人想想吧!”随着張恒的大喝,那些護衛立刻下意識的扔掉手中的兵器。
造反?這可是誅九族的事情啊!誰敢這麽幹?
張恒說的,可不是吓唬他們的,這是事實,隻要上了公堂,張恒絕對有信心,把整個事件說成是圖謀不軌的謀逆大罪。
當初,孝文皇帝的親弟弟,淮南王劉長,僅僅隻帶了五十人,兩輛車,就被定義爲謀反,落得一個活活餓死的可悲下場。
孝景朝時,丞相周亞夫下獄死的原因,就是他家的兒子販賣兵器。
對于皇帝來說,什麽事情都可以商量,但獨獨謀反這個詞是忌諱,一向的原則就是有錯殺沒放過!
特别是當今天子,那是脾氣相當的不好……
“哼!土雞瓦狗而已!”張恒收劍入鞘,方才的感覺令他很爽很爽。
“走咯!”張恒轉過身子拉着嫂嫂跟趙柔娘柔軟的小手,朝着回家的路上走去,甚至沒有理會那個貴公子氣急敗壞的叫嚣。
“小叔叔方才好威風,好厲害啊!”趙柔娘如今眼中滿是崇拜的星星。
“這次辛苦叔叔了……”嫂嫂也道:“若非叔叔及時趕來,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嫂嫂放心,我說過了,一切有我!”張恒笑着道,想了一想又道:“隻是這兩天,嫂嫂還是先不要出門的好,待我把這個麻煩解決掉再說!”
“恩……”
這個時候,張恒也隐隐約約的想起來了,那個叫江充的,好像還是将來巫蠱案的主演。
“有點麻煩了!”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淹……”
“那個叫江充的,得罪過這麽多人,我怕他個毛,事情若是鬧大了,我就去廷尉告狀,我就不相信,他的仇人會放棄這麽好的報複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