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鋼镚,在司機的注視下投進投币箱之後,陳明就一頭栽倒在靠車門的座位上。
魔都的夜景五彩斑斓,分外絢麗。
但已經勞累了整整一天的陳明無暇欣賞,他必須抓住每一分休息的時間。
作爲八零後進城打工的農民子弟,陳明每天都要工作十二個小時,從來沒有所謂節假日的概念。
通常一個月累得半死不活之後,所得薪酬不過二千多。
在扣除完房租水電吃穿零花之後,一個月能剩下十張紅票子,陳明就阿彌陀佛了。
這樣兩點一線,簡單而枯燥的生活,陳明不清楚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或許,什麽時候能夠中上五百萬吧?
懷着這樣自嘲的心思,陳明慢慢進入了夢鄉。
“下一站,路!”陳明猛然驚醒,竟然睡過站了!
他連忙站起來,走到後門口,所幸才過一站,不過幾分鍾的路程。
下了車,沿着明亮的路燈一路向前,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十點半了,整條馬路空蕩蕩的,偶爾才有一兩輛小車路過。
在前方一條路橋上,陳明看見一個穿着道士服裝的老頭,席地而坐,似乎是一個算命攤子。
“這個時候,這種地方,能有什麽生意?”陳明搖了搖頭。
不過看對方年紀,似乎已經六七十歲了,這麽大的年紀,在這麽晚的時候還出來擺攤……
陳明長歎一聲。
雖然自己也是個窮人,但陳明還是決定照顧一下對方的生意。
至少……也能幫他一把。
“老人家,算命拉?”陳明走上前去問道。
“貧道不算命!”道士擡起頭,借着路燈陳明發現老道士雖然已經白發蒼蒼,但是面上的皮膚白皙而紅潤有色,一雙白淨厚實的大手上拿着一尊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山水田園雕像。
分明就是一個平日裏養尊處優,生活條件無比優越,擅長養生的主。
“我勒個擦!”陳明暗叫一聲,臉上有些尴尬。
看樣子對方非富即貴,搞不好還是什麽跑出來遊戲人間的千萬富豪或者政界名流。
在不久前,陳明似乎隐約聽說,最近有錢人就流行玩這種遊戲,真是閑得蛋疼!
“你不算命幹什麽?”陳明沒好氣的埋怨一聲。
“等人!”老道士很有興緻的看着陳明道:“等一個與此物有緣之人!”老道士将他手裏的那尊雕像遞到陳明面前。
陳明定睛一看,頓時被那雕像吸引住了。
隻見雕像上面,山水田園,無一不是巧奪天工鬼斧神工之傑作,尤其是那山水放佛真的一樣,陳明甚至還隐約聽到溪水嘩嘩的流動聲,微風吹過山巒的呼嘯聲。
無價之寶!
陳明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
雖然不清楚雕像是什麽材質打造的,但是光靠這外表,陳明敢打賭,它絕對有資格進國家藝術博物館!
“看樣子施主與此物有緣,貧道便将它送與施主了!”老道士不由分說,便将東西塞到陳明手裏。
這東西入手光滑溫暖,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令陳明隻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好似在舒服的呻吟。
“真送給我?”陳明一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直覺告訴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黃鼠狼給雞拜年,從來不安好心。
就像他現在上班的那個廠,每每老闆發福利的那個月,必定會到處吹毛求疵,搞得全廠都不得安生。
爲富不仁啊,有錢人的東西,陳明潛意識裏總覺得燙手。
“恩!”老道士似笑非笑的點點頭:“當真……但是,你敢要嗎?”
陳明拿着雕像,隻覺得小心肝撲通撲通的。
前段時間,新聞上說某個拍賣會上一幅齊白石的畫拍出4億RB的天文數字。
現在手上這東西,拿出去拍賣不說4億,400萬怎麽得也值吧!
400萬啊!陳明滿腦子都是無數的紅票子,他被淹死在了紅票子的海洋中。
“不是賊贓吧……”陳明想起了前段時間的故宮大盜,不過,這玩意就算是賊贓,陳明也認了。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陳明這輩子從沒觸犯過法律。
然,那不過是沒有足夠的誘惑。
馬克思說的好啊,當利潤超過百分之三百,人們就敢于踐踏世間一切律法了。
“有什麽不敢的!”陳明緊緊的抓着雕像:“你可别後悔!”
“哈哈,貧道做事情,從來不後悔……”老道士笑了,仿佛卸下了什麽千斤重擔,他的樣子讓陳明隐隐感覺有些發毛,仿佛自己接下了什麽天大的麻煩事情。
麻煩?管它呢!天大地大,也沒有發财大,有錢才是王道!
看着老道士哼着小曲,高高興興的離開後,陳明把雕像塞進衣服裏面,嚴嚴實實的抱起來,就往回家的路跑,一邊跑一邊思索着怎麽完美的處理這個雕像,得好好的想一想這個事情。
這個時候,天空中璀璨的星河上劃過一顆流星。
這顆流星劃破天際,劃破夜空,從天邊直射而來,拖着長長的尾巴,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奔陳明。
陳明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回過頭來,熊熊的烈火與刺眼的光占據了他的全部。
轟!地上留下了一個直徑半米的深坑。
很遠的地方,老道士見到這一幕,長長的出了口氣。
“年輕人别怪我……”老道士癱軟在地上:“你的父母家人,我會幫你照顧好的……”
“女娲娘娘用來鎮壓山河社稷圖的神物,果然不是凡人可以擁有的……”
過了很久很久。
陳明才開始有了些知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意識仿佛随風飄蕩的花朵,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仿佛失血過多引起的虛脫。
雖然渾身酸痛,但是陳明還是感覺有些高興。
不管怎麽說,在隕石的驚天一擊中,能夠揀回一條命,這都是值得慶幸的。
雕像呢?陳明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富貴未來的憑仗。
在似明似暗的識海中,那個巧奪天工,簡直不似凡人可以制造的雕像靜靜的漂浮在那裏。
陳明想靠近它,卻感覺萬分的艱難。
很快,陳明感覺有些恐懼了。
“張恒?那是誰?”
“陳明?又是哪一個?”
他的記憶仿佛憑空多出了很多東西,腦袋像撕開一樣,意識仿佛分成了兩半。
一會兒是在現代都市中苦苦掙紮,庸庸碌碌,如機械人一般生活的陳明。
一會兒是遙遠的曆史中,西漢一個名爲張恒的人,從幼年開始漸漸長大,十幾年來種種記憶曆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一般清晰。
在混混沌沌中,陳明終于醒悟了。
“陳明是我……”
“張恒也是我……”
“隕石确實要了我的命……”
“穿越兩千年,現在我是張恒……”
陳明想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兩千年前的時代,但是薄薄的眼皮仿佛千斤之重,他再怎麽努力也隻能是讓睫毛抖動了一下。
“姐姐,剛才小叔叔好像動了一下!”一聲嬌呼随着陳明睫毛的抖動而響起,那是一個少女的聲音,柔弱嬌嫩,略帶着萌萌的感覺。
随後一隻溫暖柔軟的小手摸上了陳明的額頭。
“藥方有用!已經開始退燒了……”一個略顯疲憊嘶啞的女聲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們的語言有些偏向江南的口音,但又不像。
‘這就是古漢語嗎?’陳明心道。
對于穿越這種事情,陳明以前倒是常常在休閑的時候,翻閱網絡上的小說。
如同機械一般的工作生活,讓陳明的生活充滿了空虛與寂寞,在那些時候,能夠稍微帶來些充實與歡樂的,就隻有幻想的海洋了。
雖然也常想過若有朝一日,自己穿越了,要怎麽怎麽,建功立業,三妻六妾自不必說。
但一旦成真,陳明又開始恐懼了。
他隻是在魔都碌碌衆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個。
說句實話他連論語都背不全,如何在這開口成章,寫篇文字還要旁征博引,考據經典的兩千年前立足。
更不用說那詭秘多變的政治鬥争,完全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遊戲。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不過好在,他還有一份名爲張恒的記憶。
他開始靜下心來,細細的查看,名爲張恒的記憶。這些記憶清晰無比,家世,親人,鄰裏,鄉族,師長條理分明,往事如同一幕稍微亢長的老電影,上演着這個名叫張恒的少年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就是編劇坑爹,主角文青,優柔寡斷。有些地方稍顯晦澀,仿佛有什麽東西堵住,或者是什麽令這個名叫張恒的少年不願記憶的東西。
陳明感到很慶幸,有了這些記憶,頂替這個名叫張恒的人應該是萬無一失了,這樣就不虞會被他人揭穿冒牌的事情了。
現在是大漢延和元年。
一個無比陌生的年号,不是曆史學家的陳明打破腦袋也想不出曆史上是否真有過這樣一個年号。
不過靠着身體原主人記憶中的漢高祖,漢太宗孝文帝,孝景帝以及當今天子的的一些年号建元,元鼎,元狩,元始,以及跟曆史上如出一轍的骠騎将軍霍去病,大将軍衛青等,陳明确認現在應該是漢武帝劉徹在位。
算算時間這位天子在位已經四十多年了。
而且他可能還将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十年,甚至更久。
隻是稍微想想,陳明就感覺發抖。
唐明皇在位四十來年,生生搞垮了強大無比的唐朝。
康麻子奴役了中國六十來年,結果是徹底摧毀了古典中國的文化精髓與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
事實證明,皇帝當得越久越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