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高塔巋然不動,但是凝固在它周圍的空氣和光線卻似乎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所扭曲,在無聲中宣洩着一種吞噬一切的危險。
而因爲光線被扭曲的緣故,看起來高塔的表面似乎在一刻不停地變幻,這種迷幻黑暗的色彩讓夏燹的内心泛起了強烈的興趣,初生的混沌騎士收起背後的黑色羽翼,轉而在黑色高塔的底座處落下。
無數道視線看了過來,目光中包含着各式各樣的意味,有奇異,有探查,亦有單純的注視,而令人驚異的便是這裏面甚至沒有絲毫的負面情緒,人類那險惡的蔑視和排斥情緒在這些視線的主人身上沒有絲毫的立足之地。在落下來之後,夏燹才發現在這座黑色高塔之下,赫然有着一眼看去不計其數的身影存在,他們披着閃爍着黑紅色光芒的厚重铠甲,連面目也都被猙獰的角盔所遮蔽,隻有頭盔的眼部縫隙中燃燒着混沌的火光。
這些身披重铠猶如中世紀重騎兵的存在們,此刻并沒有統一的陣型,而是或站或坐地聚集在黑色高塔的腳下,而這片區域也沒有之前白色高塔下猶如人類都市的布置,而是隻有一片空曠的廣場,無數被厚重盔甲所遮蓋的身影站在這片廣場上,情景甚至一目了然到不需要再看第二眼。
喔~~這幅情景倒是也很有神之庭院的感覺。
落在地面上的夏燹摸着自己的下巴肆意地打量着自己周圍的幾名騎士,這裏既然是名爲混沌的高塔,那麽能夠聚集在這裏自然就是以混沌爲名的騎士團,隻是這個數量似乎還要比夏燹一開始設想的要多得多。
感受到夏燹的注視,四周的混沌騎士沉默地單手撫胸躬身行禮,這個舉動仿佛是一個鼓點,周圍的混沌騎士們紛紛站起身體,繼而默契地彙聚成兩排,将中央的一條直通塔身的道路讓了出來。
“嗯?這即是說...我在這裏的身份似乎不錯?”
每走出一步,夏燹身邊兩側的混沌騎士們便雙雙撫胸躬身,這個禮節顯然隆重至極,而帶着越來越強烈的好奇感,夏燹一路順着這些騎士們讓給自己的道路一步步走向塔身。隻是每一步,内心那種仿佛歸家般的雀躍和愉悅感便膨脹一分,讓夏燹下意識地舉目遠望,想要看清楚道路的盡頭又是什麽。然而放眼望去,卻隻能看到一片盔甲的海洋。
整個畫面始終保持着沉靜,隻有混沌騎士們彎腰躬身時發出的盔甲摩擦聲,這種純粹的金屬聲音讓夏燹爲之沉醉,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夏燹開心地打量着四周:“原來,作爲一名盔甲控的我,并非是毫無理由啊,不過...還是**靜了啊!”
毫無畏懼地沿着道路前進,夏燹張開雙臂大聲地開口:“音樂呢?舞蹈呢?别這麽嚴肅啊!”
于是緊密的鼓點聲便突兀地從四周的空氣中響了起來,仿佛是注視着夏燹的意志同意了這個請求,令這支騎士團開始演奏獨特的歌舞。
一排纖細的身影從巋然如山的騎士隊列中閃了出來,從身材上看她們大概是女性,然而在明顯的身材區别之外,她們身上依然披着厚重的盔甲。唯一不同的便是腰部以下裙裾猶如鋸齒般的裙甲,這些女性騎士們手中仿佛捧花般握着統一的雙手長劍,長劍的劍身呈現出純粹的漆黑,但兩側劍鋒卻猶如血染般的豔紅,看起來就像是沾血的猛獸利齒。
而在這些女性騎士們握着手中的血鋒長劍旋轉起舞時,就像是迎風怒放的金屬花朵,于花瓣的邊緣沾染着赤紅色的朝露,将淋漓盡緻的殘酷美感混合着奇異的鼓點完全展現出來。
“呵,真漂亮啊,簡直是一大群黑saber一樣的妹子們啊。”
饒有興趣地看着那些似乎下一刻就會斬到自己身上的血鋒長劍,夏燹的黑色眸子閃爍着詭谲的光芒,似乎是在貪求,又像是在試探。
盡情享受着這份殊榮的青年張開雙臂,向着一個離自己最近的女性騎士抱去,這個行爲可謂極盡的輕佻和放浪,但是無論是周圍隊列中的混沌騎士們,亦或是周圍那些起舞的女性騎士卻都沒有絲毫的反應,他們仿佛是一群純粹的意識體,隻是靜靜地看着這名新晉的後輩放浪的行爲。
被夏燹襲擊的女性騎士卻并沒有由着對方,而是在青年即将接觸到她的身體時一個優雅飄逸的旋轉錯身躲開了夏燹的擁抱,而這讓夏燹哈哈一笑,繼而随意地撲向身邊的另外一名女性騎士,他此刻就像是個古時放浪形骸的少年,在這片劍鋒和盔甲凝聚而成的花叢中肆意遨遊。
道路在夏燹肆意的笑聲中和依然悅耳的鼓點音樂中到了盡頭,環繞起舞的女性騎士們優雅地集體對夏燹行了一個提裙禮,便穿插閃進了鋼鐵一般始終沒有任何動搖的男性騎士隊列當中,而走到盡頭的夏燹也終于感覺到了一道強烈無比的視線從前方傳來,繼而灼熱地盯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個木雕的長形青銅案幾,而一整套精緻古典的青銅酒器整齊地擺在案幾上,一個穿着黑色戰袍的身影坐在案幾後,正在自斟自飲。
夏燹饒有興趣地在案幾前站定,繼而仔細地打量着這個能夠坐在整支混沌騎士團前飲酒的身影,或者說他并不是在單純地飲酒,四個高大的混沌騎士分列兩側,夾雜着火焰狀紋路的黑色披風覆蓋着這四名騎士的左肩,而見到夏燹來到,這四名騎士整齊地低頭拉起身後的披風向夏燹示意,理解的區别,顯然說明着這四名騎士的身份更爲高貴。
所以,那個能坐在中間飲酒的身影,就更讓夏燹好奇。
但從身材上看,他一如普通的人類青年,高大勻稱的身體上覆蓋着一身黑色長袍,這套長袍在左肩和左臂的位置上被堅固的黑色盔甲所覆蓋,但右邊的服飾卻仿佛爲了打破這個平衡一般,不僅沒有絲毫的盔甲覆蓋,甚至右臂的衣袖寬大雍容,一如古時的儒衫。
而他的頭上沒有頭盔,卻有一張黑色的半臉面具,将嘴唇之上的面孔全部遮蓋,白色的長發從肩頭傾瀉下來,這個形象無論從哪一種審美角度來看,都是兼具神秘和尊貴的極緻。
“你好,我應當向你行禮嗎?服飾中西二合一的少白頭先生?”
俯視着坐在案幾後的身影,夏燹卻能覺察得到,這個身影體内的感覺并不相同,混沌的力量就像濃墨,而夏燹一路走過來從周圍的騎士們身上感受到的皆是如此,但眼前的這個身影體内的感覺,卻是一種似乎和混沌類似,但卻又截然不同的東西。
“向吾下跪,否則吾就剝去汝的修爲,将汝再次打入凡世。”
手中端着一尊青銅爵的白發男性擡起頭,盡管那張半臉面具遮蓋了他的上半張臉,但那種穿透力極強的目光卻似乎仍然流露了出來,讓夏燹有一種似乎被針刺的感覺。
“喔,那可真是麻煩了,好歹也到這裏了,我還想多了解一下這裏,再回去當工人的話很無聊的。”
并不懷疑眼前身影的話語,夏燹張開背後的羽翼,繼而右手按住胸口單膝下跪,而另外一面則是,他實在是由衷地感到有趣。
一個并非混沌騎士的存在,卻站立在這支騎士團的頂點,這到底是意味着什麽?
“你是第五位騎士長,而且是第一位在測試中将原初世界線以最高完美度更改結束的騎士,這份殊榮可以讓你站在這裏。”
将一杯盛滿酒液的青銅爵遞到夏燹面前,白發男性的語調上也帶上了笑意,如果那确實是笑意的話:“我的名字是燳霙,在這裏送給你一句話算是恭賀你上任的禮物:這裏是規則的意識集合之地,你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都要想清楚,是否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這段莫名的提示,讓夏燹挑了挑眉,不過他還是點頭繼而将青銅爵中的酒液一飲而盡,并沒有想象中的特别味道,隻是帶着很純粹的谷物香味,顯然是度數很低的米酒。
“那麽,又是哪一條‘規則’,可以淩駕于‘混沌’之上呢?”
将手裏的青銅爵放回案幾,夏燹盯着眼前的燳霙,而後者則是不置可否地一笑:“這個問題,就要看你能不能猜得出來了。那麽,請自便。”
随着空氣的一陣扭曲,燳霙和面前的青銅酒案一同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而黑色高塔裏那股注視着夏燹的視線也随之消失,隻有四周那些仍然保持着沉默的混沌騎士們證明着這并非是一場幻覺。
“這可真是有意思,這就算是給我授勳完畢了麽?”
看了一眼四周,夏燹赫然發現自己周圍的混沌騎士們再次恢複到了或坐或站的松散姿态,似乎這就是這些騎士們平日的休憩姿态,他們完全就像是沒有多餘意識的兵器,在不被需要的時候保持着絕對的靜止。
而周圍那四名同樣爲騎士長級别的混沌騎士,也絲毫沒有過來同夏燹攀談的意思,他們就像是突兀地變成了靜止的雕塑,隻有眼部淡淡燃燒的赤色火焰說明他們并非死物。
“ok,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休憩,甚至在平時連思考和自我意識都不需要麽?很好,果然夠‘神’的...”
聳聳肩,夏燹看了看四周,索性找了塊平坦的地面,繼而在上面四仰八叉地躺下來,然後将腦袋放空開始閉目養神,另一面,他也的确很想看看,是不是這群混沌騎士們真的就是在平時一動不動地充當人體雕塑。
不知過了多久,在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的環境中,一陣腳步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它緩慢而堅定地一路走來,直到停在夏燹身邊五米遠的地方。
而夏燹在睜開雙眼後,也看到了一個令他感到由衷詫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