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妙齡氣喘籲籲地跑到跟前,那一抹花色群在空中烈烈作響,臉上毫無奔跑時的疲憊,額頭上也無任何汗迹,但呼吸沉重大喘不停:“你們.走得真快啊,知道石碑小寨怎麽走嗎,還走得這麽快。”阿凱看着她雙手扶膝躬身大喘氣的樣子,眼中蒙上一層霧氣看不清是何種情緒,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角色,分明是個練家子卻因這麽一點路就喘氣不停,懂門道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裝的,可是她爲什麽要這麽做?
“哈哈哈,可不是嘛,我們這不是肚子咕噜咕噜叫才急着往前走,餓暈了的人腦子都不好使壓根就沒想到這一層,别介意哈。你是當地人不如先行帶路吧,如何?”經她這麽一提醒,我們才清醒過來,咱們壓根就沒問清楚石碑小寨往哪走,總不能趁着天黑瞎摸燈到處亂竄吧,既然如此不能因爲得罪了她同僚劉老頭,對她也心生芥蒂吧,這個時候還是要用上阿薩妙齡的。想到這,我眼珠子一轉也學着二狗的模樣涎着臉摟着她胳膊故作親密道:“好妹妹,看你美貌如花心靈手巧,不如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你覺得怎麽樣?”
阿薩妙齡猶豫了一小會兒,故作撅起小嘴想了想,指着二狗嚷嚷道:“可以哇,反正不是很遠,不如讓他背着我去。”二狗瞪圓雙眼,不可思議地豎起食指指着自己鼻尖大吓道:“我?!姑奶奶我也累得跟狗一樣。”畢竟年紀小,阿薩妙齡的潑辣勁又使了出來,兩手騰出來倒抓着我的手臂撒嬌道:“誰叫你冤枉我還找我打了一架,這算補償也不行?姐姐,你看看他。。”
我笑眯眯的拍怕她手安慰,扭頭指着二狗大吼一聲:“爲了咱們的目的地,犧牲小我成就大我有何不可?你就别惺惺作态了,誰怨你方才好不紳士的糾纏人家妹妹。”我一邊故作教訓一邊拼命眨眼使眼色,二狗看了我的眼色也是心領神會,看到是個女子隻能氣鼓鼓的又不好發作,無奈的背對着阿薩妙齡怒道:“來吧。”阿薩妙齡高興的小蹦兩下連拍雙手,沒想到自己的捉弄也算成真重重的跳到他背上,本來個子就矮小現在猛勁一躍腳跟不穩,向前踉跄了兩下,肚子裏憋着一肚子的火:“你輕點不成?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難養。”嘴裏嘟囔了幾句矯健的按背上女子的指揮前進。
天色漸晚,林間小道上幾乎無人行走了,氣溫也比往常更冷,隻能硬着頭皮快速跟着往前走,隻聽見前頭的倆人完全像小兩口吵架一般哼哼唧唧嚷起來。
“重得跟頭牛似的,能少吃點波?”阿薩妙齡狠狠一拍他肩膀,佯裝生氣:“閉嘴,大冷天的讓你運動還怪我咯?!”就這樣吵吵鬧鬧中我們走到一個有兩層的吊腳樓前,木門外吊着兩個通紅燈籠,正門上方寫着“石碑小寨”四個字,屋内靠左邊有個駝背的中年男人站在櫃台前打着算盤,看看手表此時已是午夜三更了。
看到到了目的地,二狗連跑兩步後蹲在門邊把她放下,整個腰都快擡不起來了,捶着後背滿臉冷汗:“哎喲,真是折壽十年,腰都快斷了。”正說着,阿薩妙齡已經率先走了進去,笑嘻嘻的對着掌櫃說着家鄉話,我們随後到時他倆已經談笑風生非常愉悅。
“薩哈烏濃,努窪滴卡.”隻見阿薩妙齡一一指着我們對那中年男人說道,語速極快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皮膚黝黑綁着白色頭布的方臉男人上下瞅着我們幾眼,看向我們時臉色嚴肅絲毫沒有剛才的笑語興奮,這家夥一副老老實實的農民裝扮不知道是見了美女笑逐顔開還是排外。終于說完了話,阿薩妙齡轉頭對我們說道:“這裏既可以住店又可以點餐,掌櫃說正巧有四間米字房還空着就留給我們了,你們先填飽肚子再休息一會兒。”沒想到這人看起來兇巴巴的招待起來也還蠻不錯,不由得多看了這裏幾眼,木質的桌椅檀香四溢的供佛台,門前挂着清脆的鈴铛和紅燈籠,這裏整體風格和做派都原封不動的保留着古時的風格。
我們幾人趕緊一屁股占了個好位置,不知是方才走路累了還是神經高度緊張,這會兒腦袋有點暈暈的,看向阿凱時他也是皺着眉頭肘部撐着桌子,正按着太陽穴養精聚神。二狗痛苦的伸直腰闆全身酸痛不已,每扭動一關節就能聽到他嚎叫:“哎喲,我的媽呀。”阿薩妙齡坐在一旁倒了幾杯開水,笑眯眯的說:“先吃點等下去休息。”說着便将菜單挪到我們面前。
這麽一說我們确實有一天多沒吃飯了,這下幾人像是餓狼撲食一般哄搶菜單,不看不打緊一看這菜單就吓了一跳,一盤茄子炒蛋就要四十多,這不是搶劫是什麽?真是好多天沒在外邊吃過飯了,現在的菜怎麽這麽貴?這個鳥不拉屎的小村子裏的東西怎麽貴的離譜,不應該呀?我們仨瞅了兩眼,吞咽了幾下口水,手也不自覺的松開菜單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阿薩妙齡心領神會的笑了笑補充道:“這裏可不比你們大城市,好多菜都要從外邊運進來,所以不免貴一些,不打緊别擔心,這頓我請了。”
兩個大男人還要一個小女人請吃東西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二狗腰闆一挺,趕緊伸手打住:“姑奶奶,你别這麽客氣,哪有女人請男人吃東西的,這頓包在我身上了。诶,掌櫃的,點單。”一直站在櫃台前斜瞄着我們的方臉男人,這時捧着一本點菜單走了過來,小眼瞅着我們顯得十分精明:“你們。。要森麽(什麽)?”非常吃力的從嘴裏蹦出一句話,鄉音極爲濃厚,說話也是吐詞不清,若不是我們周遊各地練就一副好耳朵,這會兒恐怕都沒反應過來。
二狗拎着個菜單一字一頓的說道:“四碗米飯,一盤宮保雞丁,四瓶米酒,一份黃瓜炒肉,行了。”隻見方臉男人刷刷幾下手飛快的在紙上記錄,聽到四個人才兩份主菜中途停了下來,臉上有些不樂意了非要推薦我們什麽油焖大蝦,蒜炒鹵豬蹄,二狗連連擺手死活不肯要,硬說咱們都在減肥吃不了這麽多,方臉男人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翻着白眼氣哼哼地轉身進了廚房,“十(四)間客房住一宿。。五百塊。”最後還是氣不過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本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矮個男人看到這副鬼樣氣得七竅生煙,我們看得是哭笑不得,他臉色白一陣青一陣不願意跟那男人一般見識了。我搖晃了一下腦袋,有些暈眩的感覺頓時好了許多,玩笑過後我看着他們說道:“你們不覺得腦袋有些沉重,感覺暈暈的?”兩男人悶不做聲的喝着熱水點點頭,阿薩妙齡臉色一變趕忙端起壺起身向我倒水:“你們呀這是累的,天氣又冷又沒有休息,待會兒吃飽喝足後趕緊睡個覺。”正說着,這時候從廚房那邊走出來端着滿盤菜肴的年輕人,留着寸頭步伐矯健穩重,正氣十足的向我們走來。
“謝謝小阿哥啦。”阿薩妙齡嘴甜的連聲道謝,年輕小夥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菜肴一一擺在桌上,在這個寨子裏碰見年輕男人基本上都以“小阿哥”稱呼,而年長的中年老人則是喊“大叔”即可。這時一席酒桌完畢後,年輕小夥明朗的搭讪道:“阿薩妙齡你也在這,你哥哥怎麽沒來?”沒想到這小阿哥說起話來完全沒有當地口音,字正腔圓的根本看不出是當地人。
提到小哥的時候,我們所有人提起的筷子停頓了一下,腦補出那年輕小哥被阿薩妙齡一腳踹開卷入刑具場最終軋死在齒輪底下的畫面,略顯尴尬和遲疑。阿薩妙齡幹咳了幾聲,故作滿臉愁容的結結巴巴:“嘿嘿,他。。他被困在千金不夜城裏,阿爸已命人去解救了,所以叫我先來照顧.客人。”
聽聞此事,小阿哥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安慰性的拍了拍她肩膀,說了一大堆願祖山爺爺會保佑他之類的話。看到氣氛有些沉重,我趕緊出來打圓場轉移話題:“爲何這裏叫石碑小寨?”對于一個住宿的地方,這裏卻被稱作石碑之類的話有些不太吉利。
小阿哥緊張的往後看了看,并沒有瞧見掌櫃的出來,這時非常放心的将端菜盤放下,抽出一把椅子神秘兮兮的對我們說:“要說爲何取名叫石碑小寨,說出來會吓你們一大跳,聽說這關系到咱們老闆的秘密,不過這話我可不能随便亂說,你們要是真想知道就不要到處說。”被他這話一說,我們幾人都提起了興趣,幾個腦袋緊緊的湊在一起,阿薩妙齡眨巴眨巴眼睛的輕聲問道:“我也不知道的?”
“當然,這個秘密寨子裏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看在你們面相和氣又很投緣才琢磨着說出來,不過你們要下狠誓不能說出去。”二狗一聽連忙向外豎起手掌,小聲念道:“我以基督之名觀音菩薩之義.”行了行了,我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關鍵時刻真是啰嗦。
這時小阿哥才向我們道出了其中的原委。早在一年前,這個叫阿桂的方臉男人隻是個賣棺材的單身漢,卻是一夜之間發了橫财才開起了這棟住宿樓。他祖上都是挖墳修墓幹的都不是見得光的勾當,傳到他手裏稍微正經不少,便做起了賣棺材的買賣賺了一些小錢但遠遠還不夠,因爲這工作類型的關系遲遲難以娶得上老婆,而且一娶老婆又要花錢蓋房送聘禮這些玩意兒不都是錢堆砌成的,想到這他們家兩老人都快急瘋了,瞅着眼下隻有不到一萬塊錢的銀兩心裏很不好受,一來二往都病癱在床,讓阿桂非常惱怒和痛心。
某日下午一直爲這些個屁事苦惱的阿桂琢磨着準備出去溜達溜達,可不想剛走出大門沒幾步就碰到前條街的小霸王,這人沖着家裏有錢又有三個仆人一起便狗仗人勢,這時候恰巧迎面撞上了低頭行走的阿桂,這家夥也是年輕氣盛完全沒有多說一句話想扭頭就走,這些可惹怒了吊兒郎當的公子哥,這人大聲嚷嚷的讓半個寨子人都聚攏過來,硬說是這小子不長眼撞壞了他,死活要他賠錢才能完事。
阿桂這人天生倔強從小就跟死人打交道,偏偏天生膽大鐵了心要和他對着幹:“明明是你撞上來的,還賴我咯?”狐假虎威習慣了,看到此人這番架勢公子哥臉色極爲難看,但礙于衆人太多的份上也不好揮拳打人,于是橫眉冷笑的對他說,如果能和他打上賭今天這事就作罷。賭約很簡單,隻要阿桂隻身一人前往北上的懸崖洞五日後能活着回到寨子裏,他便當衆向他叩三個響頭,還免費送上一萬銀兩,否則這些個棺材就是爲他準備。旁邊圍觀的群衆聽到北上的那個地方都是驚呼一聲,被吓住似的低頭趕緊走人,衆所周知此地從來沒有人能活着出來過,出來的人不是發瘋就是離奇死亡,至今都無人知道那裏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第二日,阿桂關閉了棺材店隻身前往北上的懸崖洞,見過他的人都心生擔憂但看到特意出來送行的公子哥又不敢多做聲。不過,這個連死人都不怕的阿桂仿佛鐵了心一定要前往,臨走前還特意對老父親說不爲别的就爲了那一萬銀兩也是值了,說着便一人前往。大夥等到第五日遲遲未見此人回來,早就在大路上爲他準備棺材的公子哥洋洋得意,按照賭約太陽落上前若是還未見人這場遊戲便作罷,如此當所有人都紛紛猜測又是一場悲劇,準備散開走人時卻見阿桂背着重重麻袋從陡坡下方走來,所有人都目瞪雙眼不敢相信,待到親眼見到此人後才爆發出祝賀的歡呼聲,一群人圍着他時全身破爛不堪唯獨背上多了一堆沉重的麻布袋,當啷一下打開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是什麽?”我好奇的問,小阿哥又向後看了一眼,廚房内還未走出掌櫃的身影這才放心的對我們說:“是閃着白光的水晶骷髅頭。”聽到這個詞時我和阿凱對視一眼,原本一直以爲瑪雅人遺留下來的水晶骷髅隻有一個,未想早在一年前就有了這麽多,那裏究竟是什麽令人震驚的地方。
小阿哥沒有注意到我倆的神情,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就是這麽一次,掌櫃從此就發财緻富了,不過即使他成爲第二位寨子裏最富有的人仍舊未娶老婆,說是自從進入那裏後要信守吳王爺的諾言,但當其他人問起究竟發生了什麽,吳王爺又是誰時他便勁禁口不提。”
一直洗耳恭聽的阿凱冷不丁的插話:“那個地方就叫懸崖洞?”小阿哥搖搖頭,眉頭緊皺思前想後做了一番鬥争後,才開口說道:“不是,那裏隻是恰好在地勢兇險的地方所以村子裏的人随便給它取的,真正的名字應該叫‘水簾懸梯’。唔,對了,你們這是要到哪裏去?”聽到這個地方的名字就連阿薩妙齡當地人都有些陌生,不過被小阿哥一句話的提醒,阿薩妙齡心急的看向我們問道:“對啊,我們明天要去哪兒?”
聽到這裏小阿哥一臉震驚:“啊,你們連要去哪兒也不知道?”本來不太願意在衆目睽睽下商量秘密之事的阿凱,拽了拽口袋裏的那尋寶圖有些不太情願,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便轉念一想反正這上面沒有标記太詳細的東西,外人不知道的話也是當它是個地圖來看,如此一想心情輕松了不少,直接從兜裏拿出紅線卷起的尋寶圖。
這張隻有四寸大小的長方形尋寶圖便呼啦一下在我們面前一覽無遺,米色底圖上配着歪歪扭扭的灰色線路,在不同的線路旁上面有四處标紅的旗幟。看到這個尋寶圖時,小阿哥的臉上有着不易察覺的驚訝,又仔細擡頭看向正低頭查看的三個人,所有人大頭撞小頭擠在一起,視線看向第二個紅色旗幟時忽然都悶不做聲,臉上慘白一片。
隻見在第二個紅色旗幟的一旁,畫滿了松柏聳立懸崖峭壁的凹形地勢,四周全是陡壁籠罩半空中畫滿了若隐若現的白雲,那一小小紅旗旁邊用灰色簽字筆寫了不打起眼的四個正楷字:水簾懸梯。這不是我們在飛機上看到的地勢嗎,正是進入西甯山寨時的那一面空地。所有人瞳孔緊縮大氣也不敢出,空氣裏彌漫着恐懼和尴尬的氣息,難道我們的第二個目的地竟然是這裏?傳說中隻能見人進難以見人出的詭秘之地?
咳咳咳咳,幾聲幹咳的聲音傳來,小阿哥清了清嗓子弱弱的沖着我們發問,打破了四周的甯靜:“你們..去那裏做什麽?”我們仨正躊躇着,遠處廚房大門發出吱呀的清脆聲,掌櫃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小阿哥連忙站了起來,拿起點菜盤滿臉賠笑道:“幾位吃好喝好,晚安。”說着灰溜溜的從掌櫃身邊擦肩而過,兩人會心的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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