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個勁兒的朝階梯上層跑去,又順着回廊扶手拐彎向下,沖着星光點點的亮光處拼命奔跑,忽然感覺幾年不做運動的苦果就是老腰酸痛上氣不接下氣,沒折騰多久就已累得口吐白沫遍體鱗傷。實在熬不過去,我停下腳步大喘粗氣的問道:“沒.沒動靜了吧?”
緊跟我身後的二狗,也是拼着老命順着階梯跑,昏暗的大堂裏伸手不見五指,也完全沒有意識到我突然停下,踩不住刹車的差點撲到我身上,來不及大呼就一屁滾蹲坐在樓梯邊斷斷續續答道:“我去,你停下說一聲。。差點。。老命都沒了。”他又拿出貼身的微型手電筒一掃,周圍空無一人,那黑影竟是像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不見,“行了,那混球不見了,安心了。”終于再也不用聽撓心傷腎的“砰!砰!”聲響,也用不着提心吊膽地警惕任何人的尾随,我拿過他手中的電筒照明,想借着微弱的藍光徹查一下周邊具體的環境,想看看究竟離出口還有多遠,誰知這不照不知道,一照讓人不寒而栗。
“安心個屁,看看你身後上面的台階。”二狗有點不情願的停下懸在半空捶打小腿的手,一扭頭就看到我斜翻着半個白眼直愣愣地看向台階上方某處,隻剩下爲數不多點亮的手電筒發出忽閃忽閃的藍光,倒映在臉上的藍色陰影讓我此刻的表情顯得呆滞猙獰。二狗看了我這副模樣,心底有些異樣,滿臉像是吃了屎一樣死灰色,難掩驚恐的眼神。
他順着我的視線仔細看了看這台階上方的凹陷處,在那塊水泥砌成的一個個階梯上居然也有一個手心有凸出顆粒的黑手掌印!二狗目光一掃像是觸電般惶恐起來,說話也是結結巴巴:“怎。。怎麽會這樣?”我緩緩回過頭,微眯着眼看向斜下方的階梯内,用電筒掃視後冷冰冰的說道:“你再看看那邊!”
我颔首向前示意他,二狗偏過頭向前一看,驚呼道:“那邊也是!”可是豎井附近也沒有了那個黑影,怎麽這階梯上到處都是留下的印迹。頓時我倆就陷入迷茫的惶恐中,他不爽的吐了個唾沫,罵罵咧咧:“這倒好了,本來是想找到阿凱那家夥,現在反倒是怎麽爬都沒盡頭似的,還有這勞什子東西,隔三差五地跳出來一個,究竟是什麽玩意兒?”
他說的沒錯,我們誰也沒見過潘洛斯階梯,如今經這麽一折騰反倒是有些後怕了。這三個水泥砌成的光滑平面組成一個環環相扣的三角形,每一個平面上都設置了二十三個階梯,乍看起來每一個平面是連成簡單的三角形回廊,實則結構複雜無限延伸循環,就像是三個環環相扣的圓錯綜複雜,這麽一座黑漆漆的龐然大物在這樣的空間裏隻剩下黑色輪廓的剪影。細看之下我發現,每一處拱起來的階梯表面都塗有光滑無色的染料,若不是在微弱的燈光下一照很難發覺,而且每隔三四個階梯上便有這樣一個光看就膽戰心驚地手掌印,坐在階梯上歇息的空檔,我将來回的路都打量了一番,方才我們一直是沿着階梯的直線奔跑,左拐右彎地跑過兩個交叉口,按道理來說現在我們應該是往下階梯斜坡的方向,可此時靜坐一看居然是。。陡坡上方!
我有點不敢相信,認真的想了想又開口确認:“剛才我們一直是沿着這直線跑的嗎?”二狗想了想莫科打诨地含糊其詞,誰也沒注意到究竟是走直線還是左扭右扭亂跑一氣,方才都是被那鬼東西吓住了心魂,烏漆墨黑的地方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哪還有誰會想着怎麽逃跑,不過有一個細節之處倒是很肯定的,他想了好一會兒半晌才正色道:“這我就不知,隻知道我們确實是沿着這些回廊跑的,而且最初還是順着那個手掌印的方向呢。”
被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恍然大悟起來,拍了一下腦門洩氣的吼道:“我終于知道了,這些手掌印很有可能就是一個記号,而我們恰恰就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沿着這些記号一路跑的,看起來是朝着出口光亮的方向跑,實則是逐漸偏離軌道越來越遠,你不信?那就再看看這些石階和石壁,都是錯落有緻的高低不平設計而成,一個台階接連另一個台階時都相差兩三厘米,而且每一層上面還塗着某種發光的物質更讓人難以辨認方向。無論是高低落差的視覺錯覺,還是手掌印迹的無疑是引導,都在暗示我們其實實際上早已不知不覺中在岔路上繞了很大的圈子。”我長呼一口氣,心裏覺得有些瘆人,停頓許久後才喃喃自語,“你知道潘洛斯階梯還有個說法是什麽嗎?”
“是什麽?”坐在我身側聽了一大堆長篇大論有些疲憊的矮小男人此時倒是打起了萬分精神,驚訝的低聲問道。我扭頭看向這個并肩而坐的男人,眼神裏閃着星光讓人捉摸不透:“無盡的回廊。一個怎麽走都走不出的回廊。”
忽然二狗一拍大腿,不甘心的燃起無名之火,怒道:“爺還真不信邪了,既然是人發明的就能破解掉。大小姐,你博聞古今倒是說說有什麽解決之道沒?仔細想想哪本樹上有沒有記載‘教你如何走出潘洛斯階梯’之類的方法?隻要有解決之道,在下願意爲這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每次走在死胡同的緊要關頭,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則是哀聲連連或自我放棄,反倒是這個男人和常人不一樣,會絞盡腦汁的想着出路或是願意爲之一搏,在這一點上我們三人就有這樣的相同之處,才三番幾次得以全身而退。隻是這家夥每次都是寄希望于他人身上,我隻覺的哭笑不得,想想他這木腦袋還能想出個什麽花來,也會讓人驚掉大牙。
我哭笑不得歪着頭:“嘿嘿,你倒是樂得輕松,哪裏來這麽一本書專門破解這玩意兒的。不過原理上我倒是知道一點,潘洛斯階梯的建成其實是需要一些條件,比如台階、光線、幻影這都是必備因素。”我看着他忽明忽暗的眼神,定是猜想到他想說的話,“是的,高低錯落的台階,塗着某種發亮物質的染料,還有忽隐忽現的黑色幻影,全都符合這個标準,所以這個怪梯便是這樣形成了,記得九幾年一本老書上曾提到過地面是這個潘洛斯階梯的關鍵。”
“地面?”二狗有點驚訝,右手摸了摸後腦心下有些疑惑。我點點頭繼續說:“記得那本書上說地面的傾斜或是陡坡都能給攀登造成一定的難度。。等等,我好像知道了。”腦海裏陡然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不過還是需要再次确定。
我扶着上面一層的階梯站起來,開始躬身往上爬,在傾斜和陡坡上攀的交界處站住了腳,在黑暗中戰戰兢兢地站直身子,迎黑而立。底下那個男人看到我沒來由的這麽一下,吓得驚呼,伸手扯住我後背衣:“小心點~”
正如我之前懷疑的那樣,這個怪梯就是利用高低錯落的階梯和地面角度混淆視聽,迎面而站時才會發現從左看這個階梯是向下走,而往右挪一步這個階梯便是向上,恰巧印證之前所遇到的,原本是向下的斜坡卻變成向上的陡坡,會誤以爲應該下樓的卻是往上攀登,而原本應該平地走的卻變成向下行走,如此就算我們再走一圈也很難走到前方的出口處。
“行了,我終于知道了,這個地面其實是傾斜的,從不同方位上來角度是不一樣的。咱們從現在起就沿着這個斜坡往下走,不要再往上或是繞路即可。”我說着,伸手招呼下面的這個男人,搖晃着這個手電筒時,忽然沒閃動兩下就熄滅了,瞬間我們又會到黑暗之中。不過不同的是,這次我們不再胡亂兜圈子而是有選擇性的行走,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跟着我們,果然不出半小時就順利到達那個光亮處。
站在平地上終于找回腳踏實地的安全感,幸好這一邊不再是流沙,回頭看向那個怪梯時仍是心有餘悸,要是這個玩意兒用對地方該多好哇,。正想着,突然聽到不遠處的二狗使勁搖晃着什麽,大聲沖着我喊:“糟糕,這裏根本就不是什麽出口!”
我迅速扭過頭,心底一揪,滿腹狐疑——不應該啊,我很早就注意過這裏,隻有這處地方才有光亮,難道是錯覺成将它當做出口啦?我慌不擇食的跑到那邊一看,門口橫着一根塗抹着熒光色染料的鐵門,每一根都是隔着四五厘米遠,上面還有些鏽迹脫落下來,透過縫口往外看,那是一面泛着亮蹭蹭的一攤池水,不知受到社麽反射也是波光點點,更是加深了這是唯一有亮光指引的出口。
真搞不明白,明明可以出去的地兒爲何還要這樣攔着,我側着一邊的身子連連後退,二狗臉色一青還未喊出口,就看到我沖刺般劈頭就是一撞,這鐵門紋絲不動反倒是我半邊身子被一陣麻痹,衣袖上還沾惹了一些熒光料,彎着腰痛苦的呻吟起來。
二狗愣了半會兒又是叉着腰哈哈大笑:“你呀,還真是說聰明又傻,哪有人拿人肉當發射機的.”不過他得意勁還沒使出多少,就聽到那陣聞風喪膽的叩擊聲“砰!砰!砰!”鼓動耳膜,我倆渾身一個激靈,趕緊捂住嘴大氣也不敢出。沒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那個怪響又來了。
“砰!砰!”這次隻是敲擊了兩下,聲源就是同樣的豎井附近。二狗背靠牆用手在後背一陣摸索,抓着一個鐵錘式樣的東西就是雷霆大吼:“他爺爺的,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作怪!”說着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拎着那鐵錘就是往豎井那邊走去,我早已捂着嘴盯着他後背發慌。
周圍空無一物,自然也是沒有瞧見之前出現過的黑影。在鐵門處透過來的微弱燈光下,這回二狗瞧得十分清楚了,隻見這個方圓月亮盤子大小的一口“大缸”,周圍都是水泥封閉圍成一圈凝固後形成圓柱豎井,散落在一旁地上的鐵蓋鏽迹斑斑,上面有無數的小孔和正在蠕動的白蟲。在鄉下時看過很多口枯井或是水井,隻是搞不明白這個看似普通的豎井爲何總是怪聲不斷。
他伸手動了動吊在裏面的細小鐵鏈,随着手指不同方位的擺動,鐵鏈就會發出摩擦井壁邊沉悶的聲響,但再次擺動時卻發現這股鐵鏈沉重異常,很難再晃動起來,像是底下懸挂着一百多斤的物體。二狗輕輕放下長滿青苔的鐵鏈,向我揮揮手,快速蠕動着雙唇:“這裏有動靜!”
我輕手輕腳的一路貓腰跑來,他向我指了指那根鐵鏈,我回望他幾眼有些不确定的在這豎井和鐵鏈邊緣摸了幾下,都是非常堅固牢靠,尤其那根鐵鏈此時被繃直立在豎井空中,盡管被拉得有些繃直但鐵鏈卻乜有不堪重負要斷掉的迹象。我剛摸到那豎井光滑滑溜的邊緣,正琢磨着要不要探頭向那口井下看去,突然下面連續三聲的叩擊震耳欲聾,似是要沖破而出,我倆被驚吓的剛想着往後撤退一點,哪知那根鐵鏈忽然一陣激烈的晃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底下大力掙紮,差點我立足不穩受到驚吓險些栽頭倒入,急忙反手扣住二狗的手腕往回一收。
懸挂在半空的井口裏的鐵鏈其實搖擺幅度不是很大,隻是我倆被這麽突然一下給唬住,隻聽井底有噼裏啪啦地亂想一氣,真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使出全力掙紮。我倆冷汗涔涔,四目相對:“怎麽辦?”我輕微的動了動嘴唇,二狗緊握鐵錘悶不做聲。随着抖動的聲響越來越頻繁,洞口深處傳來一股難聞的腥臭味直沖鼻端,嗆得喘不過氣來。
我連忙捂住鼻子,拿眼睛盯着那井口掃了一圈,突然黑暗中看到一雙手啪啦的搭在井口邊緣,那是一雙血迹斑斑鮮紅的手,從井底深了出來。“看招!”站在一旁一直悶不做聲等待時機的二狗,陡然間舉起那根鐵錘沖着那雙手就是奮力一擊,我捂住耳朵偏過頭去不想看到這麽血腥的畫面,靜聽幾下卻沒有了下文。怎麽回事?爲何沒有任何動靜?
忽然站在我一側的這個矮小男人忽然充滿驚喜的大叫:“阿凱!”我趕緊扭過頭去看着從井底走出來的人,那個剛探出半個腦袋的健碩男人冷不丁的瞧見一個鐵錘快準狠的朝他頭頂飛來,便迅速的騰出手一鼓作氣地鉗住那從天而降的武器。他頭發淩亂不堪像是被人打了一頓,形成左右參差不齊的鳥窩,一隻手緊緊抓着鐵鏈,另一隻手則鉗住那鐵錘,一隻腳剛踩在井口邊緣時就以這奇怪的姿勢站立了許久,唯獨那雙沾滿鮮紅血迹的手讓人觸目驚心。
我驚喜若狂的跑了過去,趕緊将他扶了上來,兩眼仍是盯着他手上的血迹:“你.”他眼神忽閃有些疲憊的笑了笑:“說來話長,不過這鮮血不是我的,别擔心。”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黑影?同你的身材一樣,也是前不久還在這口豎井附近溜達。”身後,二狗隻是收回那鐵錘并沒有向前擁抱他,隻是保持一段距離冷冷的問道。
阿凱遲疑了一下,緊繃的手臂有些不自然的一收,緩緩道:“沒看到啊。”是嗎?身後的二狗說出的話來帶着陰陽怪氣的味道,我緊抓着阿凱手臂的手也察覺到他細微的變化,心底有股異樣的感覺輕輕往回走了幾步。
阿凱深邃不見底的眼底如同一攤汪洋深海,讓人捉摸不透,他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麽,虛拟影像是嗎?我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和二狗對視而望,此時輪到我倆驚訝得大跌眼鏡。分開這些時日,他究竟遇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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