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這麽長的故事呢?你姥爺前幾年可都是吃了不少苦才熬到現在的。”
我扭了扭屁股坐得更近一些,歪着頭問:“那,傳說中的黑暗天使就是那個巨人咯?”
“哈哈哈,小腦瓜可真聰明。猙獰外表下跳動着一顆潔白心,這樣的天使有很多,比如和他攜手逃跑的巨人女孩。”
“那他們去哪裏了呢?”我嘟着嘴問道。
姥爺眼神迷離的朝着窗口外遠處閃亮的陽光,喃喃自語:“是啊,他們去哪裏了呢……。。”
一股濃煙嗆得我從回憶裏喚了回來,緩緩的從被捏的紙張發皺的舊報紙中擡頭,看到樹底下兩個高大勇猛的身影在晃動,心底一股悲涼感油然而生。又一次拉回到現實裏,周圍都是冷冰冰的,風刮在臉上如刀子般鋒利。我朝阿凱看了看,他目光裏關愛的神情仿佛守護神般溫暖,在二狗驚慌表情的襯托下顯得更是如此。
“不好,他們要放火引我們自己下去。”躲在相鄰樹上的二狗此時滿臉恐慌,向我們揮揮手以做提醒。“媽的,誰說這些醜東西蠢蠢的,明明聰明的很!”二狗邊示意我們邊心裏不爽的咒罵起來。
我隻覺得心裏跌落谷底的凄涼,腳早已冷得麻木動彈不得,阿凱一個靈巧的閃身,沒多大功夫便在相近的松柏樹上現身,從稀疏的樹葉中探出頭來,低呼道:“他們把梯子全撤走了。這哪是要逼我們下去,分明就是要活活嗆死我們。”
平常人都知道一旦發生火災或濃煙滾滾的情況,大部分人并不是被燒死而是活活嗆死。我隻覺得喉嚨裏幹澀無比,想必是咽喉炎又犯了,聽阿凱的聲音裏也多了幾分不安,我心裏揪緊起來,扶着旁邊粗大的樹枝向最高處爬去。
燦爛的陽光刺得耀眼,我伸直身子向下望去,不遠處那棟有着嫩黃色小窗哥特式的小房子外有個人影躲閃而過。黑滾滾的濃煙開始竄了上來,我捂着嘴竭力忍住又一陣咳嗽,兩個大男人時而一動不動的相互對視,時而向遠處一掃而過尋找捷徑,仿佛所有的緊張感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約而同的不祥之感。
等等,我眯着眼往下看得更仔細了,那是一個女人貓着腰閃躲的身影,此刻她手裏拿着一根燃燒的火把向房子附近的草堆裏點去,頓時前方的小房子也是濃煙四起,接着那女人弓着身子快步朝我們這邊跑來。
我驚訝的瞪足了雙眼,已激動的向兩個男人搖搖手說不出話來。可是,那兩人壓根沒正眼看向我,反而用袖子捂住嘴直直的盯着樹下。樹下,兩個穿着破舊外衣的巨人看到自己的家被濃煙彌漫便惱火的吼叫起來,整個樹都顫抖幾分,從樹蔭下跑出來的李煙雨也是怒目圓睜,三人早已應付不暇地朝那間小房子跑去。
突然,我身後的樹葉抖動起來,接着就見到一個脫了漆的階梯從樹底下向上冒了出來。“快,快下來。”樹下一個細聲急促的聲音傳來,接着又是一陣顫抖的咳嗽聲。
“梅朵卓瑪?!”二狗從嗆眼的黑煙中一眼認出了披着長發古銅色皮膚的藏族導遊,若不是她滿臉被咬得紅腫一片,登革熱病仍舊讓她苦不堪言,她那漂亮迷人的外貌也不至于變成這樣。此時她兩手抓着階梯底端,兩雙水汪汪的眼睛被嗆得淚水直流,早已被煙霧缭繞地說不出話來,隻是騰出一隻手做了個向下的手勢。我們三人早就按耐不住,趕緊順着梯子向下爬去。
她臉腫的将眼睛都快擠成一條縫了,加上黑煙味實在幾乎不能呼吸:“快…。。快走,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了…。用了一招調虎離山之計恐怕也拖延不了多長時間…。。趕緊,趕緊朝…。。”她淚水流淌半邊臉,無法再發出聲音隻得伸出一隻手指了指向北邊的方向,“那是往外的出口。”她說,活生生的從嘴裏擠出一句話。
“别說話了,都别愣着趕緊跑吧。”我扶着梅朵卓瑪,兩個男人打頭陣向北邊跑了幾米。我邊跑邊回頭看向那棟小房子,兩三個人影正跑進小房子裏。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還有什麽事還沒來得及去做,突然拍頭一想,“林凡!”我幾乎是脫口而出,連忙叫住他們:“還有林凡在那個屋子裏!他還沒有死!”
幾個人停下腳步,眼裏閃動着說不出的複雜神情。究竟是救還是不救?若是此刻折回很可能全軍覆沒,如果現在就走還有逃生的可能,可是那就意味着要犧牲一個人的性命。
突然緊抓着我手臂的梅朵卓瑪,雙手一甩滿臉決絕的說:“我去,你們趕緊跑。”“梅朵卓瑪…。”我們驚訝的異口同聲,心裏泛起一陣酸酸的刺痛感。她咧嘴笑了笑,紅腫的臉像是泛着紅光,可怕卻可敬。
她泯然一笑:“反正我也活不長了,這個傳染病早已過了救治時機,還不如多救一個人的性命。”她扭頭看向不遠處,主題遊樂場内聖誕音樂不合時宜地仍舊繼續,她大義淩然地不由分說向小房子跑去。
“梅朵卓瑪!”我大叫着想要尾随而去,二狗一把拖住搖晃着我的肩膀大喊:“你不要命了,快走。”兩男人幾乎一前一後的夾着我向遠處跑去。
我掙紮着痛哭起來:“你才不要命了,他們都是去送死,不能眼看着他們就這樣白白浪費年輕的生命,你們…。你們放開我!”我幾乎是怒目而視,阿凱扯着嗓門兩指始終不離開我的手腕:“你這樣才是去送死!你這樣返回去不僅救不了他們還辜負那姑娘的舍命相救,值嗎?”
我頓時覺得猶如五雷貫耳,宛如一潑冷水澆得我手腳冰涼,“可是,可是再讓我看看,看他們出來了沒有,好不好?”兩個人男人歎息一聲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要後悔。”三人便沿着來時的路跑了過去,眼看着離小房子越來越近,突然一陣轟隆聲響起,我們被眼前驚得呆住了。
這棟哥特式的小房子不知何種原因從裏面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四溢,濃煙滾滾。還沒等我們回過神來,轟隆一聲窗口處被掙破開來,一個全身燃燒紅火的人影慘叫着跑了出來,我們吓得渾身是汗朝旁邊一跳躲避開來,同一時間從暗格出跑出來的兩個人像麻花一樣糾結在一起,藏族姑娘妙曼的身影死死抱着那個女巨人龐大的身體,牙齒狠狠扣在她的脖子處,兩人扭打成一團。沒過多久,從房間裏跑出來渾身是傷的李煙雨,李煙雨似乎紅了眼揚天怒吼着加入了兩個女人扭打的隊伍中,而渾身燃燒的火人此時慘叫着一把抱住了從暗格出奔跑出來的另一個巨人,震耳欲聾的叫聲簡直慘不忍睹。
我恐慌的幾乎就要尖叫出來,掙脫了看得驚呆的兩個男人,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拿起一塊石磚朝李煙雨頭上砸去,頓時鮮血直流他慢慢扭過頭來,兩個眼珠紅得滴出血,他萬萬沒想到還有人會背後襲擊,我幾乎發了瘋一樣扯住梅朵卓瑪半邊身體想往外拖,李煙雨此刻才看清楚原來是我們這一行人背後偷襲,二話不說從身後掐住我的脖子往外拖。眼見四人體力不支仍舊死死纏繞,阿凱側身掠起,憑空使出二指神功渾身殺氣的向李煙雨的頭部飛去,隻聽一聲尖叫緊緊勒住脖子的手松開,我往外倒退幾步,眼冒金星。
小房子已愈燒愈烈,突然一個坍塌的長棍正半懸在空中眼瞧着向扭成一團的我們砸下來,二狗趕忙伸出手來拖住我便往外跑,李煙雨痛苦的胡亂跑起來,那根碗口大的火棍生生的砸在梅朵卓瑪和那女巨人身上。旁邊兩個火人交織在一起越跑越遠,最後消失不見。李煙雨蜷縮着身子抱着頭在地上打滾,那一擊并沒有擊中命脈隻是傷了神經,但随後瞅着這空檔兩個人夾着我往外跑去,我知道被活活壓在火棍之下的藏族姑娘也沒有了存活希望。
正當我們回過身去預逃生時,李煙雨痛苦的騰出一隻手死死的抓住我腳踝,我“啊!”的一聲尖叫,倆個男人也疑惑的回過頭來,恰巧那棟小房子抵擋不住烈火的侵蝕“轟隆”坍塌下來。李煙雨嘴角冒出血絲像隻掙脫不掉的蝗蟲死死的咬住你不放,忽然天空中傳來陣陣飛機旋轉的聲音。
“看,飛機!”聽到空中響動,二狗擡頭驚呼,我們知道離逃離這地方的機會就要來了。阿凱一腳踹掉李煙雨的手,一個連環旋轉踢将那人騰空踢飛。“二狗,快去揮手示意!”阿凱邊對付着這男人邊急促催道。
哪裏等到他發号施令,二狗早就抓住機會揮舞着雙手粗着嗓子大叫:“這裏!這裏!”那是充滿希望的呐喊,飛機在不遠處的樹叢上低空盤旋,側着身子繞過樹林飛行,爲了防止視覺盲區,我喘着氣拿着不遠處碎掉的一塊玻璃迎着太陽光,一道白光像飛機那邊閃爍。
此時,低空盤旋許久的飛機正慢慢向這邊飛來,也許是白光的反射作用,也許是這邊熊熊大火的燃燒,反正不管事何種原因它正朝着我們飛來。我們三人使出力氣越跑越遠,感覺飛機就隻在頭頂上盤旋,坐在上面帶着耳機和對講機的軍人都看得真切。
不一會兒,飛機在一塊空地上緩緩降落,我們喜極而泣地向那邊跑去,迎着午後的陽光仿佛看到前方勝利的希望,感覺家離我們越來越近。
“你們是f團失蹤的遊客嗎?你是蘇錦嗎?”從飛機上跳下來一名國字臉軍人模樣的男人看着我們狼狽跑過來的樣子,臉上白一陣紅一陣。
“對對對,我叫蘇錦,這兩位是我朋友,都是f團旅遊途中失蹤的。”軍人點點頭,拿出三四張照片一個個對着看,時而從我們臉上一掃而過時而低頭看着手裏的照片。最後,他終于放心的義正言辭說道:“終于找到你們了,有人報警說這個團一周之前就在這深山裏失蹤了,我們也是調用了幾百号人全城搜索仍是無果,才特意派來飛機搜尋。”男人漫無表情,像是在向上級彙報工作,随後掃視了周圍一圈又看到那邊燃燒大火,眼眸靈動:“真沒想到,這片未開發的深山之中竟然還有這樣一片主題樂園。那邊是怎麽回事?怎麽隻剩下你們,還有其他人呢?”
軍人滿腹狐疑地問我們。我心裏一沉支支吾吾的說道:“他們…他們都死了。還有一個人就在那邊,就是他引誘我們來到這裏的,快捉拿他。”想起梅朵卓瑪慘死的那棟房子之下的情景,想起林凡渾身是火的痛苦掙紮,想起表妹尖叫着叫我“姐姐,救我”的一幕,我眼裏閃動着憤怒指着那邊說。
飛機上又下來一米八左右的飛行員,倆人一前一後的朝手指方向跑去,除了燃燒房子外,空無一人。
“你們說的那個人呢?”他扭頭疑惑的看向我,我們趕忙跑過去,地上早已空空如也,隻留下頭部撞擊地上時的血迹。“他跑了。”我聳聳肩,垂頭喪氣地說道。
“行了,别廢話了,帶我們離開這裏吧。”沉默許久的阿凱按耐不住脫口而出。十分鍾後,三人乘着飛機緩緩起飛,離這片主題樂園越來越遠,腳下茂密的樹林越來越小,我們疲憊的雙目緊閉,終于長籲一口氣,全身酸痛不已但心中無比喜悅。終于,終于可以回家,可以踏踏實實睡一場覺,可以不用再擔驚受怕。
飛機轉動着向藍天飛去,遊樂主題公園的一個陰影處,李煙雨渾身是血的死死盯着起飛的飛機,眼裏冒着怒火。
他們,真的就能相安無事了嗎?眼前回蕩着一幕幕兩個家人慘死的場景,李煙雨深深皺起眉頭,眼裏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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