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着層層霧氣,夾雜着新生發芽的嫩草味撲鼻而來,走在霧氣包裹的灌木叢中二狗無精打采很沉默。阿凱皺着眉頭一語不發,思忖着究竟誰才是秘密隐藏的黑手之一,隐隐覺得從一開始引誘我們前來犀牛神山的幕後黑手,已經逐漸開始浮出水面。想到這,阿凱頓時覺得五味雜陳,喜的是我們朝思暮想一門心思想揪出來的騷擾者即将顯露真身,悲的是如果找不出這個内奸就很容易被他誤導造成更大傷害。踩在泥土上松軟落葉嘎吱作響,如同他們此刻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
河邊仍是水流湍急,沒有了打水戰的嬉鬧聲,換來的是一片寂靜,冷風吹過刮得樹枝瑟瑟作響。我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表妹摟着我更緊了,兩個女人緊緊挨着相互慰藉,自從表妹回來跟我說她所見之事時,腦海裏那一幕幕場面更是難以甩掉,微胖男人痛苦的呻吟,伸出一隻懸空的手苦苦哀求,絕望又夾雜着希望。很多去世的場面我們都有見過,唯獨最怕的是一個人臨終前掙紮痛苦的絕望,想到這些我摟得表妹更緊了。李煙雨坐在不遠處抽着一根煙,背靠着大樹吞雲吐霧,像是在沉默的思索。自打從廢墟房出來後,李煙雨就是這樣一副冷酷的神情,時而低眉緊鎖時而長歎一氣,而書生氣的林凡百無聊賴地獨自一人扯出一根草含在嘴裏沉默不已。灌木叢的後方傳來一陣簌簌聲,衆人回頭望去,阿凱和二狗一臉灰色的從裏面走了出來,迎着其他人的目光,他倆隻是象征性的一笑,行動劃一席地而坐。
“怎麽樣?”表妹緊蹙雙眉試探性的一問,二狗嘿嘿兩聲幹笑說道:“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吧。”他嘶啞着聲音無奈的長歎一聲,幾日來經曆這些繁瑣之事,他吊兒郎當的模樣已消失殆盡,胡渣顯露顯得滄桑不少,尤其見到今天慘絕人寰的一幕,更是沉重一擊,心裏很明白這是光明正大的謀殺,而危險仍未消除。
阿凱歎了一口氣,坐在我身邊,兩腳微微拱起無聊的扯着地上的雜草。“還是養精蓄銳早點離開這吧。”他突然揚起聲音,長托着尾音,我聽得心裏一咯噔,很明顯這是刻意爲之,他邊說邊拉着我手面無表情地繼續向對面的男人喊道:“李煙雨你不是說走過這條河再往山那頭去就能出去,是真的嗎?”他張合着嘴沒有太多表情,手指在我手心裏動了動,瞬間我就心知肚明。
那張永遠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的李煙雨,突然聽到指名點姓的喊他,先是一愣然後又笑了笑:“對,淌過這條小河,咱們往上那頭走一段路就到了林場。”他揚了揚手,順着手指的方向樹林聳立,一排排伸張開來,很明顯那片樹林跟之前的迷失樹林有得一拼,光是肉眼相看就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絕不是“一段路”就能走出的。
這個道理誰都心中明了,阿凱似乎沒有任何質疑,繼續說:“那今天咱們在這裏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就出發。”說完開始張羅着撿一些樹枝柴火做篝火,又将背包裏的毛毯拿出墊在草地上供大家休息,二狗也打着哈哈故作愉快的招呼:“來吧,吃一些金槍魚罐頭補補體力。”邊說邊搖着林凡,又提給李煙雨一些吃的。
“我說你這是拿花獻佛呀,這東西明明都是人家煙雨的幹糧,搞得像自家東西似的。”表妹柳眉倒豎,一雙丹鳳眼不屑的一撇。二狗遲疑一下瞬間像打了雞血一般叉腰叫道:“嘿呀,我說你這丫頭漂漂亮亮的,說起話來咄咄逼人,還想不想嫁人啊?保準沒人要。”調侃起來,二狗就精力充沛,一聽到沒人要表妹更是不服,又聽他滿嘴胡言:“哥兒們,這潑婦你娶她嗎?”他拍了怕阿凱的肩膀,擠眉弄眼的繼續胡說八道。衆人心領神會的皆笑不已,阿凱仍是面無表情的嚴肅。被這一鬧,表妹更是急的直跺腳,兩頰绯紅,追着二狗滿林子跑。
在衆人哄笑中,我轉身進入一側的樹林裏,瞧瞧張開手,之前一張白紙條塞進我手心,正當我疑惑不已,但看到紙條上的簡短幾個字更是驚訝非常:身後有眼,小心隊伍。潦草的幾個字卻是筆鋒不足,一撇一捺竟是用鮮血寫出來,無論怎麽看分明就是一個女人的字迹,被滿眼鮮紅的字看得心驚膽顫。那會是誰呢?阿凱怎麽會有這個?緊張的氛圍明顯感受到脈搏跳動得飛快,正當我沉浸在驚心的自我世界時,身後傳來簌簌的聲音,我顫抖着手趕忙将紙條塞進口袋裏,不緊不慢的回過身來,李煙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在我身後。
我幹笑的呵呵幾聲,雖然心裏正納悶這人怎麽會跟我而來,但表面上故作輕松的轉移話題:“咦,你怎麽在這裏?都不說話怪吓人的。”李煙雨從背後遞過來一塊面包意味深長的對我說:“給你送吃的,看你沒在那邊就來找你,看你緊張兮兮的樣子,好像藏着什麽呢。”他黑色眼眸忽閃,像小孩似的撒嬌起來,聽得我頭皮發麻心裏幾萬隻手在腦心。
“嘿嘿,哪裏有那麽多東西好藏的,你也是疑心的好,正好我肚子餓了。”我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面包嬉皮笑臉的說句:“謝謝啦~”兩眼仍是直視的看着他,他下巴微微抽動,娃娃臉上笑容尴尬。對于一個不願說實話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理直氣壯的直視他的眼睛,順便觀察他的反應,等到身影在樹叢裏一晃而過,李煙雨漸漸收起笑臉,眼神犀利的盯着閃動的樹叢。
這邊廂,吵鬧聲依舊,不知何時林凡也被卷入到二狗和表妹的舌槍唇戰之中,他尴尬的夾在中間差點就被倆人左一言右一句的唾沫星子淹沒。天漸漸暗了下來,晚上的樹林氣溫陡然急降,阿凱環抱雙手眯着眼靠着一棵百年老樹。當我從樹叢裏晃身走了過來時,李煙雨也不緊不慢地緊随其後,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到處晃。阿凱不動聲色的眼睛眯得更細了,眼神恍惚不定。
“來來來,吃一口。”我故意靠近阿凱旁邊坐下,拿出送來的面包裝模作樣的遞給他。他很自然的拿着,眼珠子一動不動地跟着李煙雨來回移動,“這是誰寫的?”我悄聲說道。
阿凱目光凝重,回過眼神低聲回答:“梅朵卓瑪。”“她?”我驚訝的眉毛挑起,環顧四周後又急切的問道:“那她人呢?”
阿凱目光掃視我一眼,被他看得心裏毛骨悚然:“走了,說是有内鬼不願意多停留,不過我沿途留下一些标記,她應該不會走丢。她被那些蟲咬的神志有些不清楚,不過還好給我塞了紙條提醒。”他瞄了我一眼,我嘴巴幾乎要張成橢圓了,又低頭盯着我手中的面包說:“這不是你的吧?”
“這個嘛,是李煙雨送來的,說是怕我沒吃的就送過來了。”我沒好氣的說,第一次看阿凱陰陽怪氣地樣子心裏就很不爽。他嘴角一撇,冷笑道:“是嗎?這個分明就是他自己的面包,爲何要給你?”
不知爲何,我氣得牙齒直癢癢,站起來,弓着身子低聲怒吼:“你什麽情況,陰陽怪氣的急死人,你是在懷疑我咯?”“閉嘴!”他奮力一扯我的袖子将我拉得坐了下來,眼睛仍舊盯着前方。
“李煙雨很可能是他們的人!他根本就不是特意給你送吃的,不過是在跟蹤你!”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怎麽回事?”我面無表情地從嘴裏吐出擠出一句話。
“其實在你進去之前,我就和二狗配合演了一個雙簧。之前我們是懷疑内鬼就是幾個男人中間,所以我們特意在他們都在的時候,大聲揚言早已知道隊伍裏有内鬼的事,還說我也掌握了一個重要線索能斷定誰是内鬼。”他說的格外鎮定,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們的墊背人。
“那,他們是什麽反應?”我沉住氣,難怪李煙雨要跟着我到後邊。阿凱搖搖頭說:“還能是什麽反應,都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們想的是如果誰跟着找你誰就很可能就是。如此看來,内鬼不就出來了嘛,而且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猜想嗎?
我拼命回想:“說,這個旅行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爲了當年蘇家村所隐瞞的事,想要借此機會聚集他們的後代,想要一網打盡。”
“沒錯,一路走來倒是證實了我們的猜想,經曆那些天災*後現在除了李煙雨和小刀之外,剩下的就是當年蘇家村的人了。”阿凱贊同的點點頭,我扭頭看着那群嬉笑打鬧的人,心裏五味雜。阿凱接着說:“那個叫李煙雨的男人極力推崇我們向前走,本來我是不相信他的,不過剛才抽空看了一下地形他說的沒錯。所以,明天大家格外小心。”
我點點頭,那一晚我徹底失眠了。當一個人知道誰是内鬼之後還是很難面對他,那種不自然的表情和舉止很容易暴露,即便是訓練有素的人。
第二日,鳥啼聲清脆的響起,伴着叮咚的河流聲顯得格外動聽,我們一行人馬不停蹄的卷着褲腿淌着河水向另一座樹林走去。早上的水寒冷刺骨,而我的心更是心涼徹底。“冷嗎?給你。”待我們咬着腮幫終于走上岸後,李煙雨遞過來一塊手帕,笑着對我說。
二狗、阿凱站在不遠處看向我這邊,李煙雨渾然不知地伸着一隻手,我心裏一緊還是客氣的笑道:“謝謝。”對他娃娃臉上繃着的表情,我更是不忍直視。太陽逐漸爬上頂頭,已是中午的時刻我們走進了幾百米的樹叢裏,這一片除了布滿的蛇果外,幾乎和之前的大同小異。爲了走出不毛之地,我們卯足了力氣頂着太陽繼續往前,越往北的方向早已看不到密密麻麻的大樹,開始變得稀疏起來。
正當我們心存疑惑的時候,走在最前頭的二狗忽然大叫起來,那種既是興奮又是惶恐的呼聲聽得我們發麻。我和表妹相視而望,趕緊加快步伐跑去,引入眼簾的是廣闊無垠的一片玩具遊樂場,那是一個巨型的玩具主題公園,聖誕節的歡快樂曲響徹全場,旋轉木馬像上了發條一上一下的旋轉起來,加菲貓的蹦蹦床,還有機器貓形狀的滑滑梯,這裏幾乎涵蓋了小孩喜愛的所有玩具,五顔六色地裝飾小燈圍滿了全場一圈,在滑滑梯上、跳傘架上、旋轉木馬上都纏繞了好看的裝飾小燈,因爲白天所以沒有打開。
我們驚得目瞪口呆,光是站在主題公園的入口處就覺得自己像是滄海一粟,裏面大的驚人,所有機器都在啓動中,唯獨沒有任何一個人。
“這是哪裏?怎麽會有這些個東西?”表妹出自本能的在我耳畔低聲說道,沒有人回答,因爲所有人都被震撼的挪不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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