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功夫的談天說地,使我的心情沒有了剛才那麽沮喪和憤怒。
也許是爲了給我台階下,回家後,父親并不在,隻有母親陪着潤子爹和常不瞳聊天。見我來了,他們的說話聲稍稍低了下去。
還沒等他們開口,我便問常不瞳:“我想帶潤子一起走。”
“這個麽……”常不瞳未曾想見到我後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很爲難地看了看潤子爹。
“臘月,是不是這小子纏着你非要你帶他走?”潤子爹臉色一沉。
“不是,是我怕生,要潤子給我做個伴。”我辯解道。
潤子接話說:“是啊,你看這古代的皇帝都有個伴讀書童,我就是十二的書童呀!”
“說什麽屁話,你個臭小子,才認識幾個字,當什麽書童,你當是去玩呢,**凡胎去了也礙事,一邊玩去。”
“我不管,十二去哪我就去哪,萬一他暈倒也有我在一旁幫忙,再怎麽說,我力氣大,搬搬擡擡少不了我,這次要不是我,十二就躺下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爹,你就讓我去吧,我保證不犯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潤子苦苦央求道,理是一套接着一套。
“不行,我就是不同意,不用再說了。”潤子爹像是換了一個人,态度變得極其強硬。
後來我才知道,潤子爹之所以不讓潤子離開也是有原因,他非常清楚九門每次執行任務都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他當過兵,做過警察,也是常不瞳的聯絡員,深知此去兇多吉少,杜家九代單傳,隻有讓唯一的兒子守在自己身邊,才能平平安安。這也是他隐瞞了蔣介正身份的緣由,怕一說出來,自己也會被牽連其中。
我和潤子都不再說話,眼巴巴地望着常不瞳,這會兒能說上話的也隻有他了。
常不瞳看穿了我們的心思,打起圓場,說:“好啦,好啦,老夫聽說潤子力氣很大,正好九門中也有一位以力氣大著稱的龍一鳴,也許他能夠收下爲徒也說不定,隻是他脾氣古怪,合不合他意也隻能看你的造化了。”
常不瞳拍了拍潤子爹的肩膀,讓他放心。潤子爹無奈點了點頭。
潤子見他爹松口,眼疾手快,立馬從桌上端了一杯水,也不管是誰喝的,眼看着就要向常不瞳敬茶下跪,雙膝彎曲停在空中,被常不瞳用腳抵住。
“不必敬茶,老夫可不是你的師父,既然你指望着老夫,就和我們一同去,到後再找機會也便是了,老夫這樣安排如何?”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潤子手舞足蹈,比吃了蜜糖還高興。
我接過潤子手中的茶碗,向常不瞳敬茶,他滿意地笑了笑。
笑聲落下,母親開口對我說:“臘月啊,你跟我來……”
到了樓上,母親又對我說道:“一下午,常先生和我們聊了很多,以後我們不在你的身邊,要照顧好自己,有空回來看看,不管你當不當我們是你的父母,這裏的門永遠爲你開着。我和你爹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這個藥囊是你爹剛剛問唐大夫求來的偏方,帶在身上能安神靜心,衣服我都收拾好了,希望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我……”
我把藥囊和包裹拿在手上,說:“媽,你别說了,我都明白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好好,那我和你爹就放心了……”
我再一次投入母親的懷抱,母愛的溫暖包圍了我的全身。很多人說,眼淚代表了離别,殊不知,這次的離别我再也沒能和母親說上話。
我們沒有等處理完河塘的“疫情”後才離開,而是跟着常不瞳當晚就向普陀島進發。爲什麽去那裏,當然是爲了那具魃屍。據他說,普陀島是我國四大佛教名地之一,也是觀音菩薩的道場,把魃屍安置在那裏,用足夠的佛法來壓制,處理起來才更爲妥當。
扒拉兩口晚飯,我、潤子和常不瞳就坐上渡船,看得出,常不瞳神情焦急,應該在擔心魃屍的情況。但我和潤子并不知道這具魃屍有着什麽可怕之處,所以還是比較輕松的。
一夜的漂泊,第二天淩晨,我們三人才登島,然後就是一路的徒步。和我印象中不同的是,海天佛國并沒有傳聞中的香火鼎盛,所見到的到處是破敗的寺牆和洞門大開的院落。
我問常不瞳:“師父,這裏的和尚都去哪裏了?”
潤子也很好奇地說:“是啊,怪陰森的,而且好冷。”
常不瞳下船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并沒把視線放在我們身上,而是盯着遠處的一個山頭,長籲短歎,等了有一分鍾,才勉強擠出幾個字:“希望能成功。”
我和潤子相觑一抿,隐隐感覺到氣氛的緊迫,接着又是一陣沉默。
走了約有半個小時,我發現山路上高枝葉密,但沒有一聲鳥鳴,在這個季節,是不可能發生的。太陽已然高挂,卻無法穿透厚厚的樹葉。我們越走越暗,越走越窄,越走越高,明顯這條山路不常有人行走,而且沒有任何指向,要不是跟着常不瞳來,平常人根本不可能發現。這麽隐蔽的位置,倒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點。我的心裏暗暗打起退堂鼓,早知道不答應他了,這回沒想清楚就被帶來了,後悔不已。
我低聲對潤子說:“潤子,潤子……”
潤子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欣賞着沿路的風景,見我和他說話,他才轉過頭來問我:“什麽事,你聞……這裏空氣可真好啊!”
“你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啊,村裏都是牛糞和魚腥味,這裏全是草木的清香,你瞎擔心什麽,天塌下來有你師父頂着。”
“别拿我師父說事,才拜了一天的師,都沒教會我什麽,有事不見得都能解決,到時還得靠自己呢!”
“那你叫的那麽勤,師父長師父短的。我說你一天到晚不能盼點好麽,我們都已經來了,我可想好了,不混出個名堂我就不回去了,起碼學點本事再走,不然我老爹又得找個理由讓我回去了。”
“哎,不知道會碰到什麽事……”我看了看前方常不瞳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不知不覺,常不瞳已經離我們十步開外,這老頭看似瘦弱,腿腳卻利索,絲毫不帶停頓,看似有點像世外的得道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