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進一步詢問原因,蔣介正對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放下手中的煙杆,悄悄走到潤子身邊,慢慢把已經吓呆的潤子往身後拉。
我把書一塞,随即也走上去,想看個究竟。不看還好,差點沒把我也吓尿了。原來隔壁屋子的門前站了一個人,不知何時門口的蠟燭已經熄滅了,雖然看不清全貌,但從個子和大概的輪廓上還是能依稀辨認出來人應該就是馬連長。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馬連長真的回魂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表面看上去都與我無關,但又被我遇上了,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本身是不是容易招鬼。自從上次經曆過僵屍小孩的事,我的膽子也大了不少,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是人是鬼那也得瞧個真着。
正當我胡思亂想期間,馬連長已然進了屋。門被輕輕關上,好像自己就是這屋子的主人,獨來獨往,甚至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要不是潤子恰巧看見,可能到天亮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自言自語道:“他還真不見外,時辰把握得倒挺準,不過……”
蔣介正接話道:“不過啥?”
我解釋道:“一般頭七回魂都是見見自己的家人,雖然我們算不上家人,但也是送他上路的朋友,總不能一身不吭就往靈堂去,還關上門,怎麽想都覺得奇怪。”
蔣介正點點頭,對我說:“我覺着還是過去看看,萬一馬連長有什麽托付呢!”
我猶豫道:“這事恐怕不好吧,從習俗上來說,在回魂夜,鬼魂和活人是不能相見的,容易犯沖,況且他關門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呢,我覺得我們還是待在這裏爲好,如果有托付也一定會留下暗示。”
我們正商量着辦法,潤子突然一個激靈,發了瘋似的往外面沖,等我們反應過來,潤子已經奪門而去,眼看着就要瞧不見人影了。我想追上去,和蔣介正對了下眼神,他馬上心領神會,讓我一定要追回潤子,千萬不能出事,不然真是對不起潤子爹,而我則交代他一定要在屋子裏等着,在我們沒回來之前千萬别又出其他岔子。
話分兩邊,我跟着潤子一直腳不停歇,要說比耐力,我可不輸潤子,時間一長,我自然能追上他,可就是不知道他去哪裏。任我怎麽喊叫,他也裝是聽不見,這樣漫無目的的追逐,體力損耗非常大。要是比賽場上的運動員,潤子今天肯定是吃了興奮劑,眼看着潤子的身影就要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我又急又氣,心想潤子會不會被剛才這麽一吓,心智發生了改變,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鬼上身”,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完全喪失自我。我越看越像,直到我體力耗完,趴在地上大口喘氣,才發現這條路有些熟悉,往周圍一看,江風陣陣,竟然就是通往福祿壽公墓的唯一道路。
我有個不好的預感,潤子這是要去挖墳掘墓嗎?我立刻開始反省自己的想法,潤子無緣無故去那裏幹什麽,難道他想去看看馬連長是不是真的死了,其實我霎那間也有這種想法,比起鬼來,我更加願意相信馬連長成了僵屍。要真是那樣,蔣介正豈不危險,所以得趕快追上潤子。福祿壽公墓可不是亂葬崗,怎能讓人随随便便就能進出,何況他根本沒有充足的理由。我知道,無論有多重要的理由,在這個年代,就算私闖墓地都是重罪,給你按一個擾亂社會秩序的罪名就夠受的了,何況潤子爹還是警察,潤子不可能犯傻。我時跑時走,随着離公墓越來越近,就更加替潤子擔心,而當我到達公墓時,噩夢終于來了。這所公墓面積極大,占了兩個向南的山坡,從遠處看就像是駝峰,圍着兩座山的一圈是條沙江,從東北方向西南方流走,遇山分叉成了兩條支流,把公墓緊緊環抱。也因爲如此,公墓所在地勢較高,而延山路走上并排有不少東倒西歪的墓碑和墳樁,一個個小土包隆伏不定,可能還在修葺過程中,我沒有心思理會這些,隻想快點找到潤子。我咬緊牙關,加快腳步,五分鍾後,才算見到了公墓的大鐵門。鐵門上還有一道容一人進出的木門。送馬連長來的時候是白天,大門是完全敞開的,絲毫沒有注意到這扇木門,這般看來,還真有點滲人,就像是一張大黑臉下吃人的嘴。我蹑手蹑腳往木門上推了推,“咯吱”聲後,木門像失了鎖頭,慣力下一推到底,竟和鐵門碰撞在一起,發出“哐”地一聲。我生怕惹出麻煩,想去拉一把,不料門後挂着一盞煤油燈,正對着我的眼睛,照得我眼酸。待我回過神來,才發現燈底下竟然躺着一個人,鼻血流了滿嘴,已經凝固,我記起來,他不就是這裏的看門人麽。用腳跟想想都知道,這一定是潤子的“傑作”,還好人隻是暈了,我把他擡到牆角,立馬去到馬連長的墓地。果然,這小子就在墓碑後,正拿着一根削去半拉頭的粗樹枝,輕松撬開墳堆上的石闆的一角,絲毫沒有理會我的存在。“潤子,你可别吓我,有什麽事回去說。”我擋在他面前,不讓他繼續撬。“你别管,我好着呢,等下就知道了,我還不信了,這馬坤也能成了僵屍,不吓别人就知道吓我,看我好欺負麽,娘的,今天我就燒了你……”潤子越說越起勁,單手就推開了我。我見他雙眼有神,吐字清晰,不像是“鬼上身”的症狀,才松下一口氣,但也阻止不了他,隻能幹着急。說實話,山間風大,跑了這麽一路,腰都酸了,這時有免費的涼風,挺舒服的,不自覺地坐在地上看着潤子在一旁使勁。長這麽大,還沒有在墓地過一夜,看起來也并非傳說中的那麽可怕,尤其一旁還有個生龍活虎的人時不時發出便秘的聲音,睡着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