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在麥迪文開口的那一瞬間,卡德加恍惚了一下。

世界在突然有了一瞬間的模糊,同時,一股惡心的感覺在他的胸口回蕩……有什麽東西不太對勁。

“我進來的時候,他們倒在地上。那個仆人沒有移動他們,”洛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面朝上還是面朝下,閣下?”卡德加問,盡量保持鎮靜。他可以感覺到年長法師冷冰冰的眼神。“頭朝着法陣還是頭朝窗戶?”

洛薩開始回憶:“朝着法陣,臉朝下。是的,沒錯。他們全身都被燒焦了,我們不得不把他們翻過來确認他們就是哈格拉和哈加林。”

“你的用意是什麽,年輕人?”**師問,他現在挨着敞開的窗戶坐着,撫弄着他的胡子。

卡德加看着殘破法陣和窗戶之間的兩個焦痕,努力把那兩人僅當成兩具屍體來看待而不是曾經或者的法師。某些冰涼的東西開始流進他的體内。

“如果你從前面攻擊别人,他們會向後倒。如果你從背後攻擊,他們就向前撲倒。您進來時窗子是開着的嗎?”卡德加努力壓制着這些不适的感覺,開口問道。

洛薩看着敞開的凸窗,當然他此時無心浏覽窗外宏偉的城市景觀。“是的。不,我印象中是。但是有可能是仆人打開的。當時有一大股可怕的惡臭,首先是這個引起了注意。我可以去問問。”

“不用了,”麥迪文說。“你的仆人進來時窗子應該是開着的。”**師起身走近焦痕處。“所以你認爲。年輕人,”他說,“哈格拉和哈加林當時站在這裏。注視着魔法陣,這時有東西由窗子進來從背後襲擊了他們。”他形象的用手掌拍了下自己的後腦勺,“他們向前栽倒,在這裏被燒焦。”

“是的,閣下,”卡德加皺着眉頭說。“我的意思是,這是個推測。”

“不錯的推測。”麥迪文說。“但是恐怕錯了。首先,這兩個巫師站在這個位置,除了注視着法陣。沒有别的東西。說明他們正在召喚惡魔。這樣的法陣沒有别的用途。”

“但是……”卡德加開口,不适感終于消除了,而**師冷冰冰的眼光卻把他的話凍結在了喉嚨裏。

“其次,”麥迪文接着說。“雖然一個拿着短棒的襲擊者能從背後解決這兩個法師。不過惡魔的黑暗能量造成的傷害卻不同。如果那個畜牲噴出火焰,就會燒着那兩個站着的人,要了他們的命。就在被燒着之後,他們的身體向前倒下。你不是說屍體的正面和背面都燒焦了嗎?”他問洛薩。

“是的,”國王的勇士答到。

麥迪文把手掌舉到面前,“惡魔噴火燒着了正面。哈格拉(哈加林)倒向前方,火焰蔓延到了後背。除非那個惡魔從背後攻擊了哈加林(哈格拉),把他們翻過來以确保正面也燒着。然後再把他們翻了個身。不可能——惡魔們處事可沒有這麽有條理。”

卡德加覺得自己的臉因尴尬而發熱。“我很抱歉。我隻是推測。”

“不錯的推測,”麥迪文很快的說。“隻不過錯了而已。你說的有道理。窗戶應該是打開的,因爲惡魔就是從那裏離開的塔樓,它現在應該在城裏消遙法外。”

洛薩忍住了一句咒罵,接着問“你能肯定?”

麥迪文點點頭。“完全肯定。不過它現在也可能被擊倒了。即使要趁不注意殺掉象哈格拉和哈格林這樣的傻瓜,那東西就算沒有用盡所有的本事,也應該把最厲害的使出來了。”

“我可以馬上組織一個搜查隊,”洛薩說。

“不必了,”麥迪文說,“我想自己處理這件事。沒必要爲不值得的人命犧牲好人。當然,我要看看屍體,那樣我就可以知道我們将要對付什麽樣的東西。”

“我們把屍體搬到酒窖裏一個冷一點的房間裏去了,”洛薩說,“我可以帶你們去。”

“等等,”麥迪文說,“我想在這周圍看看。能讓我和我的學徒單獨呆十分鍾嗎?”

洛薩猶豫了一下,然後說,“當然可以。我去外面等。”說着他銳利的眼神掠過卡德加,然後離開了。

門咔地鎖上了,房間裏留下一片寂靜。麥迪文在撕碎的書卷和紙張中踱來踱去。他拿着一封蓋有紫色封印的信件,搖着頭。慢慢的,信在他手上變成了碎片。

“在文明國度,”他說,聲音有點不自然,“學徒不會和他們的師長争論,至少在公共場合。”他轉向卡德加,年輕人見到年長法師臉上陰雲密布。

“對不起,”卡德加說。“您說過我應該問問題,而且那時屍體的位置看起來不對勁,不過你說到屍體被燒的狀況……”

麥迪文舉起一隻手,卡德加馬上住口。他停了一會,然後緩緩呼出一口氣。“夠了。你做得對,完全符合我的指示。如果你不說出來,我也不會注意到那個惡魔會從塔樓出去,浪費時間在城堡裏搜查。但是,你問那個問題是因爲你對惡魔并不了解,這叫做無知。無知是我所不能忍受的。”

年長的法師盯着卡德加,不過他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卡德加明白風暴已經過去,找個凳子坐了下來。盡管自己也才驚魂甫定,他還是說,“洛薩……”

“讓他等等,”麥迪文說,點頭示意。“他善于等待,那個安度因?洛薩。好吧,你在紫羅蘭城的時候學到了哪些關于惡魔的知識?”

“我聽過一些傳奇,”卡德加說。“在上古時代,這片土地上有很多惡魔,偉大的英雄們奮起抗争。趕走了它們。”他腦際裏突然浮現出一個高大的、有着綠色瞳孔的女人把惡魔們炸的粉碎,降服它們首領的畫面,但是不知道怎的。他沒敢說出來。

“那是最起碼的,”麥迪文說。“是我們對民衆們講的東西。你還知道什麽?”

卡德加深深吸了口氣。“在肯瑞托的紫羅蘭城,惡魔研究在官方教育裏是被回避掉的。任何召喚惡魔的企圖都被嚴查、即時制止。參與者會受到流放或者更嚴厲的處罰。隻是在年輕的學生中間流傳着一些故事。”

“建立在事實之上的故事,”麥迪文說,“但你是個好奇心很強的小夥子,你知道更多,我猜?”

卡德加歪着頭思考着。小心的選擇措辭。“科瑞根,我們學院的圖書管理員,他擁有可供自己支配的龐大收藏。”

“他需要有人幫他整理。”麥迪文冷冷的說。卡德加幾乎驚得跳起來,要不是麥迪文補充,“隻是猜測,僅此而已。年輕人。”

“那些資料絕大多數都是民間傳說和地方管理人對惡魔信仰活動的報告。基本上都是關于某人某人以某個傳說中古老惡魔的名義幹違法勾當的事。沒有真正的召喚惡魔的事例。沒有魔法咒語。沒有神秘的着述。”卡德加向房間裏的法陣靠了靠,“也沒有儀式。”

“當然,”麥迪文說。“科瑞根不會拿那些吓唬學生。就算他有,也會把它們單獨收起來。”

“所以,一般人都相信惡魔被打敗之後就被從這個世界趕走,回到他們自己的領地去了。”

“‘扭曲虛空’,”麥迪文說,說話的語氣就好像這個詞是句禱言。

“它們還存在。傳奇也在繼續,”卡德加說。“而且它們還想卷土重來。據說它們會跑進意志薄弱的人夢裏,誘使他們找出古老的咒語并且獻祭。有時候是叫他們打開讓惡魔回來的通道。還有人說它們想通過惡魔信仰和獻祭,把這個世界變得和以前一樣血腥和狂暴,然後他們就可以回來了。”

麥迪文沉默了片刻,撫弄着胡須,然後說,“還有嗎?”

“還有更多故事和細節。我看到過惡魔的雕像、圖畫還有圖示。”突然間,一大波關于惡魔的信息出現在卡德加腦海裏。這些東西……很明顯不是卡德加本人的記憶。他稍稍彙聚了一下精神,就發現在他的腦海裏遊蕩着許多記憶碎片……

随着他接收了一部分,卡德加立刻發現,這些确實是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而是來自地上那兩個已經死掉的法師的。

這個發現讓他如墜冰窟……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麥迪文的聲音把卡德加喚了回來,“啊,《艾格文之歌》。也隻有這部史詩裏才會出現惡魔的圖畫還有圖示了,你知道。”

“我的老師賈茲巴閣下對這個很感興趣,”卡德加說。

“是嗎,現在?”麥迪文微笑着說。“并沒有冒犯他的意思,我不知道賈茲巴是不是有足夠的水平讀懂這部史詩,至少他看不懂它真正的形态。”他揚起眉毛,“你們所讀到内容的基本上是事實。很多人把它當作神話或者傳說來講述。但是我想你和我一樣都知道惡魔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它們就在不遠的地方,并且對我們這些光明世界以及其他世界的人造成威脅。我想,現在,我明确的認爲,你所謂的光明世界曾經是另一番天地,是‘扭曲虛空’的一部分。‘扭曲虛空’是這些惡魔的牢獄,那裏沒有光亮,孤立無援,惡魔們滿懷妒嫉之心,極度渴望卷土重來。”

卡德加點頭,麥迪文接着說,“但是你假設惡魔的犧牲品是意志薄弱的人這是錯的,當然,雖然又錯了,但錯在意料之中。太多的人借用惡魔的名義——卑鄙的農民借助惡魔力量報複舊情人、愚蠢商人用黑蠟燭燒掉債主的借據……這些都無非是使上古惡魔強大力量蒙羞的小把戲而已。但是,經常有些人主動地走向深淵,他們自以爲很安全、博學而明智不會被威逼利誘所影響,并且認爲自己足夠強大,可以駕馭那些隔絕世外的洶湧惡魔能量。很多時候他們比那些烏合之衆危險得多,因爲你知道。施法失誤比施法失敗更加緻命。”

卡德加不得不點頭。他好奇麥迪文有沒有那麽強大的意志,“可是這兩個是強大的法師——哈加林和哈格拉,我是說。”

“艾澤拉斯最強大的。”麥迪文說。“最睿智最優秀的巫師,萊恩國王的魔法顧問。他們年高望重,受到很好的保護,而且職務清閑!”

“那麽他們理應懂得更多?”卡德加問。

“你可以這麽想,”麥迪文答到,“可是即便如此,他們的密室隻留下了殘骸。他們被惡魔燒毀的屍體躺在酒窖裏。”

“他們爲什麽這麽做?”卡德加皺着眉,盡量不冒犯他的老師。“如果他們懂的那麽多,爲什麽還要召喚惡魔?”

“原因很多。”麥迪文歎了口氣。“狂妄,驕傲導緻毀滅。這兩個人本來就過度自信,在合作中自負加倍膨脹。還有恐懼——我猜——可能是大部分原因。”

“恐懼?”卡德加探詢的看着麥迪文。

“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麥迪文說。“害怕未知的東西。害怕比他們更強大的事物。”

卡德加搖着頭。“有什麽比艾澤拉斯最博學最領先的兩個法師更強大呢?”

“哈,”麥迪文哼了一聲,胡子下面流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那大概是我,他們召喚惡魔,玩弄避忌的力量并因此喪命,就是因爲他們害怕我。”

“您?”卡德加說,語氣中的驚訝超出他所想表露的。他一度擔心這再次惹惱這位年長的法師。

但是麥迪文隻是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呼出。然後他說。“是我。他們是傻瓜,不過我也很自責。來吧。小夥子,洛薩可以等。現在是時候告訴你”守護者“和”提瑞斯法議會“的故事了,那是爲我們防護黑暗勢力的全部力量。

“要想深入了解議會,“麥迪文在一張尚未損壞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有關惡魔,當然還有有關魔法的知識。“他挪了挪身體,幹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頭朝天躺在了椅子上,恰好這椅子是僅有的幾張還有個完整靠墊的。

“麥……星界法師大人,”卡德加道,“現在的情況是……外面暴風城裏有個惡魔,我認爲我們應該先考慮一下這個問題,至于曆史課什麽的,也許大可以放在以後上……”

麥迪文放低了腦袋看着卡德加。卡德加有了想抽自己耳光的感覺,他可能又一次招惹了星界法師的火爆脾氣。不過主宰法師隻是搖了搖頭,笑了笑:“你的擔憂建立在那惡魔确實對周圍居民有威脅的前提下。我告訴你,沒有。即便那惡魔是燃燒軍團的一高級軍官,他在對付召喚他那二個強**師的時候已經把力量全用盡了。他造不成任何麻煩,至少眼下是如此。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得了解有關議會,有關我的情況,以及爲何其他人對這些情況如此着迷。”

“但是,星界法師……”卡德加又想說什麽。

“我越早結束這堂課也就越早考慮你的建議也就越早出去料理那隻惡魔仔,所以你真想讓我去你就乖乖聽我把話說完,ok?”麥迪文露出了狡猾得意地笑容。

卡德加張嘴本準備抗議,但那樣做顯然不明智。于是他消極地坐靠在了窗邊的壁架上。盡管屍體早已被仆人們移出塔樓,死亡和腐爛的惡臭依然很重。

星界法師開始向卡德加科普那些關于魔法、提瑞斯法議會以及守護者的知識。

這些卡德加曾經費盡心力想要了解的東西就這麽被送到了他的眼前,但他完全提不起興趣來。當他的情緒平靜下來以後,越來越多的記憶碎片也在他的腦海裏湧現出來。卡德加不得不分心去整理那些碎片。

他對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了一些大概的推測。記憶碎片加上忽然增強的魔法能量,再聯想到那些流入自己體内的不明物……卡德加懷疑自己吸收掉了那兩個法師的靈魂。

即使麥迪文注意到了青年法師的異常,也沒有說什麽,而是繼續自己的講解。但是如果卡德加的注意力再集中一點。他就會發現麥迪文的語速開始加快。

最終,老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得走了!”他說。

“走?”卡德加問。他看着面前的瘦長身影,對其中蘊藏着的強大力量感到吃驚。

“就如你那正确的建議一樣,有個惡魔在外邊晃蕩,”麥迪文笑了,似乎他的心情已經完全恢複,“鳴響獵号,我得在它恢複活力殺害更多無辜之前找到他。”

卡德加站直身子問:“我們從哪兒開始找?”

麥迪文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着卡德加,眼神有點奇怪。“啊哈,我們不從任何地方開始找。就我一個人去而已。你确實很有天份。但你還從未對付過惡魔。這是我一個人的戰鬥,年輕的學徒‘信賴’。”

“星界法師,我覺得我應該可以……”

但麥迪文舉起一隻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也需要你留在這裏探查情況,”麥迪文壓低聲音說道。“我确信前十分鍾老洛薩都把耳朵貼在門外偷聽。現在他臉上肯定會有個鑰匙孔形狀的印子了。”麥迪文作陰險狀露齒笑容。“他知道很多,但不是全部。我告訴你這個,就是不想讓他從你嘴裏套出太多來。我需要有個替守護者保守秘密的人,現在有了你了。”

卡德加看着麥迪文,老法師朝他眨了眨眼睛。随即沖到門前,快速打開了門。雖然洛薩并沒有想預想的那樣跌進房間裏,但他确實在門外。可能他剛才确實在偷聽,也可能僅僅是在站哨。

“麥德。”洛薩笑得不大自然,“國王陛下……”

“國王陛下一定會諒解。”麥迪文道,他一溜煙從這個大個子身邊跑了過去。“先去對付一個狂暴的惡魔比晉見國家領導人更爲首要。不管是照什麽優先循序來講。另外你是否願意幫忙照看下我徒弟?”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人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留下身後的洛薩半句話也沒來得及說出口。

老戰士摸了摸自己秃了的腦門,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他看了看卡德加,又長歎一聲。

“他老那德行,你知道,”洛薩道,好像卡德加真知道似的,“我估計你可能有點餓了吧,怕是有點?那我們去找點東西填填吧。”

這份遲到的午餐主體是冷庫裏拿來的野味凍肉,洛薩正用臂彎端着它們。至于他手上,則是一手一瓶水缸樣大的酒瓶子。即使正以這種類似雜技演員的高難度姿态走路,這位國王的勇士貌似仍很安逸,邊端着午餐邊帶卡德加來到了一處能從高處俯瞰整個城市的陽台上。

“大人,”卡德加道,“雖說星界法師要您照顧我,但我想您應該有其它要事……”

“哎,”洛薩應道,“但大部分事情在你和麥迪文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處理完了,萊恩國王陛下現在在他的房間裏,同其餘大部分朝臣一樣處于嚴密保護之下,以防那惡魔潛入宮中。另外我也已經派了親信在城中四處調查,不過到目前爲止沒有任何可疑狀況出現。其實我現在倒十分期盼那惡魔在哪處出現,引起點恐慌。到目前爲止我已經用盡了手段,但仍沒有任何消息,所以隻好繼續等。”他看着卡德加,“我的副手們知道我在這邊,我每次午飯誤點,都會來這這個陽台上補一頓。”

卡德加聽完這些話,才發現這位國王的勇士果然和麥迪文性格很像——做事前一定會仔細盤算好接下來的幾步,事後還以将自己的周密計劃告訴别人爲樂。現在洛薩開始撕雞腿了,卡德加也順便稍微揀了幾片雞胸肉。

之後兩人自顧自吃,很長時間沒有說話。說實話這桌野味做的着實很糟,因爲它們實際上就是填了大把的香料、熏肉、黃油然後放一起扔鍋裏煮成的。即使是冷藏過後,咬起來依然很不是滋味。而酒也過于辛辣,蛇麻草的味道很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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