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槍口的傾斜角度,林劍秋無比敏銳的視線在空中精确的預估出了彈道的去向,正正對準了張石意的額頭。剛才那一聲金屬摩擦聲!槍栓,已經拉開了!正是千鈞一發之際!
林劍秋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視線裏的狙擊槍已經噴出了一尾火光,林劍秋大驚,不由得身體一陣冰涼,瞬時間全身的一切感覺感應在生死一線的刺激下都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全身毛發似乎都在那一霎順聳立了起來。身體肌肉猛然收縮抽緊,甚至感覺到了刺痛的程度,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了肩膀和右臂之上隻爲作出一個最簡短直接的動作,快絕無倫的反應速度也隻來得及讓林劍秋及時推了張石意一把,張石意一個趔趄跌了出去。
幾乎是同時,長程狙擊槍的子彈帶着“飕”的一記音爆聲從張石意身旁半尺處掠過,狠狠的砸在了人行道的石闆上,一整塊水泥石塊被打得爆碎四散開來。
緊跟着子彈之後,沉悶的一記槍響才呼嘯而過,姗姗來遲。
張石意被推開,子彈自身邊滑過的一瞬間已是心靈通會,停也不停,順着前沖的慣性,就地翻滾了出去,迅速躲到了招待所正門前一個道路雕塑的後面,剛剛夠把整個身體藏住,其他人也都飛快的找到了隐蔽的地方,隻有吳江,槍響之後隻來得及竄出了轎車,此刻幾乎是半躺着躲在車身後,身體壓得低低的,一隻手槍已經握在了手上。
遠處樓上的狙擊手似乎沒想到自己的目标居然躲過了這萬無一失的一槍,驚怒交加的低吼了一聲,槍身一擺,對準了張石意藏身的雕塑不停的射擊起來,一顆又一顆的子彈呼嘯而來,把那座僅僅是石灰水泥的街頭雕塑打得碎塊飛濺,很快的,就縮小了三分之一的體積。狙擊手是要用火力硬生生打碎那座雕塑,讓張石意無處藏身。
無論是齊論還是楚風,都嘗試從隐蔽的地方沖出來救人,但無一例外的都被狙擊手以火力壓制了回去。吳江距離張石意是最近的,也頻頻從車身後舉槍還擊,隻是手槍對于狙擊手所在的樓層來說實在是望塵莫及。暴露身體在外的吳江反而立即被槍手反擊,抽冷打了吳江一槍,子彈“砰”的一聲打在車窗上,穿過了吳江的左肩,帶出了一溜血光。
吳江悶哼一聲,整個人被帶出了半米遠,倒在了地上,手槍脫手飛了出去。
張石意把身體死死的縮了起來,雕塑剩餘的大小已經幾乎掩藏不住一個成年人的身體了,看得衆人焦急萬分。可是張石意的神情卻依舊鎮定自如,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膝蓋靠向胸前,腿腳緊貼,雙手抱腿,身體抱成一團,全身骨骼發出了輕微的“咯-咯-咯-”令人牙酸的聲音,漸漸緊縮到了一起。
原本算得高大魁梧的身材,虎背熊腰的張石意,身體居然緩緩縮小起來,雖然年近中年卻依然光潔彈性十足的肌肉像漏了氣的氣球,變得褶皺起來。最後張石意的身體縮小到一個八九歲大的孩童一般,抱在一起竟然不到兩尺方圓。明顯是精通于某種類似“縮骨”的功夫。
盡管那個街頭雕塑被打得幾乎隻剩下了一個底座,槍手還是看不到張石意的身影,剩下的那點地方怎麽看也不像能藏了一個人的樣子,狙擊手再冷酷清醒,也禁不住要信心搖動,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錯了。
雖然槍手還在不停的射擊,畢竟一個彈匣裏的子彈還是有限的。幸運的是,還沒等到整個雕塑被打得粉碎,他的子彈先用光了,槍聲短暫的停了下來。
…………
機會難得,槍聲剛有間斷,張石意立刻猛地長身一展,全身的肌肉急速發力,整個人像被投石機發射出去一樣彈了出來。動作之猛,以至于全身骨節都爆出了聲響。
槍聲立刻如驸骨之蛆一般響起,怒嘯的子彈緊追在張石意的身後,将地面炸的碎石紛飛。但總算差之毫厘,張石意已經躲入了圍牆之中,被齊論一把接了過去。任憑槍手将石牆打的斑駁破碎,卻也奈何不了厚厚的大理石牆壁,威脅不了張石意的生命了。
但逃過一劫的張石意,此時臉色卻及其難看,陣紅陣青,“哇”的一聲,竟然忍不住嘔出一大口鮮血。原來他剛才施展鎖骨功,全身肌肉骨骼緊縮,未及完全收功就全身展開,急切之間轉換不及,已經受了不輕的内傷。齊論急忙伸出右手,運功爲張石意推拿胸腹,推宮活血。
槍聲已經不再響起,看來槍手見狙殺失敗,已經逃竄了。在一旁的林劍秋立刻幫受傷的吳江查看傷口,還好他隻是被穿過車身的子彈打中肩膀,而且子彈也沒有留在身體裏,吳江掏出自己身上的急救包,包紮止血之後應該沒有大礙了。
林劍秋見吳江無事,擡頭一看對街大樓的暗殺窗口,在他此刻的超常視力檢視下,早已是空無一人了。隻是……應該在身邊的楚風,也已經失去蹤影。林劍秋嘴角帶出一絲笑意————跑不了的!
早在槍聲暫停的時候,楚風便已經沖了出來,槍手的主要目标不是他,加上張石意出人意料的脫離,狙擊手竟然沒有照顧到他。楚風的身形快的驚人,無驚無險的沖過了大街,直奔槍手埋伏的大樓。
來遲了,房間裏早已是空空如也。楚風恨恨的一咬牙,立刻轉身追下樓去。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槍手會在哪裏呢?
正在焦急之時,林劍秋已經跟了過來,街道那一頭齊論等人或負傷的負傷,救人的救人,看來隻能靠兩個人了。林劍秋心中拿定主意,對楚風道:“跟我來吧。我知道他往哪裏走了。”楚風毫不遲疑的跟在林劍秋身邊,向前追去。
這種感覺很奇妙,林劍秋發現隻要自己集中精神在某一樣感官上,那種感覺就會自然而然的變得異常清晰,甚至向自己精神所及的地方擴展開去。
此刻,他就依靠着比往日靈敏了千百倍的嗅覺,緊緊跟追着空氣中那一絲隐隐約約的火yao硝煙味,他可以聞到到四周空氣裏各種各樣的氣味,相互滲透而又層次分明的飄散着。而那股嗆人的硝煙,仿佛還留存着殺氣一般,在各種味道的洋流中,是如此的鮮明而毫無遮掩。
楚風跟在一旁,他對林劍秋突然獲得的能力并不了解,但因爲之前看到的奇異景況而對林劍秋有了莫名其妙的信心,因此心裏雖然着急,卻也不追問,以免萬一打斷林劍秋的神異感應。
林劍秋忽然停了下來,楚風問道:“怎麽了,跟丢了嗎?”
林劍秋笑了笑,說道:“前面的那個人。”楚風順着林劍秋的目光望了過去。們已經從鬧市中走出,街上行人稀少,前方隻有一個樣子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穿着灰色夾克和牛仔褲,正在一旁的煙酒小店裏買了一包煙出來,點着了一根煙,站在街頭似乎在等待什麽。
“就是他了。”林劍秋肯定的說。一聽這話,楚風馬上就想沖上去,林劍秋伸手将他攔住,“等等,現在抓他無憑無據。而且我們兩個人都不是執法人員,名不正言不順,就算制服了他也沒用。有沒有辦法聯系到師傅他們。我們在這裏跟着他,說不定能追到他們的老巢去。到時候再來個甕中捉鼈。”
楚風聽了一點頭,“好,就這麽辦,我知道齊爺爺的号碼,……糟,來不及了,他上車了。”前方那個灰衣男子果然上了一部黑色奧迪車,跟着發動了向前開去。
“快跟上。”林劍秋和楚風二人立刻攔住一輛計程車,遠遠的跟在了後面。靠着林劍秋的神奇感覺,竟然能隔着百十來米的距離進行汽車跟蹤,比安裝了追蹤器還有用,恐怕也是獨此一家了。
開出了近五分鍾的車程,終于跟到了目的地,楚風身上僅有的十來塊錢剛剛夠付車費而已,付錢的時候楚風頓感肉痛,對于前方的犯罪分子不由又多了幾分痛恨。
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個頗有規模的工廠廠房,此刻空曠無人,顯得十分的冷清,灰衣男子乘坐的奧迪車奧迪車緩緩開進了一個物資倉庫之類的大廠房。兩扇厚重的鐵門随即緊緊關上,密不透風。
而林劍秋二人下了車,遙遙的跟綴在後。兩人躲在工廠牆後,那大門似乎是自動化的,一邊高近三米的伸縮閘門正在緩緩關閉,楚風一拉林劍秋,快捷如狸貓一般,靈巧的鑽入了大門之中。
靠着林劍秋的超級嗅覺與聽覺,兩人很順利的跟到了目标,僅僅一牆之隔。楚風望着林劍秋,低聲道:“林大哥,能聽到他們在裏面幹些什麽嗎?”
林劍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道:“我試試吧。”把雙手手掌貼到了堅硬冰冷的牆壁上,閉上眼睛,精神再度集中,努力嘗試将自己把握一切的感覺擴展到石牆的後面去。手掌的肌膚剛剛與牆壁接觸,便感覺到一陣陣及其細微幾不可察的振動通過雙手傳來,穿越了整個身體,不停的被放大、過濾、整理,牆後的一切情況動靜立刻在腦海中巨細無遺的反映出來。
四個人,一個人急躁的走來走去,嘴裏不停發出吼罵聲,時不時憤怒的打砸着旁邊的家什物件;另一個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隻是心髒跳動的飛快,呼吸急促,顯出了心中的緊張;再有兩個人,一個在不停的點頭哈腰,他就是那個灰衣槍手;還有一個體形魁梧,筆直的站在一旁,一動不動。裏面面積大概有四百多平米,正中間布置成家居模樣,隻是已被發怒的那人砸的差不多了,周圍則高高堆疊着貨箱,将居中的空間環繞起來,外圍停着那輛奧迪車。
林劍秋閉着眼,不徐不緩的将在倉庫裏感應到的一切輕輕的報給楚風。楚風驚訝無比,說道:“林大哥,你竟然能感應到如此詳細嗎?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林劍秋本人更是訝異萬分,又驚又喜,之前因爲不了解而強行安奈下來的一切複雜感覺此刻都湧上了心頭,不禁又驚又喜。收回一隻手,在自己眼前仔細的看了又看,實在是很看出與和以前相比有何不同。
“真是太神奇了,我突然有點明白蝙蝠是如何看到東西的了。”林劍秋興奮的說道:“裏面正在發脾氣的那個家夥,原來就是主使黃主任抓我的那個,看來他就算不是幕後的大家夥也差不了多少了。”
倉庫裏正在大發雷霆的果然就是飛公子,他此刻神情惶恐,心裏萬分恐懼不安。動用自己全部的關系網,終于知道了中央下來的公安特派員的行蹤,本以爲派出了槍手一舉将張石意暗殺,就可以徹底破壞警方針對自己的行動。
之後隻要再将跑掉的那個證人“清洗掉”,把銀行裏的帳目攪渾,讓黃任之背黑鍋,自己就可以脫身逍遙。沒想到,本以爲萬無一失的計劃居然失敗。
而且聽槍手“老鼠”所說,證人不知怎麽回事,已經和張石意見上了面,這說明銀行帳目的證據已經洩漏了。此刻,他真正是方寸大亂。
“…怎麽辦?……怎麽辦?……”飛公子額頭冷汗涔涔,不停的踱來踱去,坐立不安。旁邊坐着的正是他的智囊楊先生,也是和國外黑道的聯絡人,雖然故作鎮定,其實心裏也是又怕又亂。
突然電話聲響起,飛公子急忙拿出手機接聽,一聽之下面色大變,驚呼道:“什麽,父親被雙規了!什麽時候的事,就剛才,你等等……”話未說完,對方已經挂了電話。飛公子不由得一下攤坐在了沙發上,呆若木雞。
楊先生也是一驚,反複思量,現在情況如此危險了,隻有跑路了。連忙說道:“飛公子,事不宜遲,我們趕快離開本埠。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爺子關系根深蒂固,不會那麽容易被搬倒的,眼下當務之急是先保你的安全。”
飛公子連聲說道:“對對對。你馬上聯系快艇,我們現在就走。”
林劍秋聽到這裏,連忙對楚風說道:“他知道刺殺張師兄的行動失敗,當官的父親也倒台了,現在正要逃跑,外面有電話亭,你立刻打電話給師父和張師兄,讓他們趕快派人過來,不要讓這幫人跑了。”
說完,卻見楚風一動不動,苦笑的望着他,楚風一攤手,說:“剛才坐記程車,把身上的錢都用完了,沒有硬币身上也沒有帶電話卡,你叫我怎麽打電話?”
“什麽??居然會這樣?”林劍秋頓時頭疼不已,抓賊的關鍵時刻竟然出現如此無奈而又現實的一個問題——沒錢!!一時間讓人措手不及。兩人呆愣愣的互相對望着,一籌莫展。
倉庫的兩扇鐵門此時已經慢慢打開了,傳出了汽車打火發動的聲音,怎麽辦?兩人焦急的交換着眼神。
楚風一咬牙,可惡,怎麽說也不能讓這些作惡多端的人就這樣逍遙法外。原本的沉穩少年,此刻胸中埋藏着的熱血忽而燃起,目光突然變得堅定而勇,林劍秋看了一呆。未及反應,楚風一個竄身,飛一般躍到了已經打開的倉庫大門前……
飛公子等乘坐的奧迪車剛好加速,正要沖出大門,楚風突然躍出,正正擋在車子前方,車裏的飛公子等也是大吃一吓,隻當是警方抓捕的人來得好快,車速卻沒有半分停頓,向着楚風就撞了過去。林劍秋一聲驚呼……
楚風神情堅毅,目光如炯,忽然大吼一聲:“喝——!!”全身上下,憑空沖出一圈猛而有力的氣息,以他爲中心,地上的灰塵募然想外激揚飛蕩。楚風飛速調息,雙腿屈膝用力,原地彈起一人多高,空中抱膝一個筋鬥,旋轉勢子之猛竟然在空中絞出了風雷之聲,已是翻到了奧迪車頭上方,緊接着楚風空中吐氣開聲,一聲暴然厲吼,整個人如天神下降,剛猛有力的雙腳帶起空氣中的爆裂之聲筆直踏下來!!
龍虎密傳——“滔雷勢!!!!”
隻見楚風雙腿仿如化作巨錐大錘一般,狠狠砸在奧迪車前車蓋上,車殼立刻凹陷變形,力量之大,整輛車子後部被撞到高高翹起,兩個前車輪禁受不得如此大力,“嘭!—嘭!”兩聲巨響,炸出兩股氣浪,沖起漫天的灰塵。
楚風如同釘子一般釘在前車蓋上,清喝一聲,反身一個筋鬥,輕輕巧巧翻下車來,此時奧迪車失去了制約的大力量之後,翹起的後部方才轟然落地,車窗全部破碎,前蓋毀爛得如同開了花一般,隻剩下辨認不出形狀的一堆廢銅爛鐵了。車廂裏的人,全部在剛才的撞擊中失去了知覺,問題解決了!!
整個過程也不過兩三秒鍾,站在車前的楚風雙臂展開,筆直站立,深深喘息着,胸膛尤自起伏不定。
旁邊的林劍秋,完全沒來得及反映過來,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讓他目瞪口呆,還好經曆了自己的神奇感應之後,再發生什麽,也沒什麽不能接受了。
有一下沒一下的呼着粗氣,良久之後,林劍秋突然興奮的大喊出來:“小子,你還真行啊!!絕世高手啊!!我還真沒看出來。”之前雖然也知道楚風練過武,才能在幾條大漢手中救出自己,但怎麽也沒想到全力施展下,竟然有如此神威!!
其實楚風從小根基紮的極爲牢固,再經過了天心銅廬門上的龍虎吞日圖,不知吸收了累積了多少歲月的地脈靈氣,貫通全身,得益之大,決不在經受了金丹玉液鍛骨洗髄的林劍秋之下。
數年不爲人知的痛苦熬煉,外公臨終時有所寄托的眼神,喪父之後被生活要求的成熟壓抑許久的少年情懷,全在這酣暢淋漓的一擊中宣洩了出來,楚風此時心中實在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林劍秋走到破爛的車旁,探頭望了望,哈哈一笑,伸手進去,從飛公子——現在該叫他“廢公子”了——的懷中,拽出了一個手機,試了試,完好無損。笑着遞給楚風說:“現在可以打電話了,免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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