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測風雲,昨天還是風和日麗,陽光普照的好日子,第二天卻突然陰雲密布,天空黑沉沉地壓在頭頂上,空氣也變得悶悶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人亦有旦夕禍福,楚風現在就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救回來的,到底是個什麽人?做了這件事情,又會給自己,給家人帶來什麽樣的命運!
林劍秋知道已經不能回自己租來的小屋去了。接下來自己要怎麽辦,也需要時間好好的想一想。身上還帶着傷,雖然他的體質很好,但内腑髒器受了震動,皮肉上的傷口也很可怕,尤其他自己用火燒斷繩索時将兩個手腕燒燙出了一大片水泡,此時已是劇痛難忍,不好好處理的話還有潰爛的危險。
楚風連忙去中藥鋪裏買跌打藥和燙傷膏,以前楚風故去的外公譚慨然還經常到這間中藥鋪配藥給楚風,輔助楚風改良體質,增強内息。這家“天心”中草藥的老闆齊論,和譚慨然是兄弟相稱,楚風也沒有隐瞞他林劍秋的事情。老頭七十多歲了還精神得很,從來就是閑不住,一聽是這麽回事,拿着藥箱揀好藥,二話不說跟着楚風就去給林劍秋看診。
見到林劍秋渾身是傷,喘息不已,齊論老人馬上讓楚風把人背到了自己的藥鋪裏。跟着清洗傷口,上藥綁繃帶。齊論拿出一個黑色褡裢,裏面是長短不一的數十根金針,下針手法之快認穴之準令旁觀的楚風乍舌不已,紮完針後齊論又給林間秋推宮活血,楚風這才看出老人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幾次推拿下來林劍秋“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紫黑色血塊,胸口頓時輕松許多。齊論處理完林劍秋的傷勢取出了金針,林也把事情由來說了個清楚,跟着實在抵受不了多日來身體與精神上雙重的傷痛與疲憊,沉沉睡去。
楚風望着齊老人,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這件事做的對還是不對。齊論看着楚風還顯稚嫩的臉龐,頗感欣慰,自己受譚公委托照顧這孩子,其實已經将他看作親孫一般。一個十餘歲的少年能夠見義勇爲,不畏惡勢力,也算是難得了。
置好了林劍秋,齊論把楚風叫出了藥鋪内堂,囑咐他萬萬不可對其他人透露此事。林劍秋暫時就安置在中藥館裏,待他傷勢稍好些後再作打算。
外面的天空越發陰沉,烏雲密布,隐隐有雷聲悶響,風雨欲來。
…………
這是一間十尺見方的小房間,四周牆壁和地闆上分别畫着蛇、蜈蚣、蜘蛛、蠍子、蟾蜍等五毒;天花闆更是駭目驚心,竟然是一個巨大的人臉,形象猙獰扭曲,又似乎在痛苦慘号,仿佛随時都會掙紮出來一般!
房間正中央的蒲團上端坐着一個人,又黑又瘦,正是楊先生口中的剔那查大師,他神情狠厲,面目枯幹,眼眉間一股掩飾不住的陰冷邪氣。此刻他正對着眼前一個托盤全神貫注念念有詞,眼睛裏不時閃現絲絲綠芒,詭異之極。
托盤裏,放着一顆小小的紐扣。
念過咒語,剔那查自懷中一撈,竟然摸出一條小指粗細二尺來長的黑色小蛇。隻見他極其慎重的将小蛇的嘴颚扳開,露出了兩顆又尖又厲的白色毒牙。雙指在蛇的兩頰一擠,從黑蛇的毒腺裏擠出兩滴乳色汁液,滴到了紐扣之上。
收起小蛇,剔那查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房間外等候着三個人,其中的楊先生和大飛,見剔那查出來忙一臉恭敬地上前問候。楊先生問道:“大師可是做完法了?”
剔那查眼中綠光閃爍,陰沉着臉點了點頭,用生硬變調的中文說道:“三天,死!”楊先生聽了大喜,連忙一陣馬屁送上,也不管大師聽不聽得懂。
另外一人身體肥胖,臉上的肉都擠到了一起,他正是林劍秋的上司和他調查的對象黃任之。他不停的擦着汗,心裏滿是疑惑和擔憂,壓低聲音在大飛耳邊詢問:“飛公子,這個印度阿三真的管用嗎?我看您是不是跟廖局長說一聲,找個名目通緝一下這小子比較好……”
話還沒說完,大飛冷哼了一聲,胖子立時噤若寒蟬。大飛小聲說道:“上頭來了一個獨立調查官,老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隻要弄死了那小子,毀滅了一切證據,我們大家都會平安。那查大師擅長毒降鬼降,法力無邊,是馬來西亞數一數二的降頭大師,咒人必死。你小心點說話,得罪了他我也救不了你。”
黃任之本來就膽小,在剔那查來後,那些蛇蠍毒蟲和各式各樣稀奇可怖的物事早就吓得他腿軟了,再被大飛一吓,剔那查綠幽幽的眼神似乎就向自己望了過來,不由得冷汗直冒,臉上早已習慣性的挂起了谄媚的笑容,隻是未免笑的有些難看了。
…………
楚風放了學便過來照看身體還未恢複過來的林劍秋,兩人十分投緣,林劍秋說些自己在大學裏的事情,聽楚風說起自己在校園裏的生活,也勾起了一些青澀美好的回憶;楚風更是向往着大學裏的自由生活。兩人談得十分熱火。
林劍秋說着說着,突然間打了一個怔,雙眼直直望着前方,呆若木雞。楚風一見,連忙問道:“林大哥,你沒事吧?是傷口裂了麽?”
林劍秋嘴巴微微動着,似乎想說話卻說不出什麽。呆了半晌,正在楚風焦急起來連聲問詢的時候,林劍秋突然大叫一聲,直直的向後倒了下去。楚風此驚非同小可,連忙查看他的狀況,林劍秋雙眼緊閉,身體伸得筆直,微微抽搐着,咬着自己的嘴唇,已經咬出血來,印堂之上更是隐隐現出了一股黑氣,如烏雲缭繞。
楚風叫了幾聲都叫不醒林劍秋,急忙到大堂裏找齊論。齊論仔細查看了林劍秋的情況後,也是眉頭緊鎖,沉呤不語,面若寒霜。楚風見他這樣,心裏也在打鼓,問道:“齊爺爺,林大哥這是怎麽了?他的傷不是被您治好了嗎!怎麽又暈過去了?”齊論沉聲答道:“他不是傷勢複發,也不是得了什麽病,他是中了降頭。”
“降頭!”楚風驚訝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齊論思忖了一會兒,又拿出了針囊,讓楚風幫忙脫了林劍秋全身的衣物,仔仔細細的在他全身十幾個重穴上紮上了針。這才端坐于楚風之前,詳細解釋了何謂“降頭”。
“降頭”,流傳于東南亞一帶,相傳是由印度傳來,又有說法是古代由中國苗疆的蠱術流傳至南洋發展而成,可分爲靈降、蠱降、聲降、藥降、符降、情降、混合降、飛降等等。
傳說中的“降頭術”應用之範圍十分廣泛,舉凡孩子啼笑反常,夫婦口角反目,丈夫别戀,家庭骨肉不睦,老幼奇異病痛,精神病狂,财運停滞,事業不振等,無不可以跟降頭扯上關系,甚至都可以由降頭師作法醫治。但實際中,若有人請降頭師施法下降頭,所爲的無非都是三個目的——謀财、害命及催情。
“降頭”名稱的由來,是傳說降頭術中最難煉成的一種“飛頭降”,到了最高境界,降頭師的頭顱可以跟身軀分離,騰空而出,其飛如疾矢,咻咻風聲過處,便是降頭師的靈魂出遊,具有鬼神般的力量,可以通過呼人姓名奪取人的魂魄。
現在林劍秋的症狀,正是中了“降頭術”中的由“毒降”和“靈降”合成的“混合降”。陰毒入體,魂魄被束縛,心神已不由自己作主,一旦陰毒侵入内髒五腑骨髓之中,他的身體就會死去,而他的魂魄也會被抽走,或者魂飛魄散或者被降頭師煉成厲魄惡鬼再去害人。
楚風聽了這些絕對是非理性的詭異傳說,不由得毛骨悚然。雖然他自問受了現代科學教育,不該相信這些鬼怪之事,但他早就隐約發現自己身上的武術超出了現實中對功夫的認知。再加上齊論老人是除了外公之外楚風最敬重的人,現在事實俱在眼前,他心裏早已信了個九成九。
現在的問題是誰下的降,又有什麽辦法可以解降呢?楚風望着齊論,急切期望這位深藏不露的老人能有辦法解救林劍秋。齊論神情肅穆,似乎心中有着十分重大的事情委決不定。
短短幾十分鍾裏,林劍秋印堂上的黑氣竟然越來越清晰,慢慢的縮成幾條細線,從眼眉之上向林劍秋全身蔓延而下。直到頸項肩膀之間,在齊論插了金針的肩井穴處停下,黑色線頭開始郁積起來,肩頭出現了一個細小的黑斑。
齊論看了看林劍秋,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對楚風說道:“一般來說,至多三天,中了這種降頭的人便會氣絕身亡。雖然我用金針閉穴,阻住了陰毒流動,也隻能治标一時,頂多延長他二十四小時的生命而已。要想解降,除非下降的本人或者降頭術比他還強的人前來。但現在我卻隻有一個辦法可想了。你背着他,跟我來。”楚風心中雖有疑惑卻沒多問,隻是背起林劍秋跟着齊老向内堂走去。
齊論的中藥鋪就在楚風家附近,所在的大街原本就有些年頭了,舊時候是書香富貴人家府邸聚集的地方。現在改成了街道,兩旁的店鋪也都依然是古香古色,大部分經營着古玩書畫等物品,文化氣息極濃。而齊論的中藥鋪對外經營的鋪面并不大,他也沒有帶徒弟,一個人管着所有事情,
藥堂後面是草藥房和卧室,再往裏的内堂楚風也從來沒進去過。走了進來才知道,齊論藥鋪的裏面竟然是一個範圍極大的舊式宅院,看得出來經過了長長的曆史沉澱,畫檐飛棟門戶重重,房舍錯落有緻,格局精巧;長廊曲折,花草叢盈,俨然一幅庭園風景的水墨畫,深得中國傳統建築藝術之神髓。
楚風早就看呆了眼,齊論回頭淡然一笑,說道:“這裏,你爺爺來過,原本預備你十八歲的時帶你過來的,沒想到早了一年。”說話間停下了腳步,卻是到了一處小佛堂。這裏該是古時宅門府裏的内眷念經禮佛的地方,中國人一向是最沒有信仰又什麽都信的,因此這裏除了觀音和如來佛像外,還供奉了道家三清祖師像,此外四周圍密密麻麻還堆了不少叫不出名字的神明雕像。
看得出經常有人殷勤打掃,佛堂内一塵不染。齊論走到左邊的觀音佛龛前,伸出手去在觀音像背後摸索了一陣,突然間地下傳來陣陣沉悶的轟鳴聲,佛堂的地面裂開了一個洞口,一列傾斜的石階直通向黑黝黝的洞穴深處。
楚風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見齊論一言不發踩着石階向下走去,忙不疊的跟上,心裏打了無數個問号,自己原本以爲熟悉的齊爺爺到底是什麽人,還有多少不可思議的秘密?跟齊爺爺相熟的外公又有沒有自己不了解的神秘之處呢?
進了地下通道,齊論拍了一下牆壁的某個地方,頭頂上的地面隆隆的合上了,頓時周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楚風忍不住正想招呼齊論一聲,突然間大放光明,楚風發現自己身處于一個兩米高一米寬的甬道之中,甬道呈螺旋狀向地底盤旋而下,牆上安裝着白熾燈泡,照得整個通道明亮之極。齊論正在自己身前,笑了一笑,說道:“這電燈還是二十年前你外公裝上去的,以前是沒有的,都是用油燈的。來吧,就在前面。”說完便向下走去。楚風急忙背着林劍秋跟上。
深入地下約有了幾十米才向前平行前進,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進入了一個三丈方圓高約一丈的大廳,前面有三扇銅門,左右兩扇門上都雕刻着不知名的奇型怪獸,中間的銅門上卻是一龍一虎圍繞一輪烈火缭繞的紅日飛翔撲擊,龍虎形相栩栩如生。
齊論掏出一根小指大小的金屬棍,插入了太陽銅球之上的一個洞眼中。跟着他轉過身來,接過了楚風背上的林劍秋,讓楚風照他所說的行事。楚風聽齊論說的,将右手放到了門上象征太陽的尺徑銅球半圓上,齊論道:“運起你外公教你的調息法,摒棄雜慮,蘊神存照,将内氣運轉至掌心,全力送出。”
楚風依言,将丹田中的那股清涼涼活潑潑的氣息提起,在全身走了一個周天之後,自右手掌心沛然而出,直灌入銅球之中。瞬時間門上的太陽半球體突然亮了一亮,在楚風眼中,突然出現了霎時的錯覺,門上的龍虎竟似乎舞動起來,如同活了一般向着自己張牙舞爪咆哮而來。按在太陽球體上的右手上突然覺得熾熱難當,本能地楚風想要拿開手時卻發現手掌牢牢地吸附在球體上,而那股灼熱之氣更沿着手臂直竄向身體中去。另一股清涼氣息立刻從楚風丹田之内沖了出來,在胸口處與那股熱氣撞到了一起。同時楚風的身體也從門前彈了開來。
仿佛頭頂上打了一個響雷,震得楚風整個人朦朦胧胧恍惚不定,一種極清明爽朗的如醍醐灌頂,自天靈蓋而下貫穿了全身,楚風突然間感覺自己的意識超越了肉體的束縛,霎時間上升到了身體之上,向下俯視着全身,深深感受到那種靈魂和肉體兩位一體,分而合又合而分的言語難以描述的緊密聯系。
這種奇妙感覺隻經曆了短短的一刹那,楚風的感覺就又回到了身體之中。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龍虎雕像依然如故,再把手放到銅球體上,輸入内氣也好拍擊也好,什麽異樣都沒發生。
轉過頭來望着齊論,疑惑和期望的眼光混雜,卻又不知該如何發問才好。
齊論抱着林劍秋走了過來,隻是微笑,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放心,你會知道所有的答案的。現在,先把劍秋的問題解決再說吧!”說罷一推那銅門,出奇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厚重的銅門悄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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