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還在西邊的地平線上遲遲不願落下,整個天際都被她挂滿了閃亮而又朦胧的霞彩,不同的紅色糅合在一起,鮮豔的晦暗的溫柔的磅礴的,霞光彩帶在落日旁交織成完美的弧型,像是一位妩媚女性圍上了夢幻面紗一般,美的叫人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鈴聲過後,喧鬧中一群學生們魚貫湧出了校門。人群當中,楚風悄悄的跟在羅約兒後面,随她的步速慢慢的走著,離她不遠不近,刻意保持著距離,遠得不會讓她察覺到自己,近得又剛好可以看清楚她長發飄飛時雪白的頸項上那顆黑痣。
楚風心裏有點惴惴,情不自禁地凝視著她的背影。那顆小小巧巧的黑痣被如雪的肌膚映襯著,看在他眼裏分外的鮮明,刹瞬間竟讓他覺得有些恍惚了。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出了學校的路口,楚風心神不屬,竟就那麽跟著羅約兒向左走去,而他的家其實是該往右邊走的。就在那時,那一抹夕陽映入了楚風眼中,美麗的落日殘陽把他的眼光吸引住了短短的一秒,這短短的一秒锺讓他回過神來。
……不是往那邊走啊!!楚風看著前方羅約兒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由得歎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那西邊的夕陽美景,才無比留戀的轉過身來。楚風今年十七歲,身材挺拔碩長,稍顯稚嫩的臉上卻有著一分不應屬於少年人的成熟感,視線似乎總放在很遠的地方,仔細一點可以發現──他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放學後的密集人流開始分流開,學生們三三兩兩四散而去,馬路兩旁的候車亭此時熱鬧不已,等候公車回家的學生們說笑打鬧個不停,放學後終於可以輕松一點了吧!
楚風沒有跟他們一起等候公車,跟幾個熟識的同學打了下招呼,他走過了候車亭。從學校路口出來,距離家就是一條筆直的大路,以楚風的視力,走在寬敞的人行道上甚至可以隐約看到單位的那棟辦公樓。但眼睛并不能準确測出距離。楚風還是得走上一公裏多的路程。其他同學都不明白,以爲他故意要剩下乘車的錢,其實楚風隻是喜歡在放學後走那麽一段路而已。日間繁重緊湊的學校生活過完後,二十多分锺行走的時間裏,沒有人打擾,可以靜靜的想一些事情,放松自己的頭腦,楚風覺的那樣很自在很惬意。
隻有在這個時候,最輕松自由,腦海中無論想什麽都可以,沒有人會來打擾自己。如果有誰看到現在的楚風,一定會覺得好玩,雖然身體活動著的卻是一副元神出竅的樣子,心思不知飛到了哪裏去,時不時地嘴裏自言自語著,沒事還會忽然傻笑幾聲。知道他這個習慣或者說是“怪癖”的同學都不理解并且還會笑他的“傻氣”。
其實,楚風隻是了解什麽是真正的快樂,能夠忘我的沈浸在自己的喜悅之中,能夠抛開一切的喜悅才是真正的快樂。對楚風來說這樣的時間雖然還是太少,但比起其他人已經是幸運多了。與其在被密集繁重的課程高壓了一整天之後抓住機會拼命叽叽喳喳說著沒什麽意義的話,還不如安安靜靜的想些有趣的事,切實放松一下。
今天在學校裏,楚風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是午休時幾個男同學在一起聊著天,因爲這段時間正在熱映一部武俠電視劇集,那幾個同學都是武俠片的忠實觀衆,在一起侃得神采飛揚熱血沸騰,說到精彩的地方好象個個都是武藝高強飛檐走壁的俠客一般。卻讓楚風在一旁聽得心中暗笑──真正的中國武術哪裏會象電視上那樣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在他看來電視上那些武俠片根本隻是些花架子,隻是打起來眼花缭亂圖個熱鬧而已。雖然也有些影視作品裏演員是有真功底的,但也隻是少數罷了。真的象三流武俠片裏一樣,武林高手擡手頓足就能引發山崩地裂,輕功完全違背地心引力,那一個個都比得上超人了。
現實呢,中國功夫在銀幕上風光一時,流行風刮遍全球,而真正傳統上的中國武術卻日漸式微。一個人練十三太保橫練鐵布衫這樣的外門硬功練好,非得從極小時候就開始,經過十幾個寒暑的煎熬打磨才能稍有成就。然而即使硬功練到了頂級的武術家,也當不住花幾百塊錢就可以買到的劣質手槍中射出的一顆子彈。這是何等的悲哀!想到自己這幾年來竟然堅持著不曾放棄外公教的那些東西,在兼顧學業的同時默默還要忍受練武對身心的極大磨砺。楚風苦笑著,流汗流血忍受痛苦去換回的東西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用到,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呢?不知道外公的在天之靈會覺得遺憾還是寬慰呢?
一個人很容易在無意間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楚風想起了教自己武術的外公,他去世也已經有兩年多了,想起了自己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說起過的她親眼見到的一個武術高手,那時自己還一個勁的問“真的嗎?真的嗎?……”隻是那時侯自己還小,并沒有執著的打破沙鍋問到底,很快又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也就一直沒有問清楚。現在想起來,那時侯母親那麽說不是爲了逗逗孩子氣的自己,恐怕是真實的呢!!
跟外公學武那還是五年之前,父親去世後兩個月。楚風還陷在失去父親的痛苦之中掙紮不出,而母親的悲痛隻有比楚風更甚。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人情冷暖,父親和母親本來在同一個單位裏,父親是财務科長,讓人眼紅的位置。而母親在工會,又負責計劃生育工作,是個得罪人的事,有的人懷了二胎甚至三胎,母親要去做工作勸人打掉;有的偷著犯規超生的,母親查到了就要罰款,吃力不讨好。那時侯人們也不象現在這樣開明,單位裏有不少違反計劃生育的都是工作很久從鄉鎮裏調上來的,思想也都保守。母親也容易被人記恨。
父親死後沒多久,馬上就有人來爲難楚風一家,家裏的水電會被莫名的停掉,理由是沒繳電費,父親病中的時候母親一人忙東忙西日夜守在醫院裏,哪裏顧得上家裏。而負責的人根本不通知一下就把電切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很多,後來外公外婆就和他們住到了一起,外公身材很高大魁梧,樣子也很威嚴。那天晚上正好有兩個小偷到單位院子裏偷東西,被在外面散步的外公發現了,當即就制服了他們。單位裏其他人被驚動了趕到之後,隻看到一個人昏倒在地上,另一個被外公把雙手拗到背後摁得一動也不能動,痛得隻會求饒。說來也怪,那之後就沒什麽人再來爲難楚風一家了。
而外公教楚風功夫也是有原因的,那時還在讀小學六年級的楚風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幾個中學生搶了,楚風反抗還被打得很慘,衣服書包扯得稀爛,臉也腫了,還流了血。回到家裏,母親很傷心,又強忍著不表露出來。外公看了沒說話,帶楚風到中藥鋪子去治了傷,第二天就開始教楚風武術了。
外公告訴楚風,按道理他的功夫原本是屬於“傳内不傳外,傳子不傳女”的。但是現在已經不是舊時了,很多規矩都沒什麽意義了。本來以前該教給我媽媽和小舅小姨他們的,但是他們小的時候要吃口飽飯都不容易,長大一點之後又都讀書的讀書工作的工作;小舅的兒子今年六歲,在家裏嬌慣的不得了,也吃不了這個苦。而你小子打小就很聰明,是要念大學當秀才的,外公這幾下也不是正經本事,學會了也隻不過能跟人打架而已,沒想到要教你。本來想這身技藝是要帶進棺材裏了,但現在你爸爸出了這事,他不能再照顧你們母子了,你就是家裏唯一的男丁,就不能再被人随便欺負,更不能讓你媽被人欺負。所以我教你這些功夫,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牢牢記住:學武術隻能用來自保,不能仗武欺人;我教你的都是如何去制人傷人,有些對人身體傷害極大,所以使用之前必須三思、慎之再慎;必須保守秘密,盡量不得讓人知曉我教你的這些,讀好書才是真正出息,讓人知道你一身功夫就多了很多麻煩,不能因爲你會點武藝反而走錯路,去跟人争強鬥勝當混混。你的正道是讀書,做學問,将來才有真出息,你媽媽才能揚眉吐氣,才能過上好日子。
於是楚風就跟外公學了,外公首先教他的是一種呼吸法。外公告訴他這種呼吸吐納法可以慢慢調節改善人的身體機能增強體魄,要求楚風無論何時都依循那特定的方法和規律呼吸,每晚睡覺之前還要用更特别的方法練吐納行氣。每個周末外公都有釣魚的習慣,之後每次都帶上了楚風。外公在河邊釣魚的時候,楚風就在一旁練“體術”,配合外公的特别手法使楚風知道了練武的辛苦。半年後,楚風上了初中。外公也開始教楚風最重要最關鍵的技藝,楚風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勉強學會,且還不能真正運用,但剩下的也就隻是熟練罷了。
一邊要應付學業保證能有好的升學成績,楚風一邊刻苦練習武技,慢慢地,外公教的東西都漸漸融合到了他的腦子和身體裏成爲他血肉的一部分。外公教他的東西裏最影響他的不是那從未用到過的技擊法,而是當初爲了使他能忍受身體上的痛苦而教給他的算是氣功的功法,楚風沒有一天放下過,幾年來已有小成。外公連連稱贊他資質好,老懷大慰,并告訴楚風這套功法他也是機緣巧合得來,但除了能使頭腦清明并能鍛煉人的精神意志之外也不知道有什麽其他作用,告訴楚風要重視這功法。
念到初三,楚風就要考高中的時候,外公忽然間重病不起,醫院怎麽查都查不出原因來,外公自己卻不以爲意,早早就安排好了後事。彌留的那一刻,外公把楚風叫到跟前,握著他的手說:“照顧好你媽!……你自己要多努力!”旁邊的人都以爲外公隻是讓楚風好好讀書照顧母親,隻有楚風自己才知道那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外公教自己練武,其實更多的是練心!緊接著的升學考試,楚風順利考上了市裏一所重點高中。
現在十七歲的楚風馬上就要升入高三了,即将面臨高考的考驗,而他的心裏卻是十分的茫然,沒能找到自己的方向。武術修煉讓他的身體和意志都經過了嚴格的鍛煉打磨,也讓他思考的範疇超出了同齡人,但青春期的茫然和一種若有若無的期待著什麽的心情一樣沒有例外地困擾著他。他知道自己并不能适應現在的生活,他知道自己期待著一種改變,但是卻又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已經到家了。不管如何不情願,太陽也還是無奈的沈入了地平線。天色漸漸的暗下來。楚風家在單位院子裏面,一棟半新不舊的住宅樓,他和母親一起住在西單元四樓。父親在11歲那年得病死了,父親身體一向健壯并且爲之自豪,誰曾想一患病就極爲嚴重,最後也沒能邁過去這道關口。之後母親一個人撐起了家,雖然一直過的都不容易,但是轉眼之間也已經過去五年了,現在楚風已經是高二學生,眼看就要跨進高中的最後一年,高考也越來越近。
母親最大的心願就是讓楚風能夠考上大學,爲了這個目标母親默默的獨自一人肩負起家庭的重擔,對楚風的學業督促十分的嚴格。
請喜歡本文的朋友抽空投我一票:http://ww3.myfres/GB/literature/li_fantasy/100039441/index.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