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胡楊林蛤蟆成妖孽

大聖走過草原，來到一片盆地。

前邊不遠處有幾棵胡楊樹，樹梢上剛剛長出嫩黃的小葉子。大聖跑得筋疲力盡，打算在樹下休息片刻。

此時，天上烏雲翻卷，地上熱浪滾滾，沙塵飛揚，看樣子好像要下雨了。如此幹旱的黃土地，急需甘霖澆灌。大聖覺得有細小的雨滴落到臉上，舉手晃動，能摸到雨絲。可是，并不見雨水打濕土地，大聖覺得很奇怪，想找個人問問，卻又不見一個人。

――這是大西北地區特有的一種雨，叫“魔鬼雨”，那裏年降雨量隻有16毫米，而蒸發量卻高達3000毫米，地面能将雞蛋烤熟，雨點在空中蒸發。

大聖倚在樹上，打了個盹，正迷糊間，隻聽撲嗒一聲，睜眼看時，就見一個莆扇大小的東西從樹上掉到地上。紅頭金背，一對鼓鼓的金魚眼睛，身子兩邊生着十六條腿，身後拖着一條細長的尾巴。大聖見過的妖怪不知有多少，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怪物。便喝道：“你是什麽妖怪，快快報上姓名來。”那怪物并不搭話，直向大聖近前爬來。

這時，樹上的小麻雀告訴大聖：“大聖，這是一隻紅頭金背大蛤蟆，它要咬你，有毒牙，你要小心着。”

大聖說：“蛤蟆有綠色的，土色的，它卻是金黃色的，它是怎樣生出來的？”

麻雀說：“大聖有所不知，這蛤蟆原來也像你說的那個樣子，隻是因爲河水遭到污染，蛤蟆喝了含有重金屬的污水，經幾代進化，才變成這個樣子。不僅如此，連本性也改變了。原來蛤蟆靠撲捉蚊蟲孑孓過活，因河水污染，蚊蟲不生，蛤蟆無法維持生活，就爬上岸來了。又想上天去吃天鵝肉，于是就生出許多條腿，像鳥的翅膀一樣，能飛翔在藍天上。如今，它們是在樹上生活。”

大聖說：“原來如此。慚愧慚愧，我久居深山，消息閉塞，不知道人間竟然出現了這等怪事。既然是一隻蛤蟆，我還以爲是什麽妖怪，又有什麽可怕的？”

麻雀說：“大聖，如今，老皇曆已經翻不得了。天也不是那片天，地也不是那片地，人也不是過去的人。我們麻雀一族，整天在人間飛來飛去，知道的事很多，容我慢慢跟你細說。”

大聖和麻雀正說着話，蛤蟆已經爬到近前來了。大聖飛起一腳，把蛤蟆踢了個肚朝天。蛤蟆哇的一聲怪叫，如同發出了信号，就見從樹上撲撲嗒嗒飛下來幾百隻紅頭金背蛤蟆，哇哇哇一片聲大叫，蛙鳴聒躁，響聲震耳。大聖被團團包圍。

有一隻蛤蟆去追麻雀，如老鷹似的，追得麻雀吱吱叫，好在麻雀靈活，蛤蟆笨拙，好歹逃一條命去了。

大聖說：“我把你這幾隻蛤蟆。”

一隻領頭的蛤蟆說：“嗼嗼嗼，你說誰是蛤蟆？”

大聖說：“你是一隻傻蛤蟆，這裏又沒有别人，我不是說你，還能說誰？”

蛤蟆說：“我把你這猴子。”

大聖說：“嗼嗼嗼，你說誰是猴子？”

蛤蟆說：“你是一隻傻猴子，這裏又沒有别人，我不是說你，還能說誰？”

大聖說：“你竟然敢和俺老孫相比，俺不是猴子，俺是人。”

蛤蟆說：“對呀，你這猴子不也變成人了嗎。”

大聖說：“俺老孫是神猴，上下幾萬年，才造化俺一個。”

蛤蟆說：“俺蛤蟆也是一樣啊。所不同的是，俺是上下幾十年就造化出來啦，說起來比你的進化速度要快一千倍啦。”

大聖說：“打嘴仗沒什麽意思，幹脆說，你想幹什麽？”

蛤蟆說：“很簡單啦，想吃你啦。”

大聖“呀呀呀”一陣大叫，他覺得這蛤蟆既可恨又好笑。

蛤蟆說：“幹嗎，幹嗎，要說叫喚，你又沒有蛤蟆叫得響，要說本領，你又沒有蛤蟆的本領強，要說知識，你又沒有蛤蟆的知識豐富，你叫喚個啥？”

大聖說：“我現在是一心向佛，不想殺生，你不知道俺老孫有多大的本領。”

蛤蟆說：“你不要說得那麽好聽，你如果是猴子，我們認爲，你還是比較好的動物，因爲猴子不吃蛤蟆，你如果是人，那麽你就比猴子壞得多了，因爲現在這個世界上，人最壞，常常爆炒蛤蟆肉，我們蛤蟆與人類有通天大仇。你不要妄自吹噓自己的本領，因爲你還不知道我們蛤蟆的本領。簡單地說，我們蛤蟆，現在已經不叫蛤蟆了，叫做‘飛天蛤蟆鳥’，你明白了嗎？”

大聖說：“我什麽事都明白，就是把蛤蟆說成是鳥，不明白。”

蛤蟆說：“我們蛤蟆還有一個名。”

大聖說：“我知道，叫田雞。”

蛤蟆說：“算你聰明，雞原來就是鳥，同樣的道理，我們蛤蟆原來也是鳥。”

大聖說：“哎呀呀，你耍這樣的小聰明沒有什麽用處，畢竟是，蛤蟆是蛤蟆，雞是雞。”

蛤蟆說：“少廢話，弟兄們，在這黃土高原，沙漠的邊緣，碰到一隻變成人的猴子不容易，給我上，拿住了他，咱們弟兄好飽餐一頓。”

大聖說：“且慢，且慢，我還有一事不懂，請教則過。”

蛤蟆說：“趕快說，你總不能老讓我們餓着肚子跟你說話吧。”

大聖說：“現在才剛剛開春，蛤蟆應該蟄伏在地下，怎麽不到節氣，你們就爬出來了呢？”

蛤蟆說：“剛才我說，你的知識，沒有我們飛天蛤蟆鳥的知識豐富，你還不服氣。我們早就不在搞地下工作了，早就開辟了地面戰場了。給你講那麽多沒用處，你就老老實實地等着讓我們吃了吧。”

大聖說：“我就是死的話，也要死個明白。爲什麽蛤蟆能夠飛天呢？”

蛤蟆歎了一口氣，說道：“沒辦法，實在是沒辦法。”

大聖說：“你到底要說個明白話。”

蛤蟆說：“森林被人們譽爲‘綠色寶庫’，具有‘吸碳吐氧’的功能。在遠離海洋的廣大内陸地區，主要靠森林吸收二氧化碳釋放氧氣，維持人們的呼吸，保持空氣的清新。森林是‘大自然醫生’，散發一種芳香的萜烯類物質，可以殺死百日咳、白喉、痢疾、結核等病菌，并可興奮人的中樞神經，消炎、利尿、增進呼吸。森林又是‘大氣維生素’，散發出大量的‘負離子’，能調節人的神經系統，促進血液循環，改善心肌功能，促進人體新陳代謝，提高人們的免疫力。這種負離子，一般在城市的室内，每立方厘米空間隻有40－50個；而在森林裏，則高達20,000個以上。森林還能賦予人類柔和的綠色，保護視力，減緩心跳頻率、平靜情緒、消除疲勞；還能吸收有毒氣體，淨化空氣；還能涵養水分；還增加土壤肥力；還能提供木材燃料；還能……”

大聖說：“你給俺胡扯什麽？你要想吃俺，你就趕快吃，談這麽多森林幹什麽？”

蛤蟆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才剛剛談到正題。實際上，森林的全部價值中，木材價值隻占10%，其餘90%都屬于保持生态平衡以維護人類生存的價值。如果隻取其木材價值，就抛棄了其餘90%的價值；如果隻取其燃料價值，則抛棄了其餘99%的價值。可是，人類往往隻圖其10%或1%的價值，而舍其90%或99%的價值，甚至幹脆把森林砍個精光，改種糧食。”

大聖說：“我知道了，你是說，這裏本來是一片森林，現在被人類砍伐的就隻剩下稀稀拉拉幾棵樹了。首先是鳥們受到了最直接的危害，又與你們蛤蟆何幹呢。”

蛤蟆說：“嗨，人們都說猴精，猴精，我看你這小子比誰都傻。俗話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大聖說：“這麽說來，殃及你了？”

蛤蟆說：“那是當然了，你看吧，那邊有一條小河溝，河雖然很窄，水卻很深，全是紅水，我們叫它紅河。原來這裏是，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是我們蛤蟆的家園。現在，蛤蟆是一隻都沒有了，你知道裏邊住的是什麽？”

大聖說：“我的眼睛不好，根本就沒有看見那條小河溝，更不知道河裏住的是什麽。”

這時，蛤蟆們大叫：“大哥，弟兄們都餓急了，不要跟他羅嗦了，趕快吃吧。”

蛤蟆說：“我知道，大家已經有三個多月找不到食物，沒有吃飯了，我也和你們一樣，餓得前心貼後心。”又對大聖說：“裏邊住的是天鵝，紅天鵝。”

“天鵝？還是紅天鵝？你說得太離譜了”，大聖詫異地說。

蛤蟆說：“你想知道爲什麽嗎？”

“當然了，俺老孫就想弄個明白”。

蛤蟆說：“一說起這事，就氣得我的肚子像皮鼓似的。河水遭到了嚴重的污染，連個小蟲都不生，我們吃什麽？在這裏實在住不下去了，爲了生存，就飛上了天。這一飛上天不要緊，得到的信息就很多了。原來都說我們蛤蟆坐井觀天，現在呢？”

“現在你們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飽覽世界風光了。”

蛤蟆說：“你這是諷刺我，如果是那樣的話，還有什麽可說的。事實讓我們傷心極了。”蛤蟆說着說着，就哭了。

大聖說：“你這蛤蟆，口口聲聲說要吃我，分明是虎狼心腸，卻又傷心地痛哭，你不要貓哭老鼠，假慈悲了。”

蛤蟆抹了一把眼淚，“我是爲子孫後代着想啊。森林與河流密切相關，沒有了森林，水土就會流失，河流就會淤積，蛤蟆和魚類就沒有了家園。地球上曾有60億公頃森林，到現在隻剩下不到40億公頃，而且仍然以每年2000萬公頃的速度減少下去！在美國，過去150年間，95%的原始森林被砍伐；在中國，森林覆蓋率已降到13%以下，在全世界160多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126位。”

大聖說：“我還真小看你了，你知道的事還真不少。”

蛤蟆說：“這不是知道的多與少的問題，而是性命尤關。森林被伐後，土壤流失增大14倍，而且依存于森林植被的許多種動物與植物随之消亡。緻使大氣含氧量下降，二氧化碳越積越多，從而加劇溫室效應；雨水得不到有效的涵蓄，使水災增多和加劇；調節氣候的功能降低，使降雨量減少，氣候幹燥。大片大片的森林從地球上消失了，樹木已頻頻發出‘救命’的呼喊。倘若等到樹木喊不出‘救命’之聲的時候，該喊‘救命’的就輪到人類了。”

大聖說：“那麽，趕快呼籲人類停止濫砍濫伐，抓緊時間植樹造林啊。”

蛤蟆說：“人類行動得太晚了。大自然是個無情的債權人，今天該給她辦的事情不辦，其代價猶如滾雪球，越滾越大。即使人類現在立即完全停止亂砍濫伐，并全力植樹，至少也要花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大緻恢複消失的森林。何況人類的實際情況是種植不力而濫伐不止，這怎能不令人憂慮呢？”

大聖說：“真是想不到，你這癞蛤蟆竟能替人類的未來擔憂，你這種關注未來的精神，不僅值得俺老孫學習，同樣值得人類學習。那麽，紅天鵝又是怎麽回事呢？”

蛤蟆說“俗話說：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們蛤蟆既然飛上了天，吃天鵝肉就不再是幻想。天鵝當然不會白白送死，就說：你們蛤蟆飛上了天，那好，我們天鵝跟你們蛤蟆換換住處，我們早就不想在天上住了。就這樣，我們互換了住處。那河水是紅的，天鵝一落到河裏，就如同掉進了染缸一樣，變成了紅天鵝。”

大聖說：“咦，想不到天下竟有此等怪事。”

蛤蟆說：“令人不可想象的事俯拾皆是。雞蛋把石頭砸了個坑，蛤蟆在天上捉老鷹；出生的小孩長胡子，八十的老頭黑發生；貓見老鼠打哆嗦，老虎天生會打洞；棺材上坐着個大姑娘，雪白的胡子飄前胸；晴空萬裏下大雨，樹梢不動刮大風；滿天的月亮一顆星，太陽西出落在東。”

大聖說：“你這叫正話反說，我懂。”

蛤蟆說：“你已經死到臨頭，我這是讓你在臨死之前開開心。跟你費了這麽多口舌，你就是死的話，也該死得明白了。現在我們就開吃，弟兄們，開飯的時候到了。”

蛤蟆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們就像餓狼一樣，向大聖撲來。

“大聖，快跑，快跑，跑得慢了就沒命了”，剛才飛去的麻雀又轉回來，在樹梢上大叫。

大聖想跑，可是還能往哪裏跑？那些紅頭金背特大号蛤蟆，像網一樣鋪滿一地，大聖哪裏還能跑出重圍。沒奈何隻得一縱身，竄上樹梢。

再看蛤蟆，果然有本領，竟一飛沖天，成群結隊追了上來。

看吧，天上飛的不是烏鴉，而是蛤蟆。它們就像蒼鷹一樣，在天上盤旋，搏擊長空，異常威猛，看那高傲的樣子，很是潇灑。

真是哚哚怪事，蛤蟆竟然飛上了天。

大聖架着雲頭向前走，天上烏煙翻滾，沙塵飛揚，大聖不敢翻跟鬥，如果一個跟鬥翻到高天雲層，污煙将更加濃厚，看不見路徑，隻得慢慢飛行。

蛤蟆急追過來。他們一個個饑餓如虎，非要吃了大聖不可。大聖使個分身術，拔下一撮猴毛，吹一口仙氣，想變作千百隻小猴，迷惑蛤蟆。不料猴毛被泥土和油煙包裹了厚厚的一層，根本就不能變出小猴，大聖白費了一撮猴毛。

大聖自有生以來，從未經曆過這等兇險的事。心裏道：想我齊天大聖，有上天入地的本領，今日卻遭到了一群蛤蟆欺負，毀我一生的英名倒也罷了，怕的是連小命也丢了。

大聖正心灰意冷之時，忽聽的頭頂上一聲大喊：“大聖，不要怕，我來了。”

誰來了？

金槍魚。

大聖一愣，說話間，金槍魚飛到身邊，大聖問道：“兄弟，你如何飛上了天？莫不是？”

金槍魚說：“等我趕走了蛤蟆再說。”

大聖看到，金槍魚用長嘴作長槍，向蛤蟆刺去。他翻上翻下，左沖右突，就像在水裏遊一樣，來去自由，果然好身手。

金槍魚一陣沖殺，殺退了蛤蟆。他和大聖落到地上，坐在小河邊上說話，眼前那條小河就如被剖開的血管一樣，血紅血紅。

大聖對金槍魚自是感激不盡，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又問道：“兄弟，你原來住在東海裏，爲何也飛上了天？怕不是也像蛤蟆一樣改變了本性？”

金槍魚歎了口氣說：“大聖隻管在花果山上享福，卻不知道世事蒼桑，變化多多。想我先前在東海裏生活多麽自在，自從人類制造了百萬噸石油船，我們魚類就遭了禍殃。那船如樹葉一般漂浮在海上，又不堅牢，就如紙糊的一般，質量很差，經不住風浪，三搖兩搖就解體了，沉沒了，一船的石油都澆到大海裏。水重油輕，随浪遊走，将整個海面污染的不見天日。在海裏實在是沒法活了，我才飛到天上。”

大聖道：“原來如此，近日，老龍王可好？”

金槍魚說：“休提休提，魚蝦們無法過活，龍王豈能安睡？他正在海邊上挨餓哩。你從海邊上走時便能遇見他。”

大聖道：“竟有這等事，我那兄弟，我如何幫他？”

金槍魚說：“大聖也不須勞心，我等兒孫自會幫他。我該走了，去給龍王爺尋吃的，他一整天還沒有吃飯哩。”

這時，從河裏走上來紅天鵝。

大聖說：“天鵝妹妹，你果然住在河裏，看你這一身打扮，漂亮極了。”

紅天鵝說：“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好看有什麽用處？”

金槍魚見了紅天鵝，惶恐不安，對大聖說：“老兄，失陪失陪，我走了。”

大聖說：“最好陪天鵝妹妹說說話，爲何走得這樣急慌？”

金槍魚附在大聖的耳邊說：“你沒看到天鵝的那雙眼睛，早已沒有了以往的溫柔和善良，變成了仇視和殘忍。它上來的第一件事，要啄瞎我的眼睛。我不是它的對手，再不跑的話，就會慘死在它的手裏。我勸你也趕快走吧，它也會對你下毒手。”

大聖說：“還不至于如此吧。”

金槍魚展翅飛去，不一時便消失在茫茫污雲裏。

紅天鵝向大聖撲來。

大聖不願意跟紅天鵝結仇，對紅天鵝說：“妹妹，得罪不起，躲得起，俺老孫，走了。”

紅天鵝怎能放過送到眼前的好食物，随後追來。大聖畢竟速度快，怎能讓它追上。

5、千年石猴命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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