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那扇窗戶距離丁陽隻有三到五米。
窗外是蒼茫暴雨和未知的高度,窗内則有燕九領着一群人虎視眈眈盯着他的菊花。
這三五米的距離,就是保衛菊花的生死距離。
在這種環境,想要從房間内打出去,殺出一條生路,基本不可能。
他畢竟不是李小龍或者趙子龍,七進七出的故事與丁陽無關。
至少,與現在的丁陽無關。
誰也不能指望一個斷臂剛剛複原的人,去和一群勁裝大漢們展開撕/逼大戰。
萬一,隻是萬一,那夥人假如有肥皂可怎麽辦呀?
雖然丁陽相信肥皂的發明時間肯定不是宋代,但這事兒誰也不敢打包票,不是嗎?
那麽想要找出一條生路保衛他的菊花,就隻有奪路跳窗而逃了。
盡管算準了外面應該是汴河,可樓層的高度加上沖擊力,絕對不是那麽好受的。
甚至可以說,其中所潛藏的危險,一點都不低。
可是,爲了鮮嫩的菊花,不拼也不行呀!
陶淵明當初做出“采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這首詩的時候,絕對不是被采菊的目标。
否則,絕對出不來這樣千古流傳的名篇。
當真是:**複基基,采菊東籬下,相煎何太急!
剛剛算準了距離,下一刻丁陽就已經變了臉色。
“嘩!”
一盞濁酒毫不遲疑的潑在了燕九的臉上,把他那抹得意瞬間淋成了落湯雞。
不等他惱羞成怒,丁陽已經一個箭步就竄到了窗戶旁邊:“阿黃,跟上,我們走!”
“汪汪汪!”
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勢,丁陽就已經越過了燕九的身邊。
電光火石之間,也來不及細看太多,隻是掃了一眼窗戶外汴河的方位。
唔,大緻就是那裏沒錯兒了!
鴛鴦樓當初建立的時候,爲了追求意境效果,特意橫跨州橋建在了汴河水面上。
春夏秋冬,各有不同的意境。
“噗通!”
可惜此刻隻冒出來了一朵浪花,就是燕九所看見的全部意境了。
唔,不對,還有阿黃歡快的在水面上狗刨來着。
天地間風雨如注,雷鳴電閃,隻留下燕九還站在窗戶前,安靜的看着水面。
“轟隆隆!”
“霹靂!”
閃電,驚雷,暴雨,烏雲,狂風!
街面上早就看不見行人了。
偶然間有人經過,都是随便舉着點什麽遮住頭頂,邁步向前狂奔。
這種暴雨天氣,就算是打着傘,也未必能擋住多少風雨。
周圍的人全都膽戰心驚,時不時偷看一下燕九。
他們很清楚燕九的脾氣和爲人,眼前的情況顯然是他所無法容忍的。
誰知預料中的火山爆發根本沒有出現,望着窗外的暴雨,燕九反而笑了。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輕輕抹掉臉上的酒水,燕九陰鸷的臉上竟然閃過一抹微笑。
盡管隻是一個短暫瞬間而已,可他真的在笑。
可旁邊的人看見他在笑,卻都隻剩下了渾身打顫。
尤其聽見房間内傳出來的動靜後,外面的勁裝大漢果斷推開房門沖了進來。
卻發現隻有燕九站在窗前,臉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什麽,有點濕漉漉的。
“哦,你們來了,正好有件事交給你們去辦。”
燕九頭也沒回,依舊站在窗前,感受着暴風雨所帶來的涼意。
勁裝大漢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聽到吩咐後同時應聲道:“九哥盡管吩咐!”
“剛才那個小白臉你們全都見過了,是不是?”
幾個勁裝大漢相互對視一眼,想起來了剛才丁陽的模樣,同時點頭稱是。
“很好!現在就去給我把他找回來,唔,我要活的!”
找回來?
幾個勁裝大漢全都有點迷糊,眼尖的人此時才發現房間中似乎并沒有丁陽的身影。
不對呀!剛才明明看見他走進來的,怎麽會不見了呢?
“嘿,你們肯定想不到,這小子剛剛就從我眼前給跑了。呵呵,這要是傳聞出去,我燕九哪裏還有臉面在東京城中厮混下去!連一個小白臉都看不住,鴛鴦樓還是早點關門大吉了事的好。我丢了2貫錢不要緊,丢了人卻不行。找,給我出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這樣的小烈馬,可是有陣子沒見到了。他們的行情,從來都是好得很。”
“是,九哥!我們這就去找,肯定給您找到。”
“去吧,順着汴河給我搜,我就不行他還能飛上天去不成。”
“遵命!”
勁裝大漢魚貫而出,燕九卻依舊站在窗前,還伸出手去輕輕接點雨珠。
“果真是秋風秋雨愁煞人呀!”
……
瓢潑大雨像不要錢般劈頭蓋臉的砸下來,不一會兒就清洗整個東京城。
丁陽也分不清方向,隻顧着蒙頭向前不斷遊去。
想不到我第一次來東京城就是落在汴河裏面,差點就被淹死,成爲有史以來第一個穿越客剛剛穿越就被淹死的不光彩先例。
如今,他卻又主動從十多米的高台上跳進汴河當中,隻爲了能夠保住菊花的安全。
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次身邊還有阿黃陪着他,總算不那麽孤單。
世間造化弄人,也是可見一斑。
雖然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這般暴風雨的天氣下派人來抓捕自己,可丁陽卻絲毫都不敢停留分毫。
他隻記得向前,向前,再向前!
奮力遊泳!
隻遊到筋疲力盡,幾乎快連胳膊都擡不起來了。
這才掙紮着鑽出水面,遊到河邊上岸。
放眼看去,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熟悉。
不過現在的他也分不清楚這是幻覺造成的即視感,還是真的曾經來過這裏。
雨非常大。
僅僅隻是間隔了三、五米的長度,就幾乎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眼簾中隻有暴風雨在肆虐,“噼噼啪啪”的砸在身上讓丁陽忍不住抽冷氣。
衣服早就濕透了,冰冷的貼在身上。
雨水順着發絲流下來,很快就劃過了臉頰,順着脖子流了下去。
雨點打在身上很疼,更可怕的是随着暴風雨的肆虐,深秋的溫度很快降低下去。
隻是走了幾步,丁陽就感覺渾身都在打顫。
不行,再不找個地方避避雨,繼續這麽下去的話也别想什麽試煉任務了。
就算他身強體壯,也絕對會因此而感冒,甚至患上肺炎。
真要是這樣,以目前宋代的治療手段,怕是他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暴風雨中也分不清方向,甚至連三、五米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楚。丁陽幾乎是連猜帶蒙,跌跌撞撞的向前摸索。
所幸運氣還算是不錯,就這樣在暴風雨中摸索了一陣,還真被他給找到了一處門檐。
就是街面上最常見的居民住宅院落,在外面的大門頂上修建了一個門檐。
所能遮擋的空間,也就最多能容下兩個人并排站住。
無論如何,總算是個可以暫時躲避下雨的地方。
何況現在不光是暴雨如注,還有狂風肆虐。再不趕緊想想辦法,繼續這麽淋雨下去,今天就怕會大病一場,甚至就此挂掉的危險都不是沒有。
這可能是入秋以來最大的一場雨,短短時間裏汴河的水勢就漲了起來。
丁陽盡量将自己蜷縮起來,再死死的抱緊了阿黃,彼此用對方的溫度稍稍取暖。
可無論是身上的濕衣,還是阿黃濕透了的皮毛,湊在一起并沒有多少暖意。
何況丁陽從昨天開始就沒吃東西,剛才又在汴河中消耗了太多的體力。
如今是又累又餓,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困倦到了極點。
望着面前連綿不絕的雨幕,感受着刺骨的寒風鑽進衣襟當中,丁陽所能做的也僅僅隻是摟着阿黃更緊密一些。
“阿黃,天氣這麽冷,咱們也隻能依靠彼此來取暖了。未來會怎麽樣,我也說不清楚。”
“汪汪汪……”
“我說,你到底聽懂了沒有呀,就知道瞎打岔!不過咱們落到這種地步,似乎又是我把你給害了。唉,我也沒想到,好好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汪汪汪……”
“紅玉那邊我們也沒法子回去,眼看這試煉任務所需要的位面活躍度滿足了一半,可剩下的一半到底怎麽拿到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汪汪汪……”
“阿黃……”
也不知道說了多長時間的話,丁陽還是感覺身上越來越冷,兩隻眼皮更是一個勁兒的打架。好像稍稍不注意,就會合攏在一起。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丁陽終于無法抵擋洶湧而來的睡意和困乏,頭一歪,睡着了。
狂風暴雨還在不斷的侵襲着大地,然而丁陽卻已經失去了意識。
……
再次恢複知覺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暴風雨更是半點都不見了。
丁陽是被耳邊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給驚醒,可惜身上半點力氣也沒有,就連想擡起頭來看看誰在說話,都有些力不從心。
“真是晦氣,一大清早就遇乞丐!看着眉清目秀,又身強力壯的,也沒缺胳膊斷腿,年紀輕輕不去好好做活爲生,居然跑去讨飯!啐,也不怕丢了祖宗的臉面!大丈夫頂天立地,遇到了什麽事兒就要死要活的?你家祖上若是有靈,怕是早就唾罵你這不肖子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