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養的日子裏雖然也有不少旖旎風光,但更多時候,則是傷痛和仇恨的力量在讓丁陽不斷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爲。
幾乎是一點一滴的掰碎了分析,也因此有了不少的領悟。
性情方面越發的沉穩下來,每每做事前後都會仔細的思索清楚,不肯放過任何一點疑問。
這些天不僅看着紅玉爲他付出了汗水和辛勞,還有大把大把的銀錢花出去。
任何時代,看病吃藥都不是個小花費。
雖說丁陽身強體健,恢複能力驚人,可藥費之外還要爲他買來各種菜蔬和肉食。這般受了重傷的人,又怎麽能不多吃點好東西補補身體呢!
看着錢流水般的潑出去,丁陽說不着急那絕對是騙人的。
每當此時他就會想起盧家老店客房床下,還有他珍藏的金條在。
若是能拿回來,想必可以幫紅玉減輕不少的負擔。畢竟紅玉的收入進項,也全都是靠在任店裏賣唱。這些天因爲照顧丁陽,也不知耽擱了多久沒去。
一方面沒有進項,而另一方面卻必須花錢,丁陽都能想象紅玉是多麽的艱難。
就不知道她的那點積蓄,究竟能夠支撐多長時間。
便是千年之後,尋常家裏若是有人得了重病,想要治好都會舉債累累。而此時此際,又不知多少中産之家隻因一場大病,就讓一個家庭敗落下來。
等到丁陽看見紅玉耳邊的耳環和手腕的首飾逐漸消失不見,他就已經明白了紅玉的負擔究竟有多重。
可即便如此,他也隻能看在眼裏,急在心頭。
不是他不願意拿出盧家老店的那點積蓄,這種時候丁陽那裏會在乎那點錢。
隻是當晚昏迷之前他分明聽見,劉二自告奮勇的爲那幫潑皮們去陸家老店裏取錢。
前些日子他和劉二幾乎是形影不離,雖然劉二每晚都不住在客店,但是店裏上上下下都知曉這是他的随從。而等他看出了劉二的破綻後,生怕打草驚蛇,又沒有聲張。
所以店家并不知曉他和劉二的關系,實際山面和心不合。
等到他失蹤了這麽久,劉二當晚急急忙忙去上門取錢,哪裏還會給他剩下。
隻消胡亂編個理由,就連丁陽都能随口編出十條八條謊話出來,哄得店主相信劉二進去客房找東西。
以劉二的眼力,又怎麽可能放過丁陽本就沒怎麽藏匿的那些金條。
怕是就連裝金條的包裹和木頭箱子,都不會給他留下。
等他傷好了再去盧家老店尋找,根本是連影子都不會有了。
本來盧家老店這樣做了,也不無不妥。就算是去開封府衙告官,也未必能有什麽好結果。何況丁陽還是個穿越來的三無人員,連告官的底氣都沒有。
唉,就當是破财免災吧!
雖然傷了胳膊,但至少人沒出事兒,就算是不幸當中的萬幸了。
至于黃金,錢财乃身外之物,又何必去糾結呢?
這些金子就算沒了,也不是沒辦法賺回來。
不過,這都要建立在他的傷勢盡快複原才行。雖說有他建議的夾闆固定,可傷筋動骨一百天,從來也不是沒有道理存在。
眼下隻躺了一個月,便是心急的要死,可紅玉去根本就不肯松口讓他勞累分毫。
連很多時候甯可以其他方式避免他憋得上火,也不願意讓他稍有操勞。
這種事情紅玉都不允許,又談什麽出去賺錢的計劃?
隻能繼續老老實實的在家休養,半點多餘的心思都不能有。
每每這種時候,丁陽就恨得牙根都癢癢。
若是黑臉漢子那幫人在他眼前,丁陽說不定都直接會沖過去。就算是挫骨揚灰,都難解他心頭之恨!
給老子等着吧!我雖然沒有做官的叔叔,可是等我通過了試煉任務,再來找你們的時候會讓你們記住我究竟是誰!
甚至在他的心中已經給這些人設計了無數種報複方式,從雙腿雙腳都打斷,到抓去千年之後扔到那個小黑煤窯裏面賣苦力,數不勝數了都。
幸好這段時間阿黃的恢複狀況還不錯,盡管一隻眼睛是找不回來了。可是在丁陽指點大夫用夾闆固定阿黃的狗腿,倒是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原本被打折的後腿也基本複原,雖然還稍稍有點跛,但大體上已經養好了。
看見此情此景,也實在由不得丁陽不感慨萬千:話說這動物的恢複能力,的确甩出人類好幾條街去。
當然阿黃還年輕,看牙口不過才1歲多。恢複力也是有的,可丁陽就是嫉妒不已。
分明都是一起受的傷來着,可人家阿黃都已經可以活蹦亂跳滿院子跑了,丁陽卻還隻能勉強坐起來在屋外曬曬太陽而已。
稍稍想動動胳膊,就是鑽心的疼痛湧來。
話說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算了,不能動就不能動好了。也免得骨頭沒長好,亂動再前功盡棄。哪怕隻是因爲他亂動而導緻了骨頭接歪了,也都是一件大麻煩事兒!
天氣的炎熱,心情的煩躁,綜合起來也隻有紅玉能幫他開解一點。
但這些日子随着他的活動範圍增大,紅玉也能繼續去任店開工賺錢了。
可因爲要早些回來照顧他,紅玉也隻好早早的結束了工作回來。誰都知道任店這種地方,娛樂消費的黃金時間都在晚間以後了。
然而紅玉不等太陽落山就回家來照顧丁陽,又怎麽可能會有多少生意?
即便隻是唱曲兒,晚間來的豪客也明顯要勝過白日裏的客人。
可如今紅玉爲了丁陽,卻隻能放過這些賺錢的機會。而她又不是什麽有名有姓的行首清倌人,隻靠名聲也能堆積出來不少的客人發财。
哪怕丁陽不曾提過半句要求,但紅玉卻已經幾乎洗盡鉛華,隻爲他一人獨自盛開。
每天盡管花銷如流水,可紅玉卻隻是默默承擔,從不肯在丁陽跟前叫苦半句。
反倒每日裏都變着花樣的爲丁陽補充營養,好吃的每天都不重樣兒。
丁陽嘴上雖沒有多說什麽,卻早已把點點滴滴都記在了心中。
這些日子的靜養,倒也不算是沒有任何好消息。至少手背上代表位面活躍度的紅線,明顯向前延伸的不少。
丁陽估計是他融入本時代社會生活的态勢比較好,才得到了相應的認同。
盡管看手背上紅線距離手腕處還有超過三分之二的距離,但至少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不是嗎?他相信,未來随着他傷勢好轉,應該有辦法完成試煉任務。
隻要他完成了試煉任務,那就真是龍歸大海鳥投林,普天之下再也沒有誰能困住他了。
到那時候,就輪到他快意恩仇了!
如今誰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打了我的,全都給老子十倍百倍的還回來吧!
其實就這個問題丁陽也曾經隐隐的問過紅玉:“……你這般對我好,難道就不擔心我有天複原之後,會負心薄幸,抛下你一走了之嗎?”
紅玉隻是笑笑,但卻堅定的搖頭:“郎君不是那樣的人!”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呢?我還真就是那樣的人!你别以爲我在和你開玩笑,到時候你可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看她這麽肯定,丁陽還就較真起來了。
但紅玉依舊搖頭。
“我說你怎麽還是不相信?我說的全都是實話,我在家鄉有妻子的。就算你待我再好,我也給不了你什麽承諾。”
紅玉的臉上卻突然間滿是光彩:“郎君能夠給奴家說這些,足見沒把奴家當外人。”
“我說你這傻丫頭怎麽就一根筋呢!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清楚嗎?我很可能根本就娶不了你,到時候你這些辛勞可就全都白費了。”
“呵呵,怎麽能說是白費了呢?奴奴能和郎君這般人物朝夕相處,已經是前世修來的莫大福氣了。奴奴也不貪心,并不敢癡心妄想被郎君娶回家去。隻要能追随郎君身邊,哪怕隻做個小丫頭也心甘情願呢!”
“……”面對紅玉這種絲毫不高的願望,丁陽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偏紅玉還在繼續憧憬:“奴家隻祈求菩薩保佑,能夠讓郎君夫人看在奴奴心誠意正的份上,莫要嫌棄奴家出身貧寒,不識禮數,随便給奴家一個名分即可。便是當真沒有名分,隻要能追随在郎君身邊,奴奴也已是心甘情願。”
人家都已經把話說到這種地步了,丁陽還能再說什麽。
突然間他也領悟到了一個很實際的道理,本時代的女人和千年後的女人很多觀念其實兵不統一。
他所說的娶不了人家這種話,在紅玉看來根本很正常。
以小姐身份出嫁成爲正經人家正式妻室的例子,實在是罕見的少有。
就整個宋代而言,真正有名的也就隻有嫁給了韓世忠的梁紅玉一個人而已。
所以丁陽說娶不了人家的時候,紅玉卻根本就沒當回事兒。這種結果,還不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嗎?隻求一個名分,紅玉就會滿足了。
與千年後人人喊打的小三或情人不同,本時代女子本就有着妻妾不同地位的心理準備。
後世講求一夫一妻,可千年之前卻還是一夫一妻多妾的風俗習慣呢!便是本時代的法律,也照樣支持這種婚姻關系存在。
“好吧,我也給你說實話。我本不是這裏的人,隻是暫時停留在此。終有一日,我還是要回去的。不過你的情分,我絕不會忘懷。今日種種,我全記在心裏。”
“恩,奴奴就知道,郎君不是那負心薄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