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裏這邊兩位神棍級别的人物在裏屋是吵得不亦樂乎,而在另一邊,外婆一個人正挨家挨戶的讨要縫衣線。
那時農村裏的人,晚上基本上沒有什麽娛樂,大多數都是早早的入睡,更别說在半夜三更這個點了,除了天空中忽隐忽現的月亮撒下一點銀輝外,可以說整個村子都被黑暗包裹在其中。
農村裏沒有城市裏的喧嚣,半夜更是靜得可怕,四處都是黑暗,夜晚走在那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都要緊繃自己的神經,以防自己會摔跤,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在打破這番寂靜後,會讓人的神經更加的緊繃。
外婆一個人拿着手電差不多轉了大半個村子,此時的她滿頭都是大漢,但她顧不上停下來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珠,也顧不得停下休息一下,此時已經是五更天了,村裏的雞開始打鳴了,那天空的東邊泛起的魚肚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外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外婆看了看手中的三根縫衣線,一白兩黑,咬了咬牙又開始往村尾的方向快步走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當太陽升起,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十分時,等候在家裏的舅舅他們還未見到外婆歸來,心裏是即着急又擔心,着急的是如果外婆沒有把縫衣線準時帶回來的話,那麽表姐就小命不保;擔心的是外婆半夜出去,村子裏的路并不好走,怕外婆有個什麽閃失,那樣也不是舅舅他們這些當兒女的所願意看到的。
此時裏屋裏的兩個老神棍也沒有再鬥嘴,跟舅舅他們一起守在堂屋裏等着外婆的歸來。
這種等待親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帶着擔心與焦急等待,堂屋裏的氣氛在天亮後就陷入了緊張之中,仿佛空氣中都能夠擰出水來,而我們這些小輩在天亮之後,就被大人們趕到院外玩去了,但唯獨我沒有像表哥表弟他們那樣各自去找自己的小夥伴。
在見識過李老神棍昨晚跟紅衣女鬼鬥法後,我又怎麽可能錯過接下來的場景,我找了個身體不舒服的理由留在了家裏,舅舅他們以爲我是昨晚看到了髒東西引起的,也就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我好生休息,不要亂跑。
但在我起身回房間的時候,我明顯的看到兩個老神棍的眼中都帶着濃濃的笑意,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倆爲什麽都是這副表情,但看見他們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打了個冷顫,快步的走進房間,把門關上,過了好一會,才輕手輕腳的把門打開一個小縫,繼續着偷窺事業。
終于在離八點隻有一分鍾時,外婆手裏緊握着七根黑白色的縫衣線,一瘸一拐的走進了自家的堂屋大門,沒人能體會外婆這一些受了多大的苦。
從外婆此時滿身都是灰塵與泥土,蓬亂的頭發,綁住頭發的發卡早已不知了去向,但右手卻握得緊緊的,拳頭上有幾處還磨掉了皮,那已經幹涸的血迹呈現出暗紅色,從這些細節不難看出外婆這一趟摔了多少跤,劃破了多少皮膚。
舅舅他們看到外婆這番模樣,眼眶都是一紅,連忙上前攙住外婆,幾人同時哽咽的說:“媽,您受苦了。”
外婆擺了擺手,表示沒什麽大礙,輕輕的掙開舅舅他們的攙扶後,緩緩的走到張芳泰面前,把手遞了過去,笑着說:“老師傅,您要的縫衣線找來了。”
張芳泰雖然跟李老神棍拼了一夜的酒,但此時卻是非常清醒,接過外婆手裏遞過來的繩子後,點了點頭。
外婆看見對方點頭,心裏不免松了一口氣,但卻是很好奇對方要這縫衣線做什麽,問道:“這線有什麽作用嗎?”
張芳泰依舊摸了摸他那平胸的白須,說:“燒死胎。”
“燒死胎?”不隻是外婆,就連一旁的舅舅他們也是滿臉的疑惑的看着張芳泰,希望他能解釋下其中的含義,‘燒胎’大家是知道的,但這燒死胎又是什麽?
原來‘燒胎’分生死兩種,而以往‘燒胎’燒的是生胎,需要黑白縫衣線共十根,暗合三魂七魄之數,非雙數不可燒,也就是線與日子都必須是雙數。
但燒死胎卻非單數不可燒,取黑白縫衣線共七根,暗合人身體的每一魄,最好的燒死胎的日子是每年的七月初七,講究七七之數,這樣方可借單日的日月靈氣,來幫助受難的小孩渡過劫數,雖然其他的單日也可燒,比如初七,十七,二十七這些單日也可以燒,但作用卻沒有那麽大,當然燒死胎最關鍵的必須逢七方可燒,否則必将其反。
在聽了張芳泰的解釋後,外婆他們恍然大悟,這個時候才了解燒胎還分生死胎,這也怪不得他們不知,李老神棍跟張芳泰師出同門,但兩人學的奇門數理卻并不一樣。
李老神棍學的是适合大衆的法術奇門,而張芳泰學的是一些不常見的法術奇門,一般張芳泰出手的時候,幫的都是那些命裏八字奇特的人,所以大家都不了解。
這也導緻了我們這裏的人幾乎都知道燒胎可以驅邪,卻不知道燒胎分生死一說,更不知道燒胎還能渡難避劫。
看到外婆他們都明白後,張芳泰又開口說道:“去把你那兩個孫子叫來,接下來的事情還需他們幫忙。”
外婆此時已經對張芳泰敬佩不已,一聽見張芳泰這番說,也沒問什麽原因,直接讓兩位舅舅去喊我跟表弟。
在看到我跟表弟倆人到場後,張芳泰又說:“準備三枚雞蛋,一把紅香...”随即又對着一邊的李老神棍點了下頭,說:“想不到出師之後,還能與你這老匹夫共同出手施法,命數啊。”
李老神棍聽見張芳泰這麽說,很不給面子的駁道:“我呸,老家夥,你直接說你一個人搞不定不就行了,還把話說得那麽好聽...”
這次張芳泰沒有像昨晚上在裏屋裏那般跟李老神棍對持,而是笑着搖了搖頭,率先往裏屋走去。
由于表姐還昏迷不醒,所以隻得像幾年前給表弟燒胎那樣,把法壇搬到了表姐的房間,當一切準備妥當後,兩位老神棍終于出場了。
好家夥,我原本以爲李老神棍的紫金道袍夠牛的了,可沒想到這張芳泰的白色道袍比起李老神棍的紫金道袍卻更勝一籌,張芳泰原本就一副長眉白須的模樣,如今再穿上那白金色的道袍,頭戴純陽巾,腳踏雲頭履,完全跟電視裏演得那些神仙沒什麽兩樣,甚至我在這現實裏看到他這般着裝,覺得張芳泰比那些電視演員更具仙風道骨。
在兩位老神棍準備工作做好後,又分别給了我跟表弟一人一個雞蛋,然後站在表姐的床前,叮囑我們說,在看到他們把雞蛋扔進火裏之前,我跟表弟手裏的雞蛋要先扔進去,說是要借我跟表弟身上的龍氣來護住表姐的三魂。
我聽了後,有點不明白的問:“老爺爺,你扔雞蛋之前是莫個時候啊?”
張芳泰說:“等下看到我把香插進香爐裏,你們兩個就扔。”
我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随後便等着兩位老神棍再次給我帶來一場視覺盛宴。
見我跟表弟明白後,張芳泰對李老神棍示意可以之後,兩人很有默契的開始念咒:“太極蓮花獅吼印,陰陽二氣護三魂,三才召合,六甲神靈,道氣長存天地人,六手印集大甲神,祁憐龍凡倩女魂,人鬼神抱慈悲心,慈悲心抱龍凡身,陰魂化陰火,點燃守魂燈,陽魂化陽火,守住魂燈火。”
随着兩人念完這段法咒,李老神棍雙手對着法壇上一盞未點燃的油燈一指,隻見“轟”的一下,那油燈居然燃起來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我雙眼直直的盯着,生怕漏過一個片段,而表弟早就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
而張芳泰在李老神棍點燃了守魂燈後,拿起一把紅香點燃,然後腳踩魁罡步走到表姐床前,拿着那把香在表姐上方隔空畫着,大約一分鍾後,張芳泰退回法壇面前,見到他就要把香插入香爐時,我連忙叫了一聲表弟的名字,率先把手中的雞蛋扔進了法壇跟前的火盆裏。
随着我跟表弟兩人手裏的雞蛋扔入,李老神棍也把一個雞蛋扔了進來,在火盆裏柴禾的猛烈燃燒下,那三枚雞蛋‘啵~啵”的炸響,沒一會就變成了黑炭的顔色。
當李老神棍看見雞蛋顔色一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的用手在火盆中揮了幾下,那已經黑不溜秋的雞蛋便到了他的手中,不知道是因爲那老神棍是不怕燙,還是有避火的秘術,居然把那滾燙的雞蛋拿在手裏,一點事也沒有。
張芳泰也沒有閑着,在李老神棍把雞蛋拿出後,他從法壇上拿起一枚大印,在法壇上的裝朱砂泥的盒子裏按了一下,便又踏着魁罡步走到了表姐床前,接着便用手中的大印往表姐的肚子上蓋了下去,然後又把表姐翻了一個身,同樣的蓋上一朱砂印後,他才收回大印,長舒了一口氣。
而這時,我的注意力卻落在了那三枚雞蛋上,以前燒胎的時候,因爲抵觸那李老神棍口水的氣味,我沒什麽心思觀察,今天卻不一樣,不是我燒胎,所以我便仔細的看了看那黑乎乎的雞蛋。
這一看不要緊,我怎麽看都覺得那三枚雞蛋,一枚像一條龍,一枚像一條蛇,而另外一枚像沒頭的烏龜。看到這裏,我心裏那叫一個震驚,這也太神奇了一點吧,後來我才知道,燒胎燒出來的蛋呈什麽模樣,那便代表拿那枚雞蛋的那個人當時的氣運。
在完成了蓋印後,随後在把那七根縫衣繩系在表姐的脖子上後,這場法便接近了尾聲,看着李老神棍把那黑乎乎的雞蛋遞給小舅,告訴他等會讓表姐吃了,我立馬在心裏爲表姐暗暗祈禱了一番。
小舅倒是沒有我那樣的心思,他覺得隻要自己的女兒能好起來就行,但看見還未曾醒來的表姐,小舅有點愁眉不展,畢竟上次喂昏迷的表弟吃這雞蛋,可是用了大半天的時間。
可沒想到,李老神棍卻笑着說:“你這去你閨女耳邊前喊三聲她的名字,她便會醒來。”
小舅對李老神棍這話沒有絲毫質疑,快步走到表姐床前,然後俯下身,輕輕的喊道:“龍凡、龍凡、龍凡。”
三聲喊完,表姐果然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然後還打着哈欠伸了伸懶腰,接着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說了一聲:“餓。”
還沒等小舅反應過來,表姐的視線落在了小舅的手上,一看到小舅手上那黑乎乎的雞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伸出小手抓了過去,眨眼間,表姐就吃完了一個雞蛋。
我跟表弟兩人在一邊看着表姐吃得那麽香得模樣,不免暗自吞了幾口口水,在把三個黑得如炭的雞蛋吃完後,表姐吐出小香舌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打了個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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