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敏很安靜聽話的上了轎,甚至在上轎前還恭恭敬敬的給許煙和墨化文行了個禮,微微有些哽咽的拉着許煙的手,一口一個母親,叫的極親熱,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今天許煙嫁的是親生女兒。
一身紅袍的司馬淩雲稱得上是英俊,隻是眉宇間很難帶出幾分笑意,看向蓋着紅蓋頭的墨雪敏,眼底閃過一絲不奈,翻身上馬時,眼角忽爾掃到一張明眸皓齒的臉,一身素錦雪色的柔紗系襟衣,裙底帶上些粉色的碎花,整個人立時顯得多了幾分喜氣,風吹過揚起衣袂,宛若九天落在凡塵的仙女,讓人不敢亵渎。
這才是他要籌謀的女人,也是他中意的女人。
隔着人群,她在看他,似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唇邊緩緩勾起,露出帶着幾分嘲弄意味的笑,然後轉身帶着丫環絕然離開。
心似乎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今天一直木然着臉的司馬淩雲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目光有些艱難的從女子纖美的背影移回,落在眼前的花轎上,微微皺了皺眉,仿佛覺得哪裏出了錯,這裏面難道坐着的不應當是墨雪敏嗎!
腦海中有一些片段滑過,卻怎麽也抓不住,十裏紅妝,夢裏依稀不是這個模樣。
“世子,該起轎了。”見司馬淩雲皺着眉不發一言的盯着花轎,下人怕誤了時辰,低聲提醒道。
“起轎。”司馬淩雲蓦的醒悟過來,臉色一正,冷聲道。
大隊人馬起轎向鎮國侯吹吹打打而去。
聽着耳邊漸行漸遠賓吹打聲,墨雪瞳粉嫩誘人的唇瓣勾起,呈譏嘲的弧度,盈盈的水眸泅出些冰冷的笑意。
上輩子,墨雪敏暗中和司馬淩雲勾搭,害死自己,就爲了嫁給司馬淩雲,這輩子,自己把他們送做堆,卻看到了他們兩個之間的不和協,墨雪敏,你會看到這個你嫁了兩輩子的男人如何疼你,生生世世兩輩子,那裏總是你的歸宿。
所不同的隻是,上一世,是她自己千方百計的嫁過去,這一世,卻是自己想盡方法讓她踏進去,但看她接下來的生活是如何的精彩,有着矯揉造作的雲亦秋,又有淫不知恥的藍欣如,再加上個狠毒如同毒蛇一般的墨雪敏,鎮國侯府的日子真的會精彩的很。
墨雪敏是真的不打算鬧了,事以至此,她再鬧又有什麽,這陣子關起來,她先是憤怒,各種不服,而後便慢慢的冷靜下來,不管方姨娘如何,自己始終是墨家的女兒,父親不待見自己是因爲自己惹了那麽多事,若自己不再惹事,安安份份的當鎮國侯世子夫人,父親必然會伸手幫自己。
隻要父親幫自己,她就不相信墨雪瞳敢逆了父親的意思,對自己下手,方姨娘不在也好,墨雪瞳少了一個下手的理由,而自己卻可以借着墨府的勢力,拉司馬淩雲一把,把鎮國侯府的聲望重新提升上翻去。
墨雪瞳現在是安平郡主,自己再怎麽難看也是她的姐妹,有着這麽好的背景不用那就不是她墨雪敏,所以方才上轎,她才如此依依不舍,如此眷戀的拉着許煙的手,這一切都是在演戲,一場讓墨化文心軟的戲。
墨化文的心一軟,以後鎮國侯府的事就靠上墨府,墨府若是有事,墨雪瞳還能置身事外!
想到得意處,捏着帕子的手用力的擰了擰,紅蓋頭下,笑容得意起來。
成爲皇家的郡主,會更講究體面,在人前墨雪瞳難道還敢不認自己這個姐姐,敢給自己這個姐姐沒臉不成!隻要墨雪瞳說不出什麽,她完全可以借着機會拉起虎皮做自己想做的事……
墨府沒有自己的發展天地,鎮國侯府肯定有。
至于司馬淩雲對自己的情義,墨雪敏自信滿滿的認爲,隻要自己招招手,司馬淩雲還不得乖乖的爬過來,從來他就對自己言聽計從,又對自己頗有意思,以前是自己沒看上他,隻要自己肯放低身段,司馬淩雲難道還敢反了天不成。
鎮國侯夫人早就被她自動過濾爲不礙事的路人甲,路人乙,想着以後自己在鎮國侯府裏翻雲覆雨,笑意再壓制不住,低低的笑出兩聲。
站在兩邊的喜娘對望了一眼,各露出幾分不屑,轎子裏這位怎麽成爲鎮國侯世子夫人的,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果然是個不安于室的,這時候竟然喜的連新娘子的儀容都顧不得了,哪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轎子停了下來,司馬淩雲接過家人遞過的弓箭,秦國貴家子弟都練有弓馬,司馬淩雲也不例外,手起箭落,三支箭一支比一支重,排成一字,深深的射在轎門上,用的力量太大,以至于轎子晃悠了兩下,若不是兩邊的喜娘手快,差點就倒了。
想起這門婚事的由來,衆人不由露出會心的笑,見怪不怪的一起哄笑叫好。
這種哄笑聲無端讓坐在轎裏的墨雪敏生出幾分怒意,司馬淩雲難道真想憑幾隻箭壓住自己一輩子不成!
方才轎子晃動的厲害,她隻得拿手抓住才穩下身子,若是今天還未進門她就摔個大馬趴,這以後也不要做人了!
喜娘從轎中把她扶限出來,蓋頭遮擋了全部的視線,手中的喜綢的另一端被别人拉過去,墨雪敏隻看到自己腳下的一角方磚,不管如何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絕不能出一絲差錯,否則不吉利。
任何女子對自己的婚宴都是極上心的。
樂聲奏起,喜娘在高聲唱禮,一拜,二拜,三拜,依禮而成,過程雖然冗長,卻顯得喜慶周到,這讓墨雪敏心情稍稍恢複了幾分,至少鎮國侯府還是尊重她的,禮長則代表福長,給足了她正室夫人的體面。
禮成送入洞房,墨雪敏被安置在大床上坐定,爲了保持形象,必然脊背挺直,才坐了一會就覺得酸疼起來,但這是做爲正妻的體面,雖然方姨娘沒教她如何爲人正妻,但這些體面都用羨慕的話說了個十足十,墨雪敏都聽在心裏。
這時候應當要挑蓋頭了吧!想起司馬淩雲那張俊挺的臉,墨雪敏忽然有了幾分期待!隻要司馬淩雲對她如往昔,她一定會好好的和司馬淩雲過日子,讓鎮國侯府興旺起來。
臉上慢慢的映起了淡淡的紅雲。
隻是很久,很久,都沒有人來掀她的蓋頭,也沒有幾個鬧新房的,似乎大家都隻是過來看看就走了,她就一直這麽坐着,先是腿腳酸麻,腰背僵硬。而且連感覺都似乎有些遲緩,屋子裏靜悄悄的,也不知有沒有人。
不但司馬淩雲沒看到,連個丫環的聲音也沒,她這次貼身跟過來的是墨化文新替她找的兩個丫環,晴香,秋巧,自打進了洞房,就再沒聽到這兩個丫頭的聲音。
忽然,她聽得外面的門似乎開了一下,有腳步聲緊緊的傳來,忙收拾起心情側耳聽去,厚厚的蓋頭下,總有些聽不太真的意思。
“怎麽辦?世子連蓋子也沒揭就去了哪邊這,要不要告訴大小姐?”晴香壓低了的聲音,慌亂的喘了兩口在問。
“别,大小姐現在蓋頭還沒掀,就這麽過去,會被人說閑話的。”秋巧同樣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回道。
“可也不能讓人這麽欺侮我們大小姐,今天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那個怎麽就這時候鬧騰起來,肯定是故意的,世子也真是的,大小姐才是他的正妻,他怎麽就連看也不看就跑那邊去了。”晴香在爲她打報不平,話說的有些高了,被秋巧噓的一聲壓下。
外面忽然安靜了下來。
司馬淩雲去看誰去了,竟然連蓋頭都沒給自己掀,墨雪敏下意識的覺得那是一個女人,心裏閃過一絲惱意,爲了一個賤女人把自己這個正妻晾在這裏,心裏的火騰騰的往上冒。
“吱紐”一聲,有人似乎進來的聲音。
“小姐,您要不要先休息一會,世子這會有事,說今晚上可能不過來了。”晴香怯生生的聲音,這個丫環自打跟了自己就一直是怯生生的樣子,這讓墨雪敏心裏不舒服,想着她一個丫環這等模樣,人家還不定以爲她這個主子也是好欺侮的。
頭上的蓋送被猛的扯了下來,露出墨雪敏那張濃抹的看不到臉色的臉,冷冷的道:“司馬淩雲上哪個賤人屋裏去了?”
“小姐,世子,沒……”晴香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她的臉,一時連話也說不全。微微顫抖起來。
“我要聽實話,如果敢瞎扯,看我怎麽收拾你。”墨雪敏冷酷的面容讓人心寒,晴香更說不出話來。
秋巧見墨雪敏的臉色發黑,知道她氣急,不敢再隐瞞忙道:“小姐,世子去了一個叫雲姨娘的院子,聽說打小的情份,早就納在府裏的。”
早就納在府裏?墨雪敏一時想不起來,司馬淩雲以前爲了搏個好名聲,身邊隻有兩個通房并無姨娘,什麽時候竟多了個雲姨娘,而且還是自小的情份,她這陣子被關起來,并不知道司馬淩雲早就納了雲亦秋的事。
姓雲,又自小的情份,墨雪敏腦海中靈光一閃,猛的擡頭問道:“可是那個叫雲亦秋的賤人?”一個小賤人,竟然敢趁着自己大婚給自己沒臉,把司馬淩雲勾的往她哪裏跑,讓自己這個正室以後如何服衆。
那個小賤人是故意的!
“聽說好象是的,以前還是世子的表妹,自小就生活在這裏,很能讨侯夫人的歡心。”秋巧靈巧的道,見墨雪敏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忙道:“小姐,您先别惱,方才這陣子鬧騰,您也餓了,先吃飯,等吃完飯,奴婢再幫你找世子去。”
說完打開提在手裏的食籃。
裏面的飯菜極其簡單,一碟豆腐燒筍,一碟青蒸豆幹塊,一碟紅燒豆腐,還有一碗豆腐湯,青色的湯面上連個油花也找不到。
“這是給我準備的飯菜?”這就是給自己這個新娘子準備的飯菜,墨雪敏臉色慢慢青黑起來,冷哼道,手指卷着一邊的紅蓋頭上的流蘇,一根根的往處拉,才能壓制住心底的恨惱,今天自己是新娘子,吃的竟然比個囚犯還不如,在家裏雖然被父親關起來,但敏頓飯都有葷有素。
而且今天還是自己的婚宴,喜宴,給自己吃這麽素白的,是什麽意思!
火一點點往上升,扯着手裏的流蘇也壓不住!
“去,把飯菜扔了,帶我去見世子。”她猛的站了起來,扔下手裏的紅蓋頭,扯掉一邊的紅鸾帳,怒沖沖就往外走。
這是結親呢還是辦喪事!竟然準備的是豆腐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