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鎮國侯府的兵慌馬亂,皇宮大内就平靜多了,昨晚上京兆尹府上和鎮國侯府上遭遇的這事,在戒備森嚴的皇宮起不了半點波瀾。
一早上,長平宮的五公主摸着有些鈍鈍的頭在宮女的服侍下起了身,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梳洗畢,貼身的大宮女環月站在她身後替她擦拭長發上的水迹,用一個幹毛巾輕輕的拂擦。
外面天氣很好,錦衾鋪成的松軟長榻擺在殿前園子裏的東南角,這地方太陽不錯,又用兩扇大理石落地屏風放在北面和西面防風,己近午時,陽光暖暖的照下來,五公主就那麽在榻上靠坐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環月說着話。
她們說的正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宮外的事五公主還不知道,卻也知道昨天晚上的事蹊跷的很,這裏面肯定有貓膩,五公主本來也不是那麽确定,但是接到早上收到的一封信時,卻更加确認。
而且這個确認還讓她非常生氣,本來早起的好心情也因此蕩然無存。
環月正在勸她:“公主,那件事說不定是假的,墨家的三小姐,奴婢昨天也看了,就是一個還沒長成的小丫頭片子,怎麽可能讓太子殿下動心,淩大小姐平時就直爽的過了頭,不會是被人蒙敝的吧。”
不是直爽的過了頭,而是傻的過了頭,明眼人誰不知道尤月城讨厭她,偏她還是不死心的倒貼上去,而且還是以尤月城的未婚妻的名義,兩家雖也有意議親,但必竟還未成,一個深閨小姐,卻敢當着别人的面,真把自己當成尢月城的未婚妻,環月現在隻能說她太直爽了。
“昨天遠遠望去在墨雪敏身後的那個就是她的妹子?看起來着實不怎麽樣。”聽環月這麽一說,五公主覺得心情好多了,一個沒長成的丫頭片子有什麽競争能力,表哥縱然關注一點也隻是因爲當時他是醫者,她是病人而己。
“公主,那可不一定,淩大小姐可說了,那位三小姐自持美貌,平素連自己姐姐也看不上,小小年紀就經常在内院中宴客,聽說太子殿下還被請進她的内室,公主,您想想,要是一個有禮的千金小姐會做出這樣的事?那可是内院啊!”拿着一盆清洗的水靈靈的供果進來的玲月瞅了瞅放在榻邊的信,不屑的撇了撇嘴,把手中的供果放在一邊琉璃小幾上。
“墨雪瞳還讓表哥進了她的内室?”五公主的臉色蓦的難看起來,笑盈盈的臉瞬間陰沉,她一向把白逸昊看成是她的。
“可不是,聽說還守在她床前,公主您說這象什麽話,又不是至親兄妹。”玲月憤憤的道,很替五公主打抱不平,五公主身邊的人都知道,五公主芳心暗許的人是白逸昊太子殿下,宮外的人因爲白逸昊低調,稱之爲白公子,在皇宮中的人還是以太子殿下尊稱之的。
玲月這樣的說話怎能不讓五公主心情好的起來,虎着臉,猛的坐起,把她背後替她擦幹頭發的環月吓了一跳,手中的毛巾一用力,拉拽到她的頭發,痛得她不由的哎呀一聲,她身後的環月站不住了,猛的跪了下來:“公主,奴婢不是有意的。”
“來人,給本宮去墨府探探墨雪敏的口風,既然她說她這位三妹跟表哥有私情,就讓她給本宮提供一個證據出來,如若沒有,就是欺騙本宮,本宮定讓她萬劫不複。”五公主冷冷的說道,心裏的火怎麽也壓不住。
想到自己上次生病,表哥也就是在外殿來探望了自己一次,連自己假暈想讓他進内室都沒有做下,一個小小的臣子之女,竟然也敢讓表哥守在床前,五公主嫉恨的咬碎鋼牙,也不管地上還跪着的環月,冷飕飕的瞥了眼環月,怒道:“滾!”
環月如蒙大賒,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立既下去吩咐人去墨府打聽。
“五公主,要不要見見這位墨大小姐,她竟然跟淩大小姐說那樣的話,必然是有證據的,墨雪瞳小小年紀就這麽會勾引人,這長大了還如何得了,玉明勇那個人不是最喜歡美人嗎?若是把張美人圖扔在他面前,必然不會放手的吧!”玲月眼珠一轉,替五公主出主意道。
玉明勇和墨雪瞳?這個想法不錯!
五公主臉上稍帶上了幾分笑容,贊賞的道:“你,你去安排,把剛才的叫回來,反正沒幾天時間,過幾日就是定國公府大擺宴會的時間,讓淩大小姐好好安排,請墨雪敏過來,我要親自聽說怎麽說。”
“是”玲月笑着應聲退了下去,榻邊一陣邊風吹過,信封展開處,露出一段話:三妹私下與白公子相交甚厚!
墨府大年三十的氣氛很沉悶,沉悶的仿佛不再過年,下人們走路的聲音都是輕悄悄的,生怕主子們把氣撒到自己頭上。
大小姐這事出的事不是一般的大,上午那位李尚書大人,氣沖沖的進了墨化文的書房沒說幾句話,就離開了,自家大人又是作揖又是客套的送到大門後,一個勁的說抱歉,有幾個耳尖的下人聽到尚書大人,特地說道:“既然都這樣了,你家的這位就……送進鎮國侯府吧!”
這話說的什麽意思,不用猜就知道!
己有人聯想到這一系列發生的事情,方姨娘母女連帶着大少爺墨羽楓這陣子的事就沒有順心過,老爺續弦己勢在必行,以前一門心思跟着方姨娘的人都開始重新擇主了。
住在邊上的那兩位姨娘肯定是不行的,老爺再怎麽着也不能把她們扶正了。
倒是新住進家裏的那位藍姑娘很有可能。
又有老太太默許住在離老爺最近的院子,看意思最有可能成爲墨府的主母。
一時間,這些人看到藍欣如一個個喜歡顔開,巴結着往上湊,平時愛理不理的幾位管事的,也拉下臉一句接一句的奉承藍欣如,把個藍欣如喜的心花怒放,這是不是代表表哥心裏有她,所以下人們才這樣巴結。
當下心中的念頭更盛。
下午小蓮出了一趟後門,隻說自家小姐嘴饞,想買幾個蜜餞來嘗嘗,後門的婆子二話不說就給她開了門,還千叮囑萬叮囑的讓她早些回來,殷勤勁是從來沒有過的。
小蓮是天擦暗時分回來的,回去後就直接去了藍欣如的院子,也不知兩個人在裏面鼓搗什麽,隻把門關了弄了半天。
清薇園。
墨葉正在幫她手上抹藥,也不知道風珏染哪裏找來的,塗在手上涼爽的很,一晚上睡下來,幾道猙獰的口子隐隐有結疤的樣子,解下包裹的緊緊的布條,手底也不再熾熱燒疼。
“小姐,下午小蓮出去了一次,奴婢問了車夫,說是去衣飾店裏看了會,後來還去邊上的藥鋪替藍小姐買了些藥物,說藍小姐身子不好,需要調理。”墨玉掀簾子進來道,一身的風霜,外面又下起了雪。
“父親下午在做什麽?”墨雪瞳微微一笑,轉而問起墨化文。
“老爺下午一直在書房裏處理事情,連書房門也沒出,後來大少爺的小厮來了一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把老爺氣着了,聽說派人把大少爺從花樓上拉回來後,關在自己園子裏,直到晚上才讓小厮去叮囑廚房,今天多弄幾個菜,給各院送去,就不一起吃飯了。”墨蘭回道。
墨羽楓章台走馬的事在墨府不是什麽奇事,唯一的兒子成了個纨绔樣,家裏接着又出了那樣的事,誰又有心情吃飯,父親或者真應當再娶一個,生幾個嫡子嫡女,墨雪瞳輕歎了口氣,撇開墨葉要重新替她紮起來的布條,淡淡的道:“别紮起來,手爽着,好起來更快。”
“小姐,老爺使人來請您,問您身體還能行不,若能行,就去書房,老爺在那裏等您。”許媽媽從外面走進來道。
這麽晚了,父親找自己做什麽!
但是随既聯想到此時的情景,墨雪瞳忽然明白了墨化文的心,這府裏現在最省心的就是自己,大年三十,本應當全家團聚的時候,父親的心又怎麽平靜得了,沒來由的,心頭多了一份酸楚。
父親雖然識人不明,有些暗弱,但是對自己也是疼愛的!
“墨蘭,替我準備衣裳,墨玉幫我打扮一下,許媽媽,你就讓人回了,說我身體還好,一會就去。”當下不再遲疑,站起身吩咐着衆人。
“小姐,你的手可怎麽辦,還沒好齊全,這老爺見了……”墨玉急道,這滿手的傷口是怎麽也遮不住的。
“沒什麽事,墨葉你替我取上次你們替我打的那副手筒出來,我戴在手上不摘下來,父親就不會發現的。”墨雪瞳動了動手,覺得簡單的動作不成問題,于是笑着伸手讓墨葉裹起。
另一邊墨蘭早把衣裳,披風和手筒找了出來。
等墨雪瞳趕到墨化文的書房裏,墨化文早己命人備下酒菜,昏黃的燈光下,他一個人的身影拉的很長,莫名的讓墨雪瞳覺得酸澀,鼻翼處有股酸意帶動眼角的淚意,咬咬唇,待得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才在墨葉的扶持下進了屋裏。
“瞳兒,坐。”墨化文見她行禮,揮揮手,示意她在邊上落座,對着這滿桌的酒菜,兩個人實在是少了些,冷冷清清的很。
“父親,要不要去叫四妹也一起來,今天就我們父親幾個一起過個團圓年?”墨雪瞳乖巧的坐下問道,墨玉在一邊執壺,替墨化文倒了一杯酒,和墨葉退到了門外,留他們父女好好訴訴。
“不用了,就我們吧,也省得她鬧來鬧去,又鬧的滿城風雨。”墨化文手托着頭,頗似疲憊的道,眉宇間是擋不住的倦累。
他是再不會讓女兒進鎮國侯府的門了,墨雪瓊又是個不聽話的,到時候必然又鬧騰的很,想到自己這膝下的幾個女兒,還隻有眼前這個才是真正乖巧的,一時意興瀾珊起來。
這幾個女兒,養大到十幾歲,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兒子又是那樣的一個……
怎麽不叫他心灰意冷呢!
墨雪瞳望着父親滿臉的失落迷茫,心裏驟然覺得堵得慌,那句話她以爲永遠不會出自己口,卻不知爲什麽就自己沖了出來:“父親,您再娶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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