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人身體血量大概是四千五百毫升，約合九斤多點的血液。陸雲一次往皇帝身體裏進出互換兩斤血，這才停了下來。陸雲尋的是最穩妥的法子，相當于簡易的毒血稀釋。

隔日，再次進行注血。如此這般隔日換血，六日之後，待血液互換了三次，終于看到皇帝的血脈從黑轉紅，從濃重的腥辣味兒逐漸轉淡。陸雲遂把換血量減少到了每日五百毫升。

期間，葉天士和太醫令辯證了藥方，一步步調理皇帝的身子，竟也使得皇帝身子大爲好轉。

陸雲甚至把包袱裏剩下的抗感染膠囊也都給陛下服了下去，算是下了回血本。

這一日，皇帝讓長公主和驸馬推着輪椅到了禦花園。看四下無人，竟顫顫巍巍站了起來。長公主掩着小嘴，有些驚訝，陸雲始終微笑着看着，雙手虛扶。

“不用扶，朕昨天就已經試過了，今日能走起來。”

他意氣風發，邁開了步子，果然走了三步，一鼓作氣，再做三步，回過頭，激動地看着長公主和驸馬，臉上是難以抑制的興奮。

一個多月前，他病情加重，就一直卧床不起，今日終于又讓他行走如常，怎能不讓他激動萬分？

“恭喜皇帝哥哥身子大好！”長公主不禁道賀起來。

皇帝點頭笑道：“這多虧了驸馬的‘換血’法子，多虧了葉神醫和太醫署的悉心調理，朕過後必重賞。”

陸雲道：“隻望陛下能快些好起來，重整朝堂。重振朝綱，如此長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就不必那般辛苦。這賞賜呀，沒有亦不打緊。”

皇帝看着陸雲。喟然一歎：“還是驸陋朕。朕這個皇帝做得不稱職，愧對先皇高祖，愧對南陵百姓，愧對太子，希望朕還能有機會補償……”

長公主寬慰道：“這如何能怪皇帝哥哥，若不是皇帝哥哥身染重疾，亦不會讓太後和國舅鑽了空子，可就算如此，南陵百姓亦是安居樂業。過着盛世般的日子，這也是托了皇帝哥哥之福。”

皇帝搖搖頭：“是功是過，朕心裏清楚，皇妹不必撿些好聽的話來寬慰朕，所謂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朕不是聖人，會生病，會老死。會犯錯。朕這一病啊，倒讓朕深切的明白了這個道理。朕這個病，沒有白挨。”

皇帝說着，轉過頭來問陸雲：“照驸馬說。朕還能徹底好起來麽？”

陸雲想了想，搖搖頭：“這個暫時還說不好，恐怕斷根子十分困難。畢竟蠱在血中，恐怕很難完全拔除。不過蠱的威脅亦不會很大，往後一兩個月換一次血。當問題不大，陛下的身子隻會越來越好。”

皇帝沉吟片刻，揮揮手，棄了輪椅，攜着倆人緩緩暢遊禦花園。陸雲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高興。

皇帝抓着陸雲的手，不願放開，感慨道：“太子回報，這次恕河泛濫，幾個郡縣正受着洪災肆虐，多虧了驸馬給的法子，這赈災法子真是好，因爲提前做了必要準備，各郡縣有條不紊，沒有釀成大的災禍。這可是功德無量啊，驸馬又立了一大功，待洪患平息，再行封賞。”

陸雲謙虛道：“這都是托陛下洪福，工部和戶部鼎立赈災之功，下臣不過是動動嘴巴而已，不敢居功。”

長公主笑意吟吟，越看驸馬越覺得心花怒放。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驸馬異于常人，是真正多才多智，令人仰望之人。

皇帝看着兩人眉來眼去，亦不點破，笑道：“皇妹得驸馬如此，亦是朕之福氣。朕這次大難不死，當大赦天下，當要去天廟祭天，祭神殿！”

長公主驚詫道：“皇帝哥哥身子未好，怎麽興此念頭？祭天祭神殿可是勞師動衆之事，何不等身子大好，在辦不遲——”

皇帝搖搖頭，不急不緩道：“再有月餘，又到了向大周王朝納貢之日，大周使臣估計亦快要到了。北邊西胡人這麽一鬧，恐怕大周使臣會來之不善，恐難易于。朕此時這麽做，一來，可以震懾大周使臣，二來，可以爲重上朝堂造勢，爲日後剪除樊黨踏出堅實的一步。

以前，咱們造兵器，建了幾支私軍，保了一批忠臣、直臣、谏臣，韬光養晦，那都是在暗裏布局。而朕要走祭天這一步，卻正相反，朕要明裏布局，走勢在必行的一步！

想當初，朕病重恐時日無多，建了私軍，那都是留給太子的後手，隻等常甯宮那位老死，便派得上用場……但今日，上天給朕多了些時日，朕自當珍惜。

皇妹啊，這些日子，若是霍蒼老将軍與幾位将軍要來探望朕，你可一律給朕擋駕。待祭了上天，祭了神殿之後，朕自然會拜訪那幾位，同時把部分私軍回調聽用……”

陸雲和長公主恭敬地聽着，越聽越是琢磨出味道來。

陸雲亦暗暗打鼓：“這皇帝老兒看似不經意的說話，實際上都有指，其一，向大周王朝納貢尚不明朗，也許會牽出争鬥來；其二，他會重新坐朝，掃除弊政；其三，他傾向改革，革新時弊；其四，樊黨須剪除。”

陸雲聽出了這許多味道，暗暗心驚，暗忖：“長公主聰明過人，又與皇帝心有靈犀，必能聽出更多的話外之音，回去倒要好好請教請教。”

果然，長公主沉吟片刻，道：“皇帝哥哥，老将軍那邊自有您親自出馬，我和驸馬以及太子殿下便去拜訪當世幾名大儒，您看如何？”

“大善！”皇帝饒有意味地點頭，笑容更勝。

陸雲暗道：“長公主果然聰慧，不用點就透。自古文人重體統，重禮制綱常，士林的能量又十分巨大，若是能加以利用，剪除樊黨得士林聲援和支持，局面又自是一番天地。”

“行了，咱們回去，朕還要跟太醫令和葉神醫好好談談。朕這身子，須快些調理起來。”皇帝說了該說的話，有些意興闌珊。

三人回到乾元宮，太監總管、小太監安康、安泰在一旁伺候，臉上皆透着喜意，估計這兩日他們都得了不少貴人的賞賜。

皇後向陛下請了安，便回了頤和宮。德貴妃和太子殿下，容妃和兩名公主殿下都留了下來，莺莺燕燕讨皇帝開心。

太醫令和兩名太醫署官員立在一旁，與葉天士忙着研究調理的方子。

長公主和驸馬又呆了片刻，才滿懷心事告辭回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