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宮。
皇帝躺在龍榻上,痛苦的緊閉雙眼。他隻覺得這些日子,越發難熬了。
頭昏、食欲不振、四肢阙冷、心悸、甚至呼吸艱難……這些症狀越發明顯,越發磨人!
他知道自己的病況,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可恨的是,派遣密探追查了大半輩子,依然對給自己下“血毒”之人查不出絲毫線索……
他甚至知道,被“下毒”的不僅僅是他,還有大周王朝、西平國、東海國、春周國、青商國、劍北國的皇帝!一共七位皇帝,甚至還有他們的嫡子!
下毒的這個人,不,是這個組織真是神通廣大,又膽大妄爲!
隻是,他們究竟意欲何爲?
對此,他有過猜測,卻無法證實。
他曾懷疑前朝的“問天教”。江湖盛傳了上百年的天下第一強者,便是問天教之主,此人武功超越十二品,有神鬼莫測之能,也隻有如此強者領導的教派有這個驚天實力,能神不知鬼不覺給七國皇帝施上“血毒”。
至于問天教教主,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甚至,問天教亦随着前朝的覆滅早已銷聲匿迹。
典籍之中記載,問天教衆自稱是神殿的守護者,是神的侍從!
他們是一群不爲利益去戰鬥的存在,他們更類似某種宗派信仰,他們遵從神的旨意,以勇氣和鮮血守護信仰,他們甚至愛好和平,但在和平無法守衛之時,他們就會轉去掃蕩一切阻礙和平的障礙,從而建立他們理想中的大一統。
皇帝甚至懷疑,幾十年前大周王朝沒有揮兵征服六小國,真實的原因是問天教的介入。也許,亦是從那個時候起,大周王朝的皇帝開始染病,苟延殘喘。
但是,懷疑終究是懷疑。自己身上的毒是極其厲害的慢性血毒!太醫院衆多醫官這麽多年來對其束手無策,以緻自己病入膏肓。
他死不足惜,他擔心的是太子霍仁。根據密報,大周王朝太子亦跟其父一般身染血毒,如此推測,這種血毒便有可能“遺傳”。不過,他觀察太子多年,并不曾發現異狀,而身在大周王朝爲質的大嫡子霍康不知有沒有受此遺傳……
正如此想着心事,耳邊傳來皇妹的低低呼喚:“皇帝哥哥,您醒着麽?”
他睜開雙眼,便看到皇妹精緻俏麗的臉以及滿臉的憂慮之色。
他暗暗歎息,如此傾國傾城的容貌,就該當綻放出快樂的笑容,而不是染着濃濃的憂愁。
“皇妹,你怎麽來了?”
他想要躬身起床,卻被她攔住。
“皇帝哥哥别起身了,躺着便好,兮兒此來,一是爲了榜文招醫之事,二是爲了再建‘内庫’之事。”
“哦?”皇帝有些意想不到,饒有興緻道:“那就說說……”
長公主忙正了正身子道:“皇帝哥哥可聽說過藥王谷?”
皇帝點點頭:“藥王谷的陽家,朕當然聽說過,那可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神醫世家。不瞞皇妹說,兩年之前,朕找過陽家瞧過病。當時給朕看疾的乃陽家家主陽奉天,他雖診斷出朕的病乃是血毒,卻無法醫治。他們說朕的血液裏種有‘血蠱’……”
“血蠱?”長公主吃了一驚。
“不錯,這種血蠱可不是空穴自來,而是有人對朕下了蠱毒……”
看到長公主一臉震驚和關切,他擺擺手,義憤填膺地講起了施血蠱的陰謀以及猜測。
長公主之前雖然知道血毒之事,卻第一次聽聞蠱毒的陰謀,着實震驚,良久說不出話來。
片刻之後,才道:“那麽……今日兮兒帶來的消息就是個好消息了……前些日子江湖盛傳陽家與一位江湖神醫葉天士比鬥,用藥、用毒、解毒等等,陽家輸得一敗塗地。”
“陽家輸了?”皇帝有些意動,眼睛一亮:“如此說來,此人醫術極高?”
長公主道:“是的,兮兒找人了解過,這個葉天士在西平國名聲極大,人稱‘無病神醫’,此人常年居住在祁山,兮兒已派人前去相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請他來給皇帝哥哥瞧病。”
皇帝甚感欣慰道:“讓皇妹挂念了,哎,朕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怕等不到你說這位神醫,又或者等到了,他卻是浪得虛名之輩,讓朕又落得一個大大的失望……”
長公主勸道:“皇帝哥哥,你怎麽能這麽想?如今朝堂無主,太子殿下處處受人掣肘,您也不希望看着太子殿下獨木難支吧,所以,皇帝哥哥你要堅強,而且要堅持下去,總會有峰回路轉尋到醫治的辦法。等到那時,咱們再一起聯手,力挽狂瀾,整肅朝堂,清君側,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皇帝被長公主說得有些激動和振奮,鄭重地點頭。
長公主隻覺得眼睛有些濕潤,轉移話題道:“對了,還有第二件事,亦是大喜事兒,皇帝哥哥之前曾講過的用商賈之道重建一個‘内庫’之事,如今有些眉目了。”
皇帝有些動容:“哦,這可是大事,快說說有何眉目?”
長公主笑着把一份密折遞給皇帝,皇帝好奇地接過,細細看了,遂閉起眼睛不言不語,思索良久。
長公主看不出皇帝的想法,便解釋道:“驸馬有格物之才和商才,皇帝哥哥可聽說過驸馬改良的陸記生榨米粉?可聽說過食爲奴酒樓和天下第一食樓所用的炒菜之法?用此法子,驸馬掙了不少銀子……”
皇帝睜開眼睛笑道:“朕當然聽說過,朕比皇妹更了解驸馬之才,驸馬絕非凡夫俗子,他有文才、格物之才、算學之才,以及商才,甚至還有咱們不曾發現的各種才華……朕曾私下派人暗查過他,要不然,你以爲朕會輕易答應你招其爲驸馬麽?”
長公主确實有些驚訝。
皇帝道:“驸馬的格物無人能及,而且商道眼光高遠,确實不同凡響。朕認爲造酒計劃完全能讓咱們掙到足夠多的銀子,建起一個小内庫。其實,朕剛才不是在想這個計劃,而是想起了此前發生在驸馬身上的一件事……”
“是什麽?”長公主一臉好奇。
皇帝笑問:“皇妹可還記得驸馬曾經被人綁到安陽府衙?”
長公主點點頭,這事她當然知道,當時還是她施計爲驸馬解的圍。
“聽說,這件事的事由可是改良青鹽之法,當日在安陽府衙,國舅家的孫女婿可是不惜誣陷,也要千方百計把這個法子弄到手的。朕就在想,驸馬既然能造出前人造不出的好酒來,指不定還真有改良青鹽之法,要知道,鹽政曆來都是國家最重要之政務,甚至把鹽鐵定爲專售,鹽稅亦是朝廷最重要的稅源所在……”
長公主興奮地打斷道:“這就是‘壟斷’啊!若是驸馬真有此法,而隻要咱們抓住生産環節,也能輕松的掙到潑天的銀子……”
皇帝點點頭,想了想道:“造酒之事,宜早不宜遲。但是改良青鹽卻急不得,皇妹須先跟驸馬好好說說,畢竟,你倆馬上就要大婚,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當相互扶持,相濡以沫。最好能想個萬全之策,以此掣肘戶部,掣肘樊黨……”
長公主應着,暗忖:“還是皇帝哥哥深謀遠慮,确實該當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