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踱步回到大榕樹下,此時,正午已過,吃粉的人稀稀落落,生意真不是一般慘淡。陸雲看了看,人流量不少,所在的地方也成了行市,販夫走卒來來往往。生意不好看來隻能歸結爲粉做得不夠美味。
旁邊相熟的人對着賣粉的女孩好意問道:“陸小娘子,今日生意可好?”
陸小娘子尴尬笑着回道:“生意尚可,劉叔這是往哪裏去?要不要吃飯粉,墊墊肚子?”
陸雲一看,那人是個中年駝子,頭上包巾,背上竟還背着竹簍。這個世界的人都是如此,頭上總要放着什麽東西,士冠民巾,頗有魏晉之風。
隻見他鞠着身子道:“剛吃了,正要往西山裏采藥。現如今,你爹爹怎麽樣了?”
陸小娘子神色一黯,爹爹已經被抓入大牢,如今都沒有放出來。她有些局促不知道說什麽好。
駝子安慰忙道:“哎,你爹爹是個好人,但願吉人自有天相。”
說着,又歎了一口氣,走上山路,往西邊去了。
陸小娘子心事重重,臉上顯露出一絲淡淡的哀愁。她相信劉叔說的吉人自有天相,可犯罪連坐,衙門也不會輕易放人。衙門主簿已悄悄遞出話來,要一百兩銀子,就能洗掉羅家受賄官員的連坐之罪。羅家所犯之事,爹爹并未參與,也并不知情,卻遭連坐,何其無辜。隻是,需要一兩百銀子,這是一大筆錢,去哪裏籌?自己的粉攤乃是小本生意,生意也不是很好,進項不大,隻能慘淡經營,維持一個營生罷了。
她看到陸雲換了一身衣裳走過來,有些詫異,随即想到他身上有銀子,眼神一亮,試探着問道:“大哥,你終于想明白了?不過,那一錠銀子還有剩麽?”
“沒花……呃……她們不要我的銀子……”陸雲含糊道。
不要?她一聽瞬間高興起來道:“那再等兩個時辰,我收了攤點咱們一起回去。你先坐着歇會兒,對了,大哥您貴姓?”
“姓陸,叫陸雲。”
“啊……我也姓陸,陸甯兒。”她有些驚喜。
“知道,他們都叫你陸小娘子,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這……”
“不懂?”陸雲解釋道:“我是說咱們同姓,說不定幾百年前還同根同宗……”
她尴尬一笑:“原來還有這個說法?”
陸雲當然隻是随口一說,看到攤面已經沒有人,便道:“我看你生意也不好,何不現在就收了攤點早些回去?”
她臉一紅,讪讪道:“一定要現在回去麽?不能等上一等?”
“你做的粉兒味道可不怎麽樣。”陸雲轉移話題道。
她紅着臉低着頭:“我知道。”
她又看了陸雲一眼,暗忖:“生意确實慘淡,反正也掙不到幾個銅錢,不如收了攤點回去,若是他滿意住處,十兩銀子就有了,離湊出一百兩銀子又近了一步……”
她麻利地收拾着攤點,時不時又偷看陸雲,生怕一個不注意他就會跑掉一般。
不一會兒,裝好闆車,推着走起來。
“我幫你推吧。”走了幾百米遠,陸雲看她喘着粗氣,便上前幫扶。
“啊,不用,不用。”她尴尬地叫起來,又道:“馬上就到了,就是前面的胡同,獨家獨戶。”
果然,闆車拐入一條清幽的胡同,就看到一扇紅漆大門。
用鑰匙打開,進入裏邊。繞過一堵刻有倒福大字的照壁,便看到一個大大的宅院,院中居然還有一顆巨大的古榕樹,枝葉繁茂,遮蓋住宅院的大部分面積,使得整個宅院看起來十分清幽。
四周看了看,真有點像古代三進四合院的大宅子。
陸雲隻是大概看了兩眼,便喜歡上了這樣一處所在。
陸甯兒放好闆車,領着陸雲來到西廂房,推開引着陸雲進去道:“這是你的房間,你看看。”
廂房很大,彩光很好,家具也有不少,木床、木桌、木椅,一改大戶人家的小式案桌。還有雕窗,窗紙也是新貼。
看陸雲轉了一圈,她道:“可還滿意?”
陸雲當然滿意,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她介紹道:“廚房、澡房都在東廂房耳房。中午我都會留下吃食。對了,我還有一個弟弟,他在隔壁的私塾讀書,中午你們可以一起吃,晚上我回來會一起煮食。”
“那你爹娘呢?”陸雲好奇道。
“娘親早亡,爹爹惹了官司,如今還被衙門關着。”她尴尬地介紹了家裏的情況,又小心翼翼道:“那一錠銀子現在能給我麽?”
陸雲從袖袋裏掏出銀子,爽快地遞給陸甯兒,随後道:“我有點累了,現在就去睡覺,晚上吃飯再叫我。”
陸甯兒點點頭,拿着一錠十兩白銀歡天喜地往後宅正房跨院去了。
陸雲躺下,一頓好睡。
不知什麽時候,他被一陣喧鬧吵醒。隻聽一個聲音喊道:“姐,你快勸勸爹爹,爹爹要動鞭子抽我啦……”
“孽子!你還有臉提,你知錯了嗎?”
“我沒錯,爹爹在牢裏,我心裏難過,把爹爹救出來有什麽不對?”那聲音倔強道。
“那你說,一百兩銀子從哪裏來?你是偷的還是搶的?”另一個聲音氣急敗壞道。
“對啊,弟弟,你快說,一百兩銀子你到底從哪裏弄的?要是再給家裏招災可如何是好?”陸甯兒擔憂道。
少年的聲音支支吾吾。
“啪!”的一聲,一鞭子果然抽下,一聲慘叫,少年的聲音帶着哭腔道:“爹爹,您别打了,好疼好疼……”
“那你快說,銀子到底哪裏來的,再不說,我打死你。”
少年一咬牙,狠狠道:“我把宅子押給了典行……”
“什麽?!”另一個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氣急敗壞道:“你可真是膽大妄爲,押給典行?!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不能按時拿錢贖回來,典行可是要收走房子的。說!什麽時候押的?”
“大前天!”
“啪!”一鞭子又抽下去,一聲慘叫又喊起來。
“完了完了,去哪裏湊一百兩?房子要保不住了!孽子啊。”
陸甯兒忙勸道:“爹爹,别打了,弟弟也是不想爹爹在牢裏受苦,才出此下策。女兒我是沒想到這一層,若是女兒想到了,亦會這般做的。”
那人長長歎了一口氣,果然不再打,把鞭子扔在地上,生着悶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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