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站起身,轉出寺廟,不一會兒,就抓了一隻山雞,瑞士軍刀開腸破肚,在清河洗漱幹淨,這才回轉廟堂。
和尚培養慈悲心,顯現慈悲心,所以不殺生。但是不吃肉在陸雲看來,沒有道理。肉食含有豐富的人體需要的蛋白質和脂肪,吃肉人就長力氣,就更健康。從現代人的角度看吃肉是人體的需要,甚至接近于本性。違背本性和需求,徹底禁锢它就是好的嗎?
佛家不吃肉,是因爲笃信輪回轉生,因果業報。
《楞嚴經》裏的經文說:“人吃羊肉,被人吃掉的羊來世化爲人,而吃羊的人來世化爲羊。人和羊在輪回中互來相啖,如是乃至十生十世,死死生生,相殺相生,惡業俱生,窮未來際……”
不止如此,還有一個更加惡毒的說法,那就是一切衆生生死輪回,無非父母兄弟姊妹,猶如伎兒變易無常,自肉他肉則是一肉……
可見,吃肉在佛眼裏是惡業!惡到前世、今生、來世!
可謂窮兇惡極!
但是陸雲并不相信輪回轉生,也不願去想前世和未來,吃個肉而已,被詛咒成吃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如此邪惡怪論,怎敢苟同?
幸好,這個和尚并不鑽牛角尖兒,還能吃三淨肉,所謂的三淨肉即指眼不見殺、耳不聞殺、不爲己殺而獲得的肉食。這是他的慈悲,當然,也隻是對他自己慈悲。遵了不殺生的戒律、敬了對輪回的恐懼以及守了對衆生的慈悲。
陸雲因爲他能吃肉而喜歡上了他。把處理好的山雞用木條穿了,架在炭火上烤。
此時,廟外風雨更大了,無邊的黑暗在蔓延,偶爾閃電劃過長空,瞬間照亮一隅,就像昙花一現的光明,一閃而逝,卻有永恒的味道。
烤雞很香,陸雲遞給和尚什麽,和尚就吃什麽。從頭至尾,由始至終再沒有開口說話。
他似乎在思考,一言一行暗合他的法号:空冥。
陸雲覺得他的修爲有了莫大的提升,也許身臨凄風驟雨之中更容易頓悟。
吃飽了,陸雲就躺在稻草上發呆。空冥在打坐,神情甯靜。
在陸雲看來,空冥這類人都是唯心主義者,是唯心論的大師。譬如風吹動經幡,他們會争論到底是風動,還是經幡在動,最後的結論卻是心在動。很讓人無語,把感知世界的心态放在了首位。這就是他們,一群修心的變.态。
陸雲又看到了他雙耳怪異的聳動,仿佛聽覺異常發達的精靈。
“莫非有人來?”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功夫,兩輛馬車和六騎停在廟門外,各種嘈雜的聲音傳進了寺廟。
陸雲聽到有人驚呼,随後是馬匹的嘶叫,有點像哀鳴,軟弱無力,似乎命不久矣的樣子。
陸雲忍不住在門口看了一眼,遠遠看到拉馬車的兩匹馬倒地不起,似乎是長途趕路累死的。緊接着,車馬裏的人從車廂上下來,朝廟堂湧來。
夜深了,雨又很大,确實不好趕路。
五六根火把被點燃,一群人進入寺廟,看到廟堂一角點篝火休息的陸雲和和尚,有些微愕,随即微微點頭示好。随後仆人清掃出一塊幹淨的地方,鋪上席子……
陸雲看着這群人,有華服長者,也有家眷婦孺,更有帶刀的護衛。
六名帶刀護衛正在四處檢查周圍的環境。完畢之後被爲首的護衛分組占據着通道的位置,十分訓練有素。
陸雲看着他們“忙忙碌碌”,有些好奇。瞧他們模樣,有些驚恐,還十分疲累,甚至,有幾個護衛頭發散亂,身上的衣服帶着血迹,隻是血迹被雨水沖刷,已然看不出殷紅之色,不過在他們進入廟堂的一刻,那種血腥味就散進了陸雲的鼻子裏。
這些人很狼狽!而且他們如此趕路,連馬匹都累死在寺廟之外,也許是被人追殺。如雲如此想着,就看到華服長者把一個三十來歲的秀麗婦人和一個七八歲上下的小男孩安頓在鋪開的席子上,好言安慰。
婦孺也不避諱旁人,坐下來不言不語,隻是抱着小兒準備挨到天亮。
爲首的華服長者五十歲出頭的模樣,看向陸雲和閉目不動的和尚,有些發怔。
陸雲暗暗猜測他的身份。
華服、戴冠,出行還帶着六名護衛,顯然是家資頗豐,應當身份和地位都不低。隻是這雨夜風塵仆仆的趕路,尤其還帶着家眷,這是逃命麽?
陸雲注意到他們有一個大箱子,很沉,一個護衛直接坐在上面閉目養神。陸雲看得出他并沒有睡着,隻是佯睡。
“爹爹,镖局的人會怎麽樣?都會被殺死麽?”小男孩忍不住問,臉上驚恐的表情還未散盡的樣子。
婦人叱喝了一聲:“煥兒,噤聲。”
小男孩果然不敢再說話,可是望向華服長者的眼神更熱切起來。
華服長者歎息一聲,輕輕道:“爹爹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樣,隻求上天庇佑,他們能逃過一劫……好了,别多想了,睡一會兒,等馬恢複些力氣,我們還要連夜趕路……”
馬匹果然累得走不動道,它們被集中在一處,正喂着肥美的草料。可是,馬兒并不買賬,賭氣一般吃得極少,似乎知道吃飽了馬上就要被奴役一般。
寺廟内陷入寂靜,護衛們默默吃着幹糧,篝火發出啪啪的聲響,使得空氣中多了一些生氣。
陸雲看了看空冥,這家夥沒有任何異動,還在扮酷裝打坐,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若有若無。
他這個樣子,就是不想管任何事的意思。陸雲自然也不會多事,反正這群人與他們兩不相幹。不管怎麽樣,還是睡覺的好。
抱着這個心思,收回所有好奇,倒頭繼續睡覺。迷迷糊糊中,馬兒嘶叫令他驚醒過來。竟然是風雨之中又有馬隊趕來,這群馬隊在廟門外被拉缰嘶叫。
所有人都如同陸雲一般在這一刻驚醒過來。陸雲豁然起身,就看到爲首的護衛已經飛快的掠出古廟。其餘護衛已經嚴陣以待。
“娘親,我害怕。”小男孩驚恐地投入婦人的懷抱。婦人則心疼地緊緊抱着他。
“煥兒别怕,待爹爹去瞧瞧。”華服長者安慰道。
他給兩名護衛打了一個眼色,帶着倆人快步走了出去。表情肅然之中帶着深深的不安與憂慮,但腳步仍十分沉穩。
寺廟外,十八名青一色勁裝武者站在磅礴大雨裏,哈哈大笑。他們身後十八騎不正常的嘶叫着,顯得有些恐怖,這一場景令人看着心驚膽戰。
華服長者神色一凜,黑着臉走到護衛首領身邊,想了想道:“護好柔娘和煥兒,實在不行,就把東西交出去,換個平安。”
護衛首領沒想到家主會說出這種話,有些微怔,随即點頭道:“老爺請進廟内暫避,這裏暫且交給屬下應付。”
華服長者沒有答話,隻是看着十八名武者,他們手上拿的都是長刀、長劍,閃電偶爾掠過,刀影森森。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威遠镖局的人怎麽樣了?”華服長者站在寺廟門前的台階上,望着這些來者不善的人高聲問道。他中氣十足,不卑不亢。
陸雲在寺廟内,好奇心早已經被勾得忍受不住,想要立刻跑到前面看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空冥似乎知道他想幹什麽,淡淡道:“呆着别動,别離開我一丈之外。”
陸雲哪裏忍得住心中的癢癢,急道:“情況有些不對,我就看一眼,知己知彼,倘若形勢不妙就扯呼……”
也不等空冥答話,小跑着到了一扇漏風的窗前,伸頭一看,正看到一排散發戾氣的武者,手持兵器站在雨裏。爲首的武者慢悠悠說着話:“威遠镖局的貨老子搶了,可沒有老子要的東西,我知道,這東西在你們身上。”
他右側之人有些不耐煩,嚷嚷道:“大哥,别跟他們廢話,直接殺了搶過來便是。”
說着直接朝着偷偷牽馬的仆役飛沖過去,速度極快。他嘿嘿冷笑,偷着牽馬,真是大膽至極,馬兒被牽走那還了得?必須第一時間把馬匹控制下來,如此就能斷他們逃跑的後路。
随着武者沖來,後面又跟着兩個影子掠過。
三名男仆驚慌要逃,卻快不過武人,一名男仆被一刀腰斬,掉在地上掙紮兩下,氣絕身亡。
而另一人剛跑幾步,劍光陡然一閃,喉嚨就噴出一道鮮血,宛如長虹,男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一劍割喉,眼珠子瞪得極大,想要發出聲音,可聲帶已毀,隻發出咯咯的聲響,随後倒地氣絕。
還有一人已經翻身上馬,兩腿猛然一夾馬肚子,縱馬就逃,一道影子淩空飛起,刀影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馬上之人的頭顱立刻就飛了起來,屍首分家,鮮血湧上天空,噴出三尺。随後,馬匹揚天嘶叫,屍身墜地,濺起一攤雨水。
兩名仆婦吓壞了,縮在一處瑟瑟發抖,伴着求饒。
那名飛身斬頭的武人對着兩個婦人嘿嘿一笑:“哭什麽?老子不殺女人。”
爲首的武人怒道:“迂腐!你把馬都控制起來,一騎都不能走。其他人聽着,别婦人之仁,把财物全搶了,人,一個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