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陸雲把肥雞吃個精光,雖然味道淡寡,可是卻被他吃得連渣渣都不剩。
人在餓極的時候吃什麽都香,陸雲從沒有想到自己會淪落到對吃食饑不擇食,狼吞虎咽的境地。在另外一個世界,他是人人羨慕的土豪金,而且在那個商品泛濫過剩的社會,他對食物有着很高的要求,吃西餐必須輔以紅酒和燭光,吃中餐則經常變換各種菜系,什麽川菜、魯菜、粵菜、湘菜、浙菜,各種高端的菜系館子他都是常客。甚至很多時候,他興緻一來,還會親自在家操廚,制作各種難得一見的美食。因此,嘴刁的惡習由來已久,一般的食物又哪裏放在他的眼裏?
可此一時彼一時,肚子裏的這隻肥雞,雖然味道缺缺,但是他卻吃得很香。吃完以後感覺身體立刻恢複了一些力氣,很随意的用衣服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和油膩膩的雙手,這才豁然發現自己的衣裳又髒又臭。自嘲一笑,這一身現代裝束在這個時代絕對會顯得格格不入。可怎麽辦呢?誰會想到自己會遇到穿越這種奇葩事?否則多備一套衣服換洗也是好的。
他拍拍鼓漲的肚子,攤開柴堆上的茅草,躺了下來,萬事不管了,先睡一覺再說。
等他再次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名叫百荷的丫環正驚奇的望着他,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好奇的乖寶寶模樣。
嗯?她手裏還捧着一個碟子,碟子上放着兩個包子。原來,她還沒有忘記自己,陸雲心中生出一陣暖流,同時心中又自羞愧起來,古語說不告而取謂之盜,他昨夜擅自到廚房拿吃食的行徑令他戚戚然,望着丫環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就知道廚房少了一隻雞是你在作怪……”她嬌嗔着,随即嘴巴懦動,微微上翹:“吃就吃了,也沒什麽大不了,不過下回你要想吃告訴我好了,可别再不聲不響的拿,免得被管事的發現遭罵,懂了麽?”
陸雲點點頭,感覺到這丫頭表情有些異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發覺這丫頭還在爲昨夜那一悶棍心懷愧疚。嗯,不錯,是個心地善良的小蘿莉。既然她肯替自己把偷雞摸狗的醜事兒揭過,那悶棍的事兒也不好追究了。
“你怎麽樣?身體好些了麽?”她放下碟子,蹲下身查看陸雲的臉色。
陸雲知道自己的臉很髒,輕輕在肩膀上摩挲了幾下,把臉上的污泥擦拭幹淨,隻是頭發慵亂卻是沒有辦法了。哎,生平第一次以這麽糟糕透頂的面貌呈現在女孩面前,真是丢臉……
百荷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奇怪,偷雞吃被發現竟然也沒有表現出文人的酸腐或者下人的惶恐,一般來說,總得狡辯幾句吧,或者裝着戰戰兢兢的樣子祈求諒解之類的……可他,竟然是坦蕩的笑了,雖然有些腼腆。隻是,他不覺得丢醜嗎?她正狐疑,就看到他擦了擦臉,一張白皙俊秀的臉就顯露出來。等她看清楚他的面容,竟然呆了一呆,不由暗忖:“怎麽這人生得這般好看?五官周正得過分,皮膚也細膩白皙,比女人兒還要漂亮幾分。”
陸雲看到她發呆,假意咳嗽了一聲,丫環随即尴尬一笑,想了想,又十分孟浪,大大咧咧地用手掰開他的嘴巴,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往他嘴巴裏瞄,陸雲知道她在查看自己的牙口。
陸雲的牙口很好,每年都做牙齒護理,有什麽小毛病都修補得完美無暇。一口健康整齊的白牙立刻讓沒見過世面的小蘿莉側目不已,還一個勁地啧啧稱奇良久。她又看看陸雲奇怪的服飾裝束,直到把陸雲看得心中直發毛,下意識地把懷裏的包裹緊了緊,露出一副害怕别人觊觎的模樣。這裏邊的東西可是他的全部念想,全部秘密,全部家當……丢了命也不能丢了它呀……那怪眼神,什麽意思?
“小蘿莉呀小蘿莉,你可千萬不能起觊觎之心啊,否則,哥哥不介意先奸後殺、再來個焚屍滅迹……”他腹黑的想着。
“真是小氣鬼,我們顧府也是名門大戶,誰會稀罕你的東西?”她嘟着嘴有些生氣,臉上還有些驕傲,有些玩味。畢竟還是十三四歲的孩子,被人誤解還是會表現出各種情緒來。
陸雲稍稍放下心來,這小家夥還算單純,城府比腳跟還淺。
陸雲尴尬笑了笑,也不言語,伸手把碟子裏的包子拿起來就往嘴裏塞,不管怎麽樣,先吃飽再說,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個飽死鬼。
百荷蹲着身子,歪着腦袋看着他狼吞虎咽,十分羨慕,看着看着自己也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吃得可真香啊……可憐我家小姐……如今卻食不甘味……哎……”她幽怨的歎息,睫毛一動一動的,十分可愛。
陸雲一愣,疑惑地望着她。她頓時高興起來,在這個偌大的莊子裏,能聽她說話的人可不多,現在突然冒出一個聽衆,她心中自然歡喜,也不管陸雲聽不聽得懂,自顧自道:“夫人病得很重,渾身滾燙得厲害,請了好多的郎中來看,也吃了好多的藥,也不見好,再遷延下去,恐怕都要活不成了……”
她說着說着表情凄然,十分傷心的模樣。
“夫人待我們下人都很好,特别是對奴婢,更是好得不得了,前兩年夫人看奴婢心善,特意恩準奴婢做伺候小姐,這顧府上下,丫環仆役頗多,奴婢能做小姐的貼身丫環,那是多大的恩寵,可是如今夫人久卧病榻,我這心裏好難受,我家小姐也好難受……”
她說到動情處,淚水直打轉,豆大的淚滴順着她嬌小的臉頰流了下來。
陸雲好奇的望着她,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可是覺得女孩子哭泣真的很美,禁不住緩緩伸手,把她臉頰上的淚滴輕輕拭去。
她突然一怔,滿臉潮紅。止住的淚水陡然又湧出來,哇哇大哭。
“你這個壞蛋……大壞蛋……”
她表情怪異地站起來,突然破口罵了陸雲一句,轉身就跑。
陸雲茫然不解,隻覺得莫名其妙。等丫環跑遠了,陸雲才發覺自己還有很多問題要問,怎麽突然臉紅跑開了?這一堆堆問題,該找誰問去?
起身追出柴房,已經不見了丫環蹤影。此時天剛剛擦亮,泛起一絲魚肚白,太陽還沒有升起,到處都是薄霧,但是零碎的喧嚣聲已經從府邸裏傳來。陸雲仔細一聽,有殺豬的叫喚聲,公雞打鳴聲,還有洗菜做飯時下人的閑聊聲。
傾聽了一會兒充滿生命律動的聲音,天空開始敞亮,陸雲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吸入一口清氣,渾身變得十分舒服。這裏确實與衆不同,沒有一絲前世的浮塵和油煙,也沒有各種車水馬龍的喧嚣。一絲微涼的微風拂面竟十分清爽。
陸雲散步一般随意遊蕩。這座莊子十分開闊,主要的建築是幾座二層木樓,主樓顯得高大,宛如一座小宮殿一般,圍繞着主樓,四周小木樓也立了四座,如衆星捧月一般分布兩旁。主樓和小木樓之間有回廊銜接相通。各種綠樹聳立其間。沒有了前世的高樓大廈,陸雲隻覺得眼界十分開闊,很容易就看到碧藍的天空以及飛鳥。
殿宇一般的木樓就是這個世界特有的建築麽?!還真是有特點,遠看去,臨高而建,雕廊畫棟,紅漆醒眼,樓頂骨龍如飛,四角如翼,瑞獸瞻望,屋檐雲紋雕琢,古樸厚重。他心中生出一絲疑惑,這到底是什麽朝代?唐、宋?明、清?看這些建築特點,似乎又都不是。
突然間,遙遠的方向傳來宏大的鍾聲,鍾聲悠揚,仿佛佛寺裏的大鍾鳴。鍾聲一起,莊子裏頓時忙碌起來,不一會兒,一頂官轎出現在寬敞的前院,左右兩邊還跟着兩名親随。
陸雲躲在屋角,眼光還算犀利,遠遠就看到上轎之人一身绯紅色官服,瑞獸花邊,雲紋鑲嵌,他身形削瘦,長臉黑須,臉上有淡淡的愁容和特有的威儀。最醒目的是他的頭上戴着一個高冠。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士大夫一流。他手一縷前擺,右腳一伸,踏入轎子裏,轉身坐定,低聲說了句起轎。
四個擡轎的轎夫整齊的起身,緩緩行進。兩名親随很自覺的跟上來,快步走着,始終靠近着轎窗,以備聽命。
估計是官老爺出門上朝……陸雲暗忖。
隻是那丫頭和小姐到底在哪裏?莫非在那幾棟木樓裏?
他想要去木樓瞧瞧,可迎面就走來兩名仆役,陸雲爲避開兩人,穿過兩道月形拱門,頓時眼前豁然開朗。拱門外是一片園子,園子裏稀稀疏疏種了些桃樹,此時竟然桃花盛放,十分引人遐思。桃園中央是一座涼亭,亭子裏擺着地毯和案桌。一個矮小,衣着光鮮的身影走了上去,坐在地毯上,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陸雲走近一看,原來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大約十二三歲的模樣,一身華服,腰挂玉佩,戴着圓頂氈帽。
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顯得十分沮喪,而且兩眼含淚,楚楚可憐。隻見他從懷裏掏出一本書籍,翻開幾頁,好似想起什麽似的,突然生氣的把書頁撕爛,扔在一旁,一個人自顧生着悶氣。
看到陸雲,他吓了一跳,頓時手足無措的樣子,十分滑稽。他突然把撕爛的書頁撿起,慌張地藏在懷裏,生怕被人發現。
“咦?你是誰?是我家的賓客麽?”他終于發現了陸雲的不同尋常,眼睛滴溜溜亂轉,來回打量陸雲,疑惑的問道。
陸雲自嘲一笑,有穿着這麽肮髒的賓客麽?不過,他還是點頭承認,這個時候還是變通點好,否則,隻要他一叫喚,自己就會被人抓個正着。轉念又一想,小孩最好哄騙,不如先哄哄他,好套些話。
陸雲望望四周,靜悄悄再沒有其他人,于是走上涼亭,從腳下撿起一張寫滿字的紙張,坐下來,随意折了一個紙飛機,對着空曠的桃園一擲,紙飛機滑翔出極遠。
小孩目光突然一亮,臉上滿是驚奇,飛快地跑了出去,把紙飛機尋回來,拿在手裏左看右看。最後又望向陸雲,也學着陸雲的樣子把紙飛機擲出去,紙飛機沿着一條漂亮的弧線飛了起來,拐個彎兒滑翔了很久。
他頓時手舞足蹈起來,之前賭氣的小臉此刻已經神采顧盼。
“太神奇了!”他興奮的嚷嚷着,他可從來沒想到一張普通的紙,經過簡單的折疊,竟然能變化出一種“玩具”來,真的很神奇。眉宇間的愁容消散,好奇道:“紙鳥兒真好玩,除了這個,還有什麽别的稀罕玩意兒麽?”
陸雲看他高興的模樣,自己也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這小孩品性真不錯,錦衣華服遇到乞丐般的自己,竟然沒有嫌棄。一般來說,官家公子不是都嚣張跋扈的嘛,上街溜溜鳥,後邊跟着狗腿子,****良家婦女等等……莫非這個世界不興這個?
“當然有,我畫給你看。”陸雲又撿起另一張紙,拿起案桌上的毛筆畫一個陀螺玩具,邊畫邊問:“你是這府邸的公子麽?”
“嗯,這裏是顧府,我爹爹是正三品左副都禦史。”他眼咕噜一轉道,“你這麽問,一定不是我家賓客了,那你是什麽人呢?”
陸雲聳聳肩,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道:“你能不能帶我去找百荷?或者找你姐姐?”
……
兄弟,給張推薦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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