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難過地看着嘉琳，嘴角抽動了幾下，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的心情現在很複雜，緊張的心略微舒緩了一些。約翰返身走到休息室，他坐在椅子上，漸漸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呼噜聲在連成一串，張着嘴巴進入了香甜的夢鄉。約翰在睡夢中被一隻手搖醒，他睜開朦胧的眼睛，發現有一群人正圍在自己的周圍。
“請原諒我打擾了你高貴的睡眠，我有一個問題必須跟你說。”一位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的病人，咬着手指頭對約翰說。
約翰不耐煩地說：“快點說吧，我現在困得很，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
這位病人靠近約翰，壓低聲音說道：“他們都認爲我有病，我必須證明自己确實沒病。于是，我想出一個很好的辦法，那……那就是我和你談人生和哲學，他們看到我說話有條理，又文質彬彬的，就……就不會給我打針了。”
這位病人緊張地看看周圍，神色慌張地說：“我認爲現在的世界，隻有一種哲學那就是尼采的超驗現實主義。我提醒所有的病人不要被上帝蒙騙，因爲，假如我離開房間，那裏的一切就不存在了，病房裏隻有臭蟲和蒼蠅在天空唱歌。”
約翰點點頭，托着長音回答：“哦，對，你說的太對了，這種哲學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具有一定的獨創性。”
這位病人接着說道：“我的記憶和智慧好極了。他們每天都吃藥打針，而我不，我曾經裝成精神病醫生給所有的病人打針吃藥。嘿嘿……居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因爲我是這幫瘋子裏最有智慧的人，所以我要當這裏的國王，我要征稅，我還要擁有自己的騎士，用他們的長矛去征服所有的風車。”
約翰皺着眉頭聽着這位病人的新奇想法，覺得他是世界上最有想象力的童話作家，于是他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你确實是最聰明的精神病人！”
這位精神病人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闆，像是在回憶一些終身難忘的事情：“哦。有一件事，我說出來怕你不高興，那就是我喜歡護士小姐勝過一切，我想讓她做我的皇後。可是她卻說我的打扮沒有巴黎時裝的新潮風格。爲了這件事我難過了許多天，我認爲全世界的男人受盡了女人的奚落，他們沒有站出來反抗女權主義，嗐，這是全世界最大的悲哀。還有，現實中所有的一切都布滿瑕疵，人們不去糾正它，卻讓自己的言行更加放縱，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爲已經讓整個人間變成了地獄。”
約翰手指交叉着。誠摯地說：“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見和觀點。”
這位病人看着約翰感激地說：“我今天太激動了，我把自己心中隐藏的一切都告訴你了，等我成爲國王。我邀請你參加桑巴遊行，記得一定要來啊！對了，我們一起喝酒，一起唱歌，忘掉生活中所有的煩惱，然後我們用金錢去擺平一切。蔑視所有的法律和陳規陋習，那樣的生活多快樂啊！我的行爲和舉止就像是一個真正支配自己命運的人；我關心糧食和蔬菜的生長過程；我和所有的病人訂立攻守同盟。假如有一天醫生和護士發獎金了，我們要把精神病院的玻璃統統砸爛！”
病人的話音剛落，立刻有幾名精神病人大聲唱歌，鍋碗瓢盆各種擊打樂器響成一片。病人略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補充道：“哦，你看，我說的話合乎邏輯嗎？”
約翰晃着身子回答：“你說的很對，沒有一點語法錯誤，我想隻有你能做他們的國王。”
“是嗎？你太讓我開心了！我再給你講個笑話啊，在我們經病院裏有一位老太太，每天穿着黑色的衣服，拿着黑色的雨傘，蹲在精神病院的大門口。醫生就想：要醫治她，一定要從了解她開始。于是那位醫生也穿着黑色的衣服，拿着黑色的雨傘，和她一起蹲在那邊。兩人不言不語地蹲了一個月。那位老太太終于開口和醫生說話了：“請問一下……你，也是蘑菇嗎！？”
精神病人說完，嘿嘿一笑：“這個呆子，也到醫院裏來做醫生，真是笑死我了！”
約翰漫不經心地回答：“啊，我知道了。你們這裏情況有點特殊，原來醫生也有病啊！”
精神病人緊張地看了看約翰，湊到近前小聲說道：“噓，小聲點！千萬别讓醫生聽見！要是讓他聽見就不給包子吃了！我們所有的病人都沒好日子過了！”
約翰誠懇地說：“我可以永遠保守這個秘密，請你相信我。”
精神病人滿意地點點頭，拖着沉重的腳步走開，慢慢地轉過頭，臉上露出僵硬的微笑：“你對我太照顧了，我該怎麽感謝你呢？哦，我想起來了，我們大家一起爲你祈禱，幫助你盡快進入天堂，那樣你就可以給我盜取上帝的金子，你看我有多聰明！還有，我告訴你一個不爲人知的小秘密，你千萬不要告訴别人。這裏的所有的管理人員都是精神病患者，任何敢于反抗暴政的人都被關進地下室。他們對不肯合作的人進行嚴密的監視，發現有反抗的行徑，就對他們瘋狂的電擊，并且施以種種酷刑。于是，我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精神病，并且是最笨的那種。在這所醫院裏，隻有肯合作的醫生和護士才能在醫院裏到處走動，那些有異端思想的人都被清除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後在人間徹底蒸發了。”精神病人說完這些話，費力地挪動自己的腳，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走廊的門口。
約翰隐隐約約聽到他們開始争吵，有三、四個精神病人都說自己就是上帝，另外有一、兩個人說自己是耶稣，剩下的病人認爲自己是國王的仆人。激烈的争吵沒有任何結果，精神病人很快厮打在一起，走廊裏傳出許多古怪的嚎叫聲。突然，有一個粗啞的聲音喊道：“快别打了，看誰來了，他是給我們打針的那位醫生！”所有的精神病人都停止了打鬥，上帝和耶稣都躲起來了，剩下的病人坐在地闆上失聲痛哭。因爲失去了上帝和耶稣，他們變得不開心不快樂，甚至精神也有些恍惚了。
在所有的病人當中，隻有國王一個人得到允許，可以走出醫院，甚至可以走到對面的大街上。他享受這個特權已經很久了，還沒有哪一個病人敢挑戰他的權威。因爲他的精神表現的非常正常，醫生讓他給所有的病人打針吃藥，還經常讓他出去買吃的。在這所醫院裏國王是一個快要康複的精神病人，他經常穿着破舊的長袍，帶着可笑的睡帽，穿着拖鞋，有時光着腳，甚至沒穿長褲，在大街上走來走去。他在民宅和小店的門口站住讨一些小錢，有時能得到一片面包，有時能得到一罐飲料。因此他總是吃得飽飽的，并且滿載而歸。凡是他能帶回來的東西，醫生統統從他的身上搜去歸自己享用。他的口袋經常被翻得底朝天，而且醫生要他賭咒發誓請上帝作見證，再沒有私藏任何一枚銅闆……
那個自稱是國王的精神病人，開始在走廊裏叫嚷起來，他大聲咒罵上帝和耶稣，說他們企圖陰謀篡位。于是國王以莫須有的罪名逮捕了他們，并告誡他的臣民，任何人如果膽敢反抗他的統治，都會被流放或處以絞刑。
約翰隐約聽到叫嚷聲停止了，那個自稱是國王的精神病人回到了病房，于是，他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顯得非常無奈。約翰盯着天花闆看了一會兒，然後卧倒在休息室的長椅上。他很快忘記了所有的痛苦進入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态，在清醒與瘋狂之間，靈魂似乎飄浮起來。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處于極度危險之中，一連串的噩夢讓他的大腦不間歇地工作。他的心仿佛暗暗告誡自己：這不是夢，而是可怕的事實。有大批的僵屍正朝着醫院湧過來，他們張牙舞爪，身上長着濃密的黑毛，從嘴裏流出許多可怕的粘液。鮮紅的嘴唇，鋒利的獠牙，還有扭曲的臉看上去是那樣的恐怖……
約翰從睡夢中驚醒，他猛地坐起來，額頭滲出了許多汗珠。他睜開眼睛看着周圍雪白的牆壁，深吸了一口氣，發現對面的病房再沒有任何人了，隻有幾個輸液瓶吊在天花闆上，輕輕地搖晃。
“愛德華這個吸血鬼的首領，他的嗅覺異常靈敏，随時都可能找到這兒，我該怎麽辦啊！”約翰越想越害怕，他擦掉額頭的冷汗，匆匆站起身，朝休息室的門口走去。
約翰踉踉跄跄跑進走廊，聲音沙啞地說：“我現在感到呼吸困難，喉嚨裏好像有火焰在燃燒，身體裏有一種灼熱的感覺随着血液在迅速蔓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