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點,方正就習慣性地醒過來。
當兵六年,養成了嚴格的作息習慣,這個習慣不是那麽容易改掉的,穿衣起床,沿着西山腳下跑了二十好幾裏,時間才過去一個多小時。
再回到别墅前院,方老爺子同樣已經起床,正在院子裏練太極。
中華武術源遠流長,但在幾千年的發展中,卻衍伸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分支,一個是強身健體的套路武術,譬如太極拳、詠春拳、長拳等等,全都是類似廣播體操的套路,這些套路武術基本沒有對敵的功能,就是耍着健身。
正因爲這個,國家台搞的武林大會才淪爲一個不倫不類的節目,那些上台比武的所謂的各門各派的武林高手,一動起手來根本就是亂拳對毆,毫無章法可言。
除了套路武術,中華武術還有另外的一個分支,就是格鬥武術!
所謂格鬥武術,顧名思義,其存在的唯一功能,就是與人格鬥,怎樣可以使自己變得更強怎麽來,怎樣可以更狠地格殺對手怎麽做,所以格鬥武術沒有套路,而隻有技巧!隻有自古代代相傳、至今口口相授的技巧!
譬如能使全身骨骼變得更緻密的技巧,譬如能使全身肌肉更堅韌的技巧,譬如能使體能每每超越極限的技巧,譬如擊打在哪個部位能使人迅速喪失行動能力,又譬如長時間練習梅花樁可以強化人體平衡,這些都屬于格鬥武術!
方老爺子現在耍的,自然是套路武術。
看到方正進來,方老爺子順勢收了拳,一邊從小保姆手中接過毛巾擦汗,一邊說道:“小正回來了,快回房洗洗,吃早飯了。”
方正上樓回房間簡單沖了個涼,再回到一樓大廳,早餐已經擺好了,一大盆肉包子,一大碗稀粥,還有一碟腌蘿蔔。
方老爺子已經坐在了餐桌旁邊,就等方正過來一起吃飯了。
不過方正卻根本沒有過來吃飯的意思,隻站在客廳對方老爺子說:“爺爺,我還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就不在家吃早飯了。”
說完,方正轉身就揚長走了。
方老爺子愣在那裏,這會他也看出來方正對他是真有意見了,看來那件事真的在他心裏埋了一根刺,不過方老爺子并無意跟方正解釋什麽。
老話說的好,玉不啄不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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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随便在路邊攤吃過早餐,忽然發現自己竟無處可去。
偌大的燕京,共和國的首都,竟無一處可以安放他漂泊的靈魂。
家?方正不想回家,事實上,在他内心從來就沒把軍委大院的那棟别墅當成自己家,他的家在那遙遠的江南小城。
朋友?以前上初中、高中時是有幾個死黨,不過自從六年前自己當兵之後,這幾個死黨也逐漸失去了聯系,現在都不知道他們人在國内,還是在國内?
狼窩倒有不少兄弟,可現在他已經退伍,再沒資格回到狼窩了。
而且,方正也不想回狼窩。
因爲,每看到狼窩的戰友,他就會不可遏止地回想起蘭特分隊的十三名兄弟!每想到這十三名甚至連遺體都沒辦法回國的兄弟,方正就感到自己的胸腔都快要憤怒到炸開,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他們本來不用死的!
方正任由吉普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滑行,直到停在一家富麗堂皇的會所前。
會所保安的職業素養很高,并沒有因爲方正的吉普又破又舊就抱有什麽歧視,而是一絲不苟地将燕京吉普引入了停車位。
才隻是下午兩點,停車場上大部分車位都還空着,既便今天是周六。
方正無視會所門口站着的侍應生投來的詫異目光,一甩風衣踏進了會所大門。
大廳一角是個小酒吧,錯落有緻的卡座裏三三兩兩坐着十幾個人,男人不多,濃妝豔抹的女人卻不少,這年頭,世道已經變了,寂寞的女人不再守在家裏苦苦地等待男人歸來,而是紛紛進入酒吧、夜總會或者ktv之類夜場,尋求一夕之歡。
方正選了個座位,随便點了一瓶小二,再度引來侍應生詫異的目光。
這年頭,頂級豪門已經在逐漸改變風潮,可普通精英階層卻仍舊停留在追捧西方奢侈品牌的低級層面,所以,進入人間天堂這樣的頂級會所,卻隻點一瓶小二是很招人鄙視的,在這樣的場合怎麽也該來杯威士忌吧?
方正懶得廢話,一記淩厲的眼神瞪過去。
侍應生頓時吓得一激泠,逃也似的走開。
旋開瓶蓋,方正一口氣喝掉了半瓶小二,晶瑩剔透的酒液滑過喉嚨,辣辣的,隻片刻,胃裏便開始火燒火燎,就像是煮沸了的開水鍋,方正就是喜歡這種火燒火燎的感覺,真男人,就應該喝二鍋頭!葡萄酒?那是娘們喝的飲料。
砸了砸嘴,方正從衣兜裏掏出煙盒,又從煙盒裏取出一支雪茄。
方正剛用不鏽鋼煙盒底端的小剪刀剪開吸入端,不等他摸出火柴盒,一隻造形精緻的防風打火機便從旁邊伸過來,啪地打着了火,拿着打火機的是一隻女人的手,有些瘦,不過手指纖長還算得漂亮,就是塗的幽黑指甲油有些敗人胃口。
方正沒有客氣,就着防風打火機将雪茄點着了。
打火機啪的扣上了,然後一個女人帶着濃烈的香水味坐到了方正的對面,女人燙着小波浪卷發,還染成了棕紅色,畫着眼影,還戴着假睫毛,臉上塗着很厚的粉,跟脖子上的膚色更有着明顯的差異,一看就是個寂寞到隻能自摸的女人。
“帥哥,不請我喝一杯?”女人半側着臉,擺出一個自認爲漂亮的pos。
方正冷漠地看着這個寂寞的女人,沒說話,隻是把喝剩下的半瓶小二推了過來。
“讨厭,你就請我喝這個呀?”女人裝模作樣地對着方正虛打了下,聲音嬌嗲,“你不知道女人喝高度酒老得快?爲什麽不請我喝一杯拉斐?”
方正深吸一口雪茄,感受着濃煙在肺裏翻滾所帶給他的惬意,好半天沒有說話,就在那女人以爲勾搭有戲的時候,方正卻忽然從牙縫裏冷冷地冒出一個字:“滾!”
不要說眼前這樣的寂寞到隻能自摸的女人,就算她是最當紅的影視天後範雪兒,方正也絕不會有半點興趣跟她玩什麽******,事實上,方正從來就不玩******,他絕不跟那些可以随便跟陌生男人上床的女人****,嫌她們身子髒!
别的男人來酒吧,是爲了****、玩******。
可方正來酒吧,真的隻是爲了喝酒,真的隻是想要喝酒而已。
女人讨了個沒趣,灰溜溜地離開了,好在又有幾個型男進來,雖然比不上剛才這個,但好歹還是值得勾搭一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廳裏的客人逐漸多起來。
期間也來了好幾個堪稱是極品的女人,不過方正卻連眼睛都懶得斜一下,對于這些喜歡泡吧的女人,他從來就沒半點興趣。
桌上的空瓶子已經擺了四個,方正卻還是沒有半點醉意。
這是方正的幸運,同時也是他的不幸,說他幸運是因爲,他可以毫無顧忌地享受烈酒帶給他的樂趣,說他不幸,是因爲他永遠都無法喝醉,借酒澆愁,對别人來說很容易就能實現,可對方正來說卻永遠都是一種奢望。
喝完第五個小二,方正準備起身走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高跟鞋踩在地闆上的急促腳步聲忽然從身後傳來,遂即一道窈窕的倩影就帶着一陣香風,從方正跟前匆匆跑了過去。
雖隻是驚鴻一瞥,方正卻還是看清楚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兒。
瓜子臉,柳葉眉,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跟别的女人不一樣,這個女孩兒臉上隻化了淡妝,如雲秀發瀑布一般傾灑下來,一直垂落到了腰際。
隻不過,女孩兒的眼睛紅紅的,臉頰上也挂着淚痕,似乎剛哭過。
不等女孩兒跑遠,一個高個男人就從後面疾追而來,一把就拽住了女孩兒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