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處理的就是劉建平與老楊張岚的三人合影,由于是使用的黑白模式進行拍攝的,所以後期的處理非常簡單。打開PS圖像處理軟件,選擇合影,降低飽和度,增加顆粒感,然後适度羽化,再加入一點劃痕元素,最後進行發黃處理,一張很有滄桑感的舊照片便新鮮出爐了。按下打印鍵,随着打印機發出輕微的吱吱響聲,片刻之後一張五寸黑白照被吐了出來。
葉小偉伸手拿過仔細觀看,很好,第一眼看上去很符合自己的預想,他相信隻要不是直接觀察原件,而僅僅依靠掃描文件的話,那一定能騙過這個時代的老劉同志。放下三人合影,葉小偉處理起另外一張二處全體合影。這張照片由于可以肯定老劉同志手頭就有,同時又要保存好背面的字迹,所以爲了盡可能的與老劉手裏的照片保持一緻,葉小偉并不打算使用電腦進行後期處理。
這張全體偵查員合影雖然看着很新,可無論是拍攝手法還是人物姿勢都是很典型的老照片。尤其是它所使用的照片紙,那是現代社會已經很少用的銀鹽相片紙。這種相片紙相比現代數碼相片的用紙,更爲适合保存照片。由于其采取經典的光學放大化學顯影,這種銀鹽照片的褪色一般都是因爲氧化或者時間的關系,平常的做舊手段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得益于這些年在辦理過不少各色案件,小葉同志也學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知識,如果他有時間的話,可以使用紫外燈對照片進行長時間照射,加速照片的褪色過程,從而得到一張很有曆史感的老照片。可惜葉小偉此時恰恰缺少的就是時間,幸好他并不需要對照片整體做舊,隻需要對背面的字迹進行處理就好了。
拿過一條早就準備好的幹淨毛巾,仔細的墊在書桌上面,把需要處理的照片背面字迹朝上的擺放在毛巾上。葉小偉又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空的小噴壺,把早已冷卻的濃茶水倒了進去。對着一旁的空處噴了兩下,葉小偉很滿意噴出來的水霧濃密度。轉過身來葉小偉身體向前傾,把手裏抓着的噴壺舉到一個合适的高度,認真而仔細的朝着照片背面噴曬着茶霧。
其實像這樣使用茶水對文件進行做舊處理,最好是用毛筆蘸茶水細細塗抹,然後自然陰幹。可葉小偉也隻是從别人那裏聽過來的,自己并沒有實際操作過,自認手藝不過關,何況用毛筆做工具那可是一個細緻活,需要耐心和時間。小葉同志覺得自己屬于很有耐心的那一類,問題是他沒有時間。
随着葉小偉仔細的按動手裏的噴壺,照片原本潔白的背面,此時被均勻的噴上了一層淺褐色的茶霧。葉小偉微微點着頭,把手裏的噴壺放到椅子邊的地上,站起身來拿過一個小型電吹風。熱風,低檔,右手抓住電吹風,左手對着吹風口遠近移動,感受着不同的風力和溫度,尋找一個合适的距離。風力太小沒效果,太大又會毀傷字迹。溫度太低也會影響效果,太高卻會對照片造成損壞。
這個距離不錯,無論是風力還是溫度都剛剛好,葉小偉滿意的把手裏的電吹風就着這個合适的距離,垂直與照片的上方。一股溫熱而輕柔的風拂過桌面,眼前的照片背面所沾上的茶霧慢慢蒸發,潔白的紙面上如同正在快速的經曆着歲月洗禮,緩慢而堅定的泛黃。就是這樣,很好,葉小偉面帶微笑的注視着眼前照片的變化,等到水迹完全消失,他按停了手裏的電吹風。
擡起頭來看向牆壁上的挂鍾,距離和葉石的通話剛剛過去了二十五分鍾,時間并沒有超出預計。把工具快速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又把照片打印機從電腦上取下,再把自己的打印複印掃描一體機連接上,葉小偉坐在椅子上開始給自家堂兄發送郵件。
發完郵件葉小偉拿起手機給葉石打了過去,葉石這會正好快到老劉家了。在電話裏葉小偉告訴自己堂兄照片已發,由于葉石還在開車,兄弟倆簡單說了幾句便挂斷了通訊。
放下手機後,葉小偉心頭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長長的吐了口氣,小葉同志閉上眼睛,如同一塊曬軟的果丹皮攤進了座椅之中,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已經把所有能做的都做完了,接下來就看老劉同志的反應了。坐了一會,葉小偉睜開眼用力的伸了一個懶腰,眼角不經意間瞟過對面牆上的時鍾,下午五點過五分。葉小偉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天還隻吃了一頓早餐而已。
反正要去陳亮那裏還照片打印機,幹脆拉上他,再叫上他那位借開影樓的朋友一起吃頓飯好了,葉小偉站起身來一邊擡起照片打印機,一邊暗自想到。作爲一個身家已經過億的人,小葉同志毫無身爲富人的自覺,如果不是覺得需要請客答謝一番,他這會絕對會就在家裏随便下碗面條對付過去。擡着打印機來到陳亮的店裏坐了一會,兩人便關了店面攔住一台的士直奔陳亮朋友的影樓而去。
把打印機還給陳亮這位朋友,閑聊一番之後便拉上他,三人就在影樓旁邊的一家新開的酒樓就餐,據說這裏的火鍋做的很不錯。
當葉小偉他們在酒桌上推盅換盞的時候,葉石卻在首都一處四合院的書房裏危襟正坐。他身前的茶幾對面坐着一位腰闆筆直,戴着一副黑色老花眼鏡的銀發老者,老者此時正聚精會神的看着茶幾上擺放着的筆記本,屏幕裏赫然顯示着葉小偉前不久發送過來的兩張照片,很明顯這位老者不會是别人,正是葉小偉千萬百計想要接觸的老劉同志。
對這兩張合影,老劉同志看得是如此的認真,如此的入神。不知他想起了什麽,一行淚水無聲的湧出了眼角,順着臉龐緩緩的留了下來。淚水滑過臉龐的清涼感,驚醒了沉迷的老劉同志,他把身體向後靠到沙發裏,摘下眼鏡拿在左手,閉着眼擡起右手用袖角輕輕拭去淚痕。人老了就會經常回憶起自己年輕的時候,老劉同志看到這兩張照片,就想起了當年共同戰鬥過的人,大家一起經曆過的事,各式酸甜苦辣,有歡笑也有苦澀。
這兩張合影喚起了老劉同志對昔日那峥嵘歲月的回憶,一股很久沒有出現過的講述欲望噴薄而出,他需要一個聽衆,一個能認真聽自己叙述的聽衆。眼前的葉石很适合充當這個聽衆,劉葉兩家算得上世交了,葉石是老劉同志看着長大的,這兩張照片又是他送過來的。老劉睜開眼望向葉石,拍了拍身邊示意他過來坐下。
等到葉石坐到自己身邊之後,老劉又戴上老花鏡指着筆記本屏幕,語帶感慨的說道:“這是市局二處成立之時全體偵查員的合影,我在這裏面算得上最年輕的,這張合影我以前也有。不過當年砸爛公檢法的時候,我受到批鬥被抄了家,那張照片就再也沒找着了。”說着按動筆記本鍵盤,屏幕中的圖片換成了有字迹的合影背面:“時間過得真快,看着這些名字,我覺得那些同志依然還活在我的眼前。”
不等葉石安慰自己,老劉同志搖了搖頭把屏幕中的圖像切換了,此時顯示的正是葉小偉在一九五零世界拍攝的三人合影。老人帶着一絲回憶一絲疑惑的指着屏幕說道:“這張照片我倒是沒有印象,可能是年代太過久遠我已經不記得了,不過我看這應該是真的。”一邊說一邊伸手指向了合影中的三人:“這是我,年輕時候你劉爺爺也算得上帥吧。”對于老劉的自得,爲了不吃拐棍,葉石當然如小雞吃米般的連連點頭。
老劉同志很滿意葉石這乖巧的态度,接下來他指向了照片中間:“這是我的老領導,當時二處處長楊德武同志。”說着手指移到張岚:“這是二處偵查科長,張岚同志,也是我的老領導。這張照片看背景是在楊處長的辦公室拍的,這可造不了假,這間辦公室我熟得很,所有的細微之處我到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要知道我可是給老楊當了七年的通訊員呢。”老劉同志一邊擡手比劃着,一邊一臉回憶的對着葉石說道。
說到這裏老劉沉默了下來,從看到這張三人合影起,劉建平便意識到這是完結自己長久心願的機會。片刻之後老劉同志轉頭看向身邊的葉石:“這張三人合影我沒有,老楊的家人現在生活在首都,我們也時常見面,我在他家裏也沒有見過和聽說過這張照片。那就隻剩下張岚同志了,文化時期張岚科長受到迫害,之後就一直沒有了消息,直到今天你拿來的這張照片才算是一個線索。”
說到這裏,老人深呼吸了一下,緩慢而又不容置疑的對着葉石說道:“這是目前最接近老張的線索,無論生死我必須要找到他。老楊和他對我亦父亦兄,他們就是我的家人,你明白嗎?”老人說得如此的慎重,葉石哪裏會不明白,他用力的點着頭答道:“我明白,我馬上給我堂弟打電話,讓他明天第一時間就坐飛機過來。”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會讓他帶上照片原件,以及能找到的所有相關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