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已漸漸止息了,山間的叢林靜默高聳如巨人臂上的絨毛,一彎斜月也已沉入了山背後,一道長長的影子便從山颠直落下來。
死亡也隻是瞬息間的事,活着的人永遠不會知道死亡的痛苦,死亡的人卻會将痛苦深深镌刻在生人的肉體與心上,衛兵不停的倒下,又不斷的站起來,一邊是生存一邊是死亡。
沒有殺過人,便不知道殺人後的顫抖與驚懼;沒有面對死神陰森的眼眸,便不知道死亡是如何的可怖。死神給予死亡與消滅,亡靈卻讓死亡重新站起,仇恨與毀滅,冷酷與殺戮……鮮血正向無盡的地獄流淌。
在那個山洞裏,眼看着一具具宛如生人的肉體被自己砍倒在地,洛克心裏是無盡的愧疚與無奈;而對黛麗娜大姐的誤解也隻有在心裏歎息,人真是這麽的不可相信嗎?而那個叫做黑魔的怪物,無論是爲了救出卡洛琳,還是爲斯提文以及那群少女報仇,他都不會放過它的,憤怒,隻要想起那個家夥,一股從沒有過的憤怒就在胸膛裏騰騰欲出。
凄厲的慘叫,濃重的血腥。洛克早已待不下去了,眼看着一群群的衛兵湧上去送死,忍不住向旁邊那兩個衛兵問道:“你們的…公爵大人,一年給你們多少錢?”可惜迎來的是一聲冷哼,一道夾着鄙視的冷眼,還有一雙臭腳。
屁股上慘遭一腳,洛克卻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一股寒氣在五髒六腑打了個盤旋,身子一縮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痛哼道:“說錯話……也不用這麽狠吧,哈……”一個衛兵壓低了聲音狠狠說道:“小雜種,少裝蒜!等會看少爺怎麽收拾你?哼!”
在衛兵的眼裏,這個狡猾的土佬跟入冬的田野裏那哆哆嗦嗦的土狗子①沒什麽兩樣,既卑賤又低下,這貧窮而又無能的鄉下佬,竟然還敢拿着他那可憐的同情來嘲弄他們。
古多利爾的詩裏說:
人啊,這黑暗裏的菌類
向往着光明
卻又沉浸于黑暗
……
爺爺曾經說:“苦難與病痛,魔鬼與猛獸,這些都不會把人打倒,讓人們沉淪的隻有心中那深植的邪惡與黑暗、肮髒與龌龊,那是死亡的葬魂曲,墓穴裏的哀歌……”說這番話時爺爺那森然的面容仿佛還在眼前,爺爺也總是有意讓他遠離那些黑暗與邪惡的角落,可是苦痛就如寄生蟲,哪裏有人哪裏就有苦痛的存在,死亡是痛苦的終結嗎?地獄是人們的終點嗎?
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了,‘鴨子就是鴨子,不必學雄鷹在天上高飛,松鼠隻要會摘松子就好,米薩也隻要會吃飯就行了,何必非要它爬樹?’這是當年爺爺對他的教訓,那個老頭子的話現在想來還是有些道理,管不了的事也就不要管了,看來隻要找到爺爺,然後再把卿兒娶回家,做個平常的獵人也就很好了,可是現在身上一絲力氣也沒有,那些骨頭架子又分不清他們是不是一夥的,這可有些麻煩了。
在風燈的照耀下,一身黑袍的諾格就如一個影子般飄到一隻巨象骷髅面前,淡淡的對旁邊的衛兵說道:“你們都下去吧。”衛兵們倒也很聽話,呼拉一下撤了下去,諾大的廣場上隻剩下諾格和那幾隻巨象對峙着,沒有風,也沒有了月光,隻有靜靜地風燈,還有衆人那閃爍的眼睛,血在地上早已經凝結了,諾格那幽幽的身影,讓人覺得仿佛那已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個飄蕩的幽靈,那幾隻骷髅巨象擡起滴血的獠牙,卻忽地倒退了幾步,好似有些畏懼又好似有些疑惑。
“怎麽了?一個瘦鬼就讓你們怕成這樣,沒用的家夥們!”那個亡靈巫師的聲音在空中叫嚣着:“上去殺了他!不然我拆了你們的骨頭!莫斯莫多卡多爾…”
那幾隻巨象昂起頭張了張嘴,好似吼叫一般,卻隻是上下牙碰的一陣亂響,獠牙一挺向諾格沖了過去。
場外的衆人隻見諾格站在那一動不動,再看菲侬一臉悠然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米科斯抱着胸,似是有意又似無意地說道:“聽說一般的亡靈巫師隻會讓死靈簡單的服從他的意志,而這幾隻死靈象還跟活的一樣,不簡單啊。”
菲侬轉過頭來笑道:“米科斯大人不必擔憂,往下看自然會知道了。”瑪斯公爵笑呵呵道:“貴神殿的武技果然是高深莫測啊,幸好剛才諾格先生手下留情,要不然我的手下可要出大醜了,呵呵。”
菲侬淡淡笑道:“瑪斯公爵客氣了,您的手下也很不尋常啊,我手下的劍技高手竟然丢了醜了呢。”
“隻是切磋一下,菲侬大人不要見怪才好,今晚還要全靠菲侬大人呢,呵呵。”瑪斯公爵滿臉堆笑道。
“神殿的職責,自當義不容辭。”菲侬轉過臉去看着場中。
那幾隻亡靈象轟隆隆沖了過來,尖利的獠牙眼看就要穿透諾格那薄弱的身體,忽然之間諾格那如影的身軀竟然憑空消失了,衆人不由瞪大了眼睛,這不是法師的瞬移術,速度如此之快,難道是克裏神殿的什麽秘技?那幾隻亡靈象哧地一聲停了下來,瘋狂地朝四下裏甩了甩頭。
武技高超如米科斯等人就能看到,一縷隐約的黑色細線在幾隻骷髅象的身上如蛛網般纏繞了幾圈,那幾隻骷髅象發了狂般掙動了幾下,那條黑色細線忽地一緊,衆人隻聽轟的一聲,幾隻骷髅像轟然倒地,再看巨大的頭骨已斷了開來,森然的骨架也嘩地崩散開來,眨眼間如生的幾隻骷髅象已成了一地骨頭,衆人隻覺眼前一花,諾格又憑空出現在衆人面前,神秘詭異依然如影如霧。
“嘿,嘿,想不到瑪斯大人這裏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手。”亡靈巫師那尖利的另人發悚的嗓音又在半空中回響着:“死神的腳步從來不會退卻,地獄之門已經在你們的腳下敞開,嗚,嗚,瑪麗,我會讓他們爲你陪葬的,哈,哈……”
這時那些散落一地的巨大象骨忽然自動地結合起來,眨眼間幾隻骷髅象竟然又絲毫無損地站了起來。
那幾隻骷髅象卻并不沖上前,反而慢慢退了下去,所有的骷髅兵在這一刻,齊齊張開嘴,吐出團團綠色的霧氣。
死亡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公爵府。
①一種形似耗子的齧齒類,不會挖洞,不會儲糧,經常會啃咬樹皮,鄉下的農人們常用來形容那些不事勞作的小混混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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