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一下來就瞧見錢嬷嬷親自迎了過來,臉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給幾個姑娘見禮了,呦!主子可等你們老半天了,還說今兒郡主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給她帶抹額呢!”語氣親熱随和,絲毫不減任何瞧不起的神色。
三姑娘四人明顯松了口氣,楊岚卻覺得這是意料中的事,如果平安公主也和一般人一樣立刻就來頂紅踩白,也不能有今天的威望了。
楊岚整理了一下衣衫,唇角露出淺淺的笑容,“哪能忘了姑姥姥的禮呢!我一早就繡好了,這幾日忙着就沒送過來,今兒特意帶來的。”
錢嬷嬷也露出笑容,眼神慈愛憐惜,“我得前就說郡主一定早就準備好了。前兒郡主送來的胭脂米,主子煮了粥吃,說好的很,今年新下的米,還帶着香味呢!咱家小主子也說好吃,可把殿下樂的!”
小主子是平安姑姥姥的小孫子,三歲大真是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疼的跟什麽似得!
“翔哥可還乖?天熱了他飯吃的香不香?”楊岚關切的問道。
“好,您送了黑米和薏米過來,換着樣給他煮粥吃,他一次能吃一大碗的,胃口可好了!”錢嬷嬷用手比劃了一個圓,臉上帶着寵溺的神情。
楊岚笑了笑。點頭贊道:“小孩子就要能吃身子骨才壯實呢!”
“可不就是這個話麽!”
“今兒都來了些什麽人啊?”楊岚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錢嬷嬷看了她一眼,目光略帶擔憂之色,“今兒來的客人多,京裏有些頭臉的人家都過來了,人也比較雜,一二三品的有,四五品的也有,你不知道有些個女眷和小姐。真是差别忒大了,規矩都不太好,我瞧着很不像樣呢!”暗地裏提醒有些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難免會有酸言酸語的。
“對了,樂怡縣主也來了,是特地過來給主子慶賀的!”錢嬷嬷想起這号人物來。趕緊提醒一聲。
楊岚冷笑了一聲,微微擡頭,目光清冷,“哼!消息還挺靈通麽!”
錢嬷嬷微微一笑,卻并不接話。
到了平安公主的正堂,楊岚歡天喜地的小跑過去。依次給大家請個安後笑道:“姑姥姥,岚兒來看你了!我給你帶了我繡的抹額!”
“給平安姑姥姥問安!給夫人們問安!”
三姑娘帶着四姑娘和五姑娘規規矩矩的給平安公主請安。随着楊岚一起叫一聲姑姥姥,顯得親近些。又緊接着給在坐的幾家不認識的夫人請安。
“好好!好孩子快起來!”平安公主慈愛的點頭,一臉笑呵呵的讓起身。
轉過頭細細的打量起楊岚來,在看到她眼底烏青用粉都遮不住的時候,深深的歎口氣,拍拍她的手,目光中帶着憐惜和鼓勵之意。一切盡在不言中,這樣溫暖信任慈愛的目光差一點就讓她掉下淚來。生生忍了回去。
“你怎麽好些時候也不來看我,我要不給你下帖子你還不來呢!可見是把我給忘了吧!”平安公主拉着楊岚的手慢慢地摩挲着。
平安長公主的手暖暖的,非常軟和,一直暖道了她心裏去。
“哪能呢!我這不是不好意思上門了麽?祖母帶着我們去寺廟給我父兄祈福,順便在莊子上住了些日子,誰承想回來的時候就聽說滿大街都是我家的流言了,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麽我父兄爲朝廷爲皇上舅舅忠心耿耿了一輩子,戎馬半生,如今更是生死未蔔之際,一夜間就變成通敵叛國的賊子了?我這心裏難過的跟什麽似得,偏又不能一家家的去跟人家理論去,我……!”楊岚眼圈微紅,卻強忍淚意。
來之前她就想的很清楚了,流言這東西,堵不如疏,她沒那個本事一家家去理論去斑駁,倒不如讓人們覺得這留言來得太快太奇怪了,存了懷疑之心就算不錯了,隻要流言不是一面倒,哪怕是觀望等待也比一面倒攻擊他家強多了。
在廳堂内坐着的不止一家夫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有的楊岚見過一次二次,有的她也不認識誰是誰。
平安公主登時怒了,怒斥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能去聽那些污言?你的規矩都白學了麽!外頭流言怎麽能信?皇上都沒發話呢?他們倒是着急上火了,跟個跳梁小醜似得,上蹦下跳,雜耍的猴子都比他們強些呢!”說話間眼角露出不屑之意,嗤之以鼻。
楊岚心中感動極了,雖未明說父親是清白的,可這話也是很明确了,這是有人故意攻殲父兄,乃是不實流言,做不得準。
下手以爲三十多歲的夫人面容端方嚴肅,也開口問道:“我記得你楊家是有丹書鐵劵的吧?”
楊岚愣了一下,卻不認識這位夫人,仍舊謹慎的點頭颔首,淺笑着回答,“回夫人的話,正是如此!”
那位夫人并未再問些什麽,反倒點頭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時間會證明忠奸的,急什麽呢!”
楊岚松了口氣,露出笑容,“您說的很是,我族長爺爺也這麽說來着,他說我小題大做,我爹是什麽樣的人,楊家是什麽樣人家,沒有人比皇上更清楚明白的了!”
“很是,皇上一向聖明,焉能不明白!”平安公主點頭認同。
楊岚的肩膀緩緩松弛下來,心頭懸着的一把利劍總算落了一半了,在座的都是有頭臉的命婦們,隻要上層圈内的人不跟着踩,那楊家就有機會翻盤,她不求都幫着他們家,那也不太可能。
但求這些人能抱個局勢未明,暫且觀望的态度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這話讓在坐的另外三個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裏也忍不住琢磨起來,這事的确有些奇怪了,按說楊家榮寵一向無人能比,楊家子弟也沒傳出什麽作惡多端嚣張跋扈的名聲來,怎麽一夜之間就有了這樣的說法呢?能不成這裏面是有誰的手筆不成?
既是這樣,我們和楊家關系并不算太親厚,還是冷處理比較好些,觀望觀望再說吧!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們可沒有楊家那樣的關系,怎麽折騰都不怕,還是不要瞎參與進去爲好。
平安公主略掃了一眼,心裏有了譜,笑着說道:“和你姐姐們去賞花去吧!我院子裏花可好看了!難得出來一趟散散心去!”
“那我玩去了!”楊岚歪着頭像是個很快抛卻煩惱的孩子,拉着姐姐們的手就出去了,好似完全沒把流言當一回事,小孩子心真大的摸樣。
等楊家姐妹都走了,平安公主才收起笑容闆起臉,擡起頭看着在座的三家命婦,問道:“此事你們怎麽看?”
剛才搭話的那位命婦明顯和平安公主的關系更好些,說話也更随意,冷笑一聲,“哼!這些人啊!越來越沒個樣子了?人家爺們還在戰場厮殺流血,這家裏就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全然不顧軍心不穩,後禍無窮,真真是沒法說了!”她不屑的搖搖頭。
另一個坐的遠些的命婦,年紀最小,大概有個二十五六的樣子,閱曆略淺些,身着绯紅色的褙子,猶豫了一下問道:“他家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不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麽?是不是有什麽苗頭了所以才傳出這樣的話來了?”對這樣的大事,一個女人家難免有些打鼓。
中間一個石青色褂子的命婦笑道:“你年輕不知道也是有的,别要說别人或許有事,但靖國公是不可能叛變的,他家不光是因爲丹書鐵劵的緣故,還因爲一家子爺們都是忠心上進的,靖國公每次打完仗回來,都會主動交出虎符,曾将還上書要求調任想去戶部幹幾年,擺明了是想退下來的意思;
不過因爲沿海一帶多不平靜,離不開他,才一直在位子上,但靖國公一直舉賢不避親,提拔有才又能爲的新人于軍中曆練,這事一查都知道,這次打仗的參将和副将都是靖國公提拔起來的,但和他家走的也一般而已,交情卻不深,完全是軍中别人舉薦後覺得好才提拔起來的。
要說他叛變,我頭一個不信,沿海那邊的小國多艱苦,難道去那裏喝海風麽?不過是有些人想趁機找點事罷了,無非是不甘心!”
一番總結下來讓平安公主和其他兩位命婦連連點頭,表情明顯多有認同之色。
這邊平安公主對此事議論紛紛,而楊岚那邊也不平靜。
一出門,楊岚就被明玉婉柔拉走了,三姑娘帶着兩個妹妹去涼亭那邊找李慧欣他們說說話去,穿過花園時遇到了樂怡縣主和幾個跟随的世家女。
三姑娘已經不是第一次出門了,對待這樣的貴女都是很謹慎的,先一步就停下來,領着妹妹們行禮問好,“給樂怡縣主請安!”
“呦!這是誰呀?我怎麽沒見過啊!”楚樂怡猛一打眼有些眼生,忍不住問道。
今日穿了一身大紅織金繡牡丹花開雲錦薄褙子,粉紅繡紅梅的百褶裙,打扮得極爲富麗堂皇。
楚樂怡并沒有叫起,三姑娘和四姑娘五姑娘隻能沉默着繼續保持半蹲福禮的姿勢不能起來,時間一久既有些支持不住了。
“縣主,您忘了麽?這是楊家姑娘!就是通敵敵叛國的那家!”說着還帶了看好戲的表情梭了眼三姑娘,臉上多了些不屑的嘲諷之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