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綠色的青石支撐着空右的身體,冷冷的寒流徹骨透涼。他哆嗦地翻過身,眼中的繁華幾乎讓他忘卻了自己多餘的疲憊,——木船上的女孩不見了。空右身處于一個空闊而高聳的殿堂裏,威嚴和幻想方式的結構分外流淌出建築風格的獨特和迷人别具。殿堂深處,古典的羅馬圓柱匆匆忙忙、密密麻麻地畫出狹窄而古典的通道。
“我在什麽地方?”空右遇到了天花闆那裏跳躍的海水波光,“世界上難道真的存在着海底宮殿嗎?”他本能地沿着光線相對集中的方向走去。“暗綠色的海水波光;瑰麗嬌人的天花闆是如何襯托出海水的存在的呢?”他想。可是他卻忽然感到頭腦一片空白,就如同是一杯冷冷清清、瑟瑟發抖的白開水。他凝神穿梭在由太多的圓柱規劃的白色通道中,石灰水和鐵礦物組合的潮濕味道悄悄散發而出,不久這樣的味道便一路爬滿了空右前進的步履。他有點難以置信自己的從容和心靈相對溫和的籠濕狀态,“也許這樣的化學味道可以随意控制我的中樞神經,使它喪失了本能的挑逗。”他想。
臨近光線的末端,一個巨大的長頸試管式的玻璃體擋住了空右平鋪直叙的步調。玻璃體的一半被陷在了牆面的内部;奇怪的玻璃體内漂浮着一些叫人惡心、反胃的稀液,液體濃重的數字模拟色彩把光線喚做了生物的殘骸斷臂,甚至還可聯想到血肉模糊的滴答聲的滑落!相對亮麗的光線就是出自這裏。牆體的表面則行走着分外清晰的金屬色條紋,形狀如同常見的印刷電路。
空右不想面對如此恐怖的玻璃體,他獨自顫栗着左轉;也許宮殿很龐大,一大堆的台階甩在了空右的眼前。細膩的風聲跨過宮殿的棱角,将它微弱的羞澀溢滿了每一層台階;有一些絲絲縷縷的物質飛落飄舞,東躲西藏的眼神正在伺機尋找下手的機會。他突然沖上了階梯,一口氣靠到頂端。令他回味的一幕出現了!
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緊閉着遊絲一般的雙目,清秀的眼睑下面曼妙的臉部輪廓散發出甜美和雅緻的睡眠氣息;少女的身體端坐于有藍寶石鑲嵌的石質黑椅裏,雙手光滑而平整地擺放在黑椅冰冷的扶手上。一襲讓人感到對長度再也索然無味的白色衣裙,占據了宮殿太多的空間。衣裙緊貼着台階的構造一直跌落到空間的深淵,如同是刻在了風中的雨聲正在堕落飄零。
“你好!請問你是誰?”空右問了好幾句,女孩沒有回答。看來女孩大概是被睡意困在了永遠的夢境裏了。空右感覺從女孩那裏散發的氣息甚爲微弱,他突然異常強烈地想要證實一個倉促的疑問——她會不會已經死了?
他執意一個箭步沖上頂端的台階。然而一股意外的沖撞阻力強悍般堆滿了他跳躍的空間,直逼他的胸膛而來;胸腔灼燒的感覺令空右不自覺地雙手抱腹,他勇敢的箭步也因爲遭到突然的遏制而順勢滑失在落差的陰影裏。他被重重地摔在少女面前,整個空間仿佛被那股滞重的力量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于是海水便陰陰約約地洶湧而至,直到灌滿了它深情的藍色。海水浮動的力量,以及波光粼粼的暗綠色環流終于使得空右郁悶地攤倒在地。
宮殿内都有浮絲一樣的光線在穿行、遊蕩。他大口地喘着粗氣;他得到的感受讓他難以呼吸。這樣的感覺隻停留了短暫的一刹那,但空右卻無法忘懷它的恐怖。待他恢複過來時,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處在不規則的顫抖之中,仿佛有射線已在瞬間掃描了他的身體。
空右擡起頭,發現少女的長發如同是飄灑在微風中的心情一般迎光展翅。她頭頂上方的那片藍寶石最終把少女周圍的空間籠罩成了灰藍色的星空,在這層星空的映照下,對面玻璃體内渾濁稀液蛻變成了黑色的污流,正在那裏鬼魅般緩緩上升。空右将食指慢慢接近女孩靈巧的鼻子,感到了溫度、濕度和柔柔的氣息。他慌張地收回食指,立刻吻了女孩的嘴唇,——他沒有找到接吻的理由,腦子裏絕塵一片、空空蕩蕩!
隻身一人臨近如此的境地,一絲明顯的恐懼遊過了他的心間。
“我爲什麽要吻她?——她很美!是因爲隻有當躲藏在間接的愛情方式裏時,我才會感到安全嗎?——可是爲什麽會找到這樣荒唐的邏輯?——我是不是被吓傻了?”
當空右避開自己的思緒時,女孩原本的素裝上面出現了明顯的圖騰印記——一條匆匆遊過的惡龍盤旋在少女纖玉環香的左臂那裏,沒多久龍便成了不會動彈的蘇州刺繡,不過看上去相當精美。“報告主人!目标人類,雄性生物;闖入者?你的名字”融合了機械和女性色彩的混音從黑色的液體那裏汩汩而鳴。
“?我的名字是空右——這是什麽地方”空右不假思索地再次回過頭。蛻變成黑暗的稀夜裏逐漸遊離出了類似于夜空裏散落的星點亮光。少許的星點做着一些回心轉意式的運動。
“空右?身體狀況符合實驗标準!”稀夜中的光點彙聚成了兩個眼睛模樣的光面,藍色的暗光鋪滿其間。
實驗品?——看來這次要倒大黴了。他想。
“喂,剛才船上的那位女孩呢?——你到底是什麽?”空右失望地發問。
“我是你剛才吻過的少女的思維體系;至于船上的那位嘛!你很快會遇到的。”眼睛模樣的光面射出了黑暗的流體。空右感到巨大的天花闆壓了下來,他太緊張了。他的雙眼已被急速的畫面吹得灰飛煙滅;心靈在高速眩暈的支撐裏也顯得倉促難擋、搖搖欲墜。周圍的空間裏暗綠色的環流濺浪澎湃,氣勢烏雲密布。
空右醒來時,明媚的陽光盡情炫耀下的海洋,漫無邊際;海天一色的空漠和茫然将永恒的畫面逼近了唯一的美感——自由和孤獨!“哦!多麽博大精深的自然之美啊!”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了呐喊的曲調。
“你好!空右,請允許我向你引見我家主人溜塔心諾小姐!”一個着裝古樸的水手模樣的落腮胡子老人,不知何時停靠在了空右的面前。畫面也開始極不平穩地晃動起來,船的輪廓——他謹慎地加以确認。“正如你看到的。我們的職業并不體面,不過幸好還可無拘無束、自生自滅!”在船體主桅杆的頂部,一面白色鋪底的海盜旗振振有詞地在風中動拉西扯、好不狂妄!
空右一時還不大适應新的環境,他的内心正在不斷地告戒他,“既來之,則安之!”他終于看了一眼溜塔心諾小姐——是出現在魚船上的那位女孩。還是那樣無比驚人的眼睛,依然無話可說的格調。她裝束着格子的頭巾,分外利索的麻布衫,緻命的靴子和亮閃閃的佩劍,做出随時都可出鞘的沉默。
在這位溜塔心諾幽雅而慵懶的神情裏,巨大的宿命幽邃茫然不知所措地從她的雙眼流出。它讓空右痛惜,是否她的眼睛裏也曾擁有過漫天飛舞的如水純情,或許那樣的快樂心情早已被海盜一搶而空了,那麽現在她也隻能讓它迷失在美麗的雨季裏了;也許她眼中熠熠浮動的就是那些找不到足迹的迷茫!?
“請不要連續幾分鍾欣賞我家主人,溜塔心諾小姐!這樣很不禮貌!”大胡子又發話了。
“哦?!對不起,失禮了!”
海盜船借助風力航行,大片的帆布映滿了鮮紅的落日餘輝。稍許平靜的海面一如破碎的鏡子般,流淌着溫馨的希望;仿佛散落的心情,飄灑進了暗黑的森林,并意外地困住了森林。于是森林便綴滿了玉樹瓊枝!溜塔心諾好象懶得說話,大胡子累得夠嗆。“空右先生,我家主人想請你順便參觀一下我們唯一的财産——海盜船。請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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