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離宮


淑甯深深感到皇宮果然與自己的腳踝犯沖一傷再傷千萬别變成習慣性的才好。幸好上回給婉甯治傷的那位淳于太醫檢查過後安慰她說隻要好好養就不會有什麽不良後果才讓她放心了。這次因爲在水裏待了一會兒有些着涼喝了一大碗藥了汗才好過些。

不過魏莞就沒她那麽幸運又是腳傷又是落水加上受了驚吓當天夜裏便起高燒直到次日傍晚才退下來。她清醒的時候别人問起她怎麽落的水她說的話很是導緻了一場風波。

原來當時她見淑甯去的時間長了些擔心這周圍又是樹又是假山的淑甯會找不到回來的路就讓宮女到前頭拐角處迎接。她本就不怕黑所以也沒什麽顧慮隻是一時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正想回頭看是誰的時候突然有一股大力将她撞下水池去。她當時吓了一大跳匆忙間隻隐隐約約瞥見一個綠色的影子模樣卻沒看清甚至連衣服打扮也沒留意到。

事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如果魏莞是不慎掉下去的自然沒什麽要緊但既然是被人推下去的這兇手是誰又爲什麽要推就難說了。雖然不知道行兇的人是男是女但綠色的影子多半就是女子。偏偏這夏季裏宮女大都穿綠色而後宮妃嫔和秀女等人也有許多人穿綠色的比如魏莞本人就穿了一件綠衣裳。到底是誰下的手呢?

皇帝對此事很是震怒勒令後宮徹查打罵了許多人連主持選秀的佟妃宜妃和榮妃都挨了幾句。佟妃深感丢了面子加上受害的兩人都是她姨甥女。又是從她宮裏出來後才出事的随行地還有她身邊的宮女這簡直是往她臉上抹黑。她派瑞喜送湯送藥給淑甯與魏莞。又怕她們沒人照料專門交待總管太監調個宮女過去侍候。同時。她特地領了調查的差事誓要查個水落石出。

那個打燈地宮女本來因爲侍候不慎已在總管太監處挨了一頓罵隻是看在她幫着救人的份上沒挨打但一回延禧宮。就被逼着說出當時詳細地情形。佟妃又另派人去審問在禦花園各處值事的太監與宮女并且暗暗調查當時有哪個秀女不在儲秀宮宮裏有些體面的妃嫔身邊可有人在那個時候外出。

對後宮妃嫔的調查一時沒什麽結果太監宮女們雖有人來往禦花園但都是雙雙行動的而且并未瞧見可疑之人。秀女當中在當天傍晚前後除了淑甯與魏莞外。還有六人出過儲秀宮。其中兩人受邀拜訪宜妃兩人去了榮妃宮裏一人去了永和宮見德妃。還有一個不肯說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佟氏得知後。便将這六人一個個召來問。得知她們當中媛甯與月瑩兩個去宜妃處。早早就回來了有許多人都能證明;去榮妃處地晶玉和紫琪在那個時間裏應該是剛從長春宮出來但她們回儲秀宮與禦花園是相反的方向;拜訪德妃的寶鑰一直呆在永和宮直到事後才回來;這樣一來就隻剩下那個叫林玖的秀女說不清楚了。

任憑别人一再逼問林玖就是不肯透露自己到底去了哪裏隻說不是她做的。佟妃以爲她必是行兇之人本要下狠手的但瑞喜卻從别處打聽到一個消息讓她停住了隻将這結果上報給皇帝請他定奪。

這外頭鬧得紛紛攘攘的淑甯與魏莞這兩個本該好生養病養傷的人卻也沒個安靜日子過。原來自從皇帝火以後66續續有些話傳出來說皇上召見她們倆是有意指婚的其中魏莞八成是要配皇子而淑甯則多半是指給宗室甚至連人名都有人打聽到了。

一時間來探望她們地人就多起來。大都是住在儲秀宮裏的其他秀女覺得這兩人不會成爲入宮的對手了也樂得來表現一下她們地仁愛賢德。但也有些不是瞄準後宮的人僅是面上安慰幾句背地裏卻不知怎麽想。比如絮絮地那個堂姐名叫滟滟地不知爲何名爲探病卻總愛對淑甯冷言冷語一時笑話她在京城閨秀圈子裏名聲不顯一時取笑她的鞋面荷包繡花樣式老套一時諷刺她穿着棉布做地家常袍子實在太寒酸說得淑甯眼眉不停地挑動皮笑肉不笑地頂了回去:“隻是躺在床上養傷又要敷藥膏若是穿了好料子的衣裳豈不是弄髒熏壞了?所以我隻好穿這些平常衣裳。哪裏像姐姐身上的衣服料子這麽名貴好看我瞧着倒覺得比那日看到娘娘們的服飾還要華麗呢姐姐的眼光真好。”

滟滟的臉蛋一下就漲紅了當了衆人面又不好作又羞又氣隻胡亂說了兩句場面話就走了從此再不肯來。過後淑甯偶然從窗口撇見她經過現她穿的衣服樸素了許多便暗暗笑。

她總覺得這個滟滟似乎是故意與自己作對不知是什麽緣故私底下問了媛甯媛甯卻也說不清楚:“興許是因爲我們給絮絮姐姐撐腰落了她的面子吧?那日三姐姐頂了她回去絮絮姐姐很是佩服呢。”淑甯卻搖頭道:“她對你隻是沒好臉色對我卻是直接拿話刺人想來不是這個緣故。”媛甯想了想道:“我猜不出來管她呢橫豎她隻是面上厲害實際上不中用。”淑甯覺得也是便丢開了。

因來得人多反而吵着病人休息偏又不能趕走難爲被調來照顧病人的瑞福一天要泡十幾回茶爲招待客人們做的活倒比照料正主兒做的還多。最後還是淳于太醫上報佟妃了話那些秀女才來得少了。隻有媛甯與絮絮是天天都來兩三回的婉甯也是每日都來看望但幾乎次次都會帶上常露。

淑甯養傷時無聊魏莞又是個冷性子。因此很高興有人偶爾來陪着聊聊天。但她對常露本就有戒心表現得并不熱絡。隻是常露仿佛渾然未覺仍舊是我見猶憐的模樣。但說的話卻叫人想了又想之後暗自心驚。

表面上。常露似乎隻是将宮裏調查地消息告訴她們知道然後稍稍談及事後其他秀女們的反應驚歎着:“xx姐姐私底下告訴我說那個池子曾淹死過人呢早有人提議要填了它的兩位姐姐當時真是太兇險了”。或者“有人說xx好像曾說過莞姐姐壞話呢隻是我不相信瞧着她好像很和氣地樣子看着不象啊”又或者“xx那天晚上知道兩位姐姐掉進池子裏受傷的事臉色蒼白得很呢想必也是吓着了”等等。

淑甯一直隻是淡淡地聽了就算。并不往心裏去。魏莞也是不置可否。唯旁聽地絮絮聽得一驚一乍的若不是顧忌到婉甯在場隻怕已經立馬要與常露讨論起來了。婉甯倒是很有興趣。與常露說起到底誰比較有嫌疑隻是每每被媛甯潑冷水。道:“後宮裏的事。自有娘娘們作主咱們一介小小秀女。管這麽多做什麽?二姐姐若有空閑不如多爲太後娘娘念幾遍經。”婉甯惱怒地瞪她幾眼不久便拉着常露告辭離開了。隻是常露有些不舍臉上陰霾一閃而過。

淑甯打量着媛甯覺得她這些天越沉穩了竟比自己還像大人心下暗歎。媛甯卻隻是微笑着對她與魏莞說:“如今宮裏也是流言紛紛水倒是越來越深了到底是誰推的莞妹妹沒人能說清。照我說你們隻管好生養着上頭怎麽結案你們隻管聽着就好了。”

淑甯其實本就是這個想法後宮本就不是青天籠罩之處真相如何對她并不重要隻是不知魏莞怎麽想畢竟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魏莞仍是淡淡地但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過了三天這件公案還沒查出個子醜寅卯來已有閑話嘲笑佟妃無能。佟妃卻一直沉默着就算别的妃子向她抗議自己請去的客人受了懷疑是針對她們的行爲也沒開口辯解。人人都以爲她要丢臉的沒想到皇帝卻賜了許多财物給她甚至還一連幾天都宿在延禧宮倒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而淑甯與魏莞這時卻忽然迎來了瑞喜姑姑傳達了佟妃的旨意:兩人先搬出宮去在家養傷總要方便許多太醫每日會到府看診至于兩人的前程她自會安排。同時瑞喜還将佟妃特地賞給兩人的東西到她們手裏。淑甯看到自己得的珠串、玉佩與漂亮地刺繡團扇再看看魏莞手裏的松花硯與禦制新書心下狐疑。

不過能夠回家她還是很高興的。總算能離開這個皇宮了。她請瑞福幫忙收拾了包袱特地将用剩地幾個荷包連同裏頭的七八十兩銀票都送給了瑞福多謝對方多日來地照顧。兩次受傷都多虧她幫忙洗漱換衣梳頭飲食樣樣小心仔細。雖然她知道這個宮女定然不會象表現出來地那麽老實背後說不定就有什麽人但能爲她傳來桐英的信件應該是可以信賴地因此她也格外大方。

瑞福接了東西隻是微微一笑便收下了。

淑甯與姐妹們告别時再嗦了一回囑咐婉甯要謹言慎行至于對方聽不聽她就管不着了。另外還叮囑媛甯與絮絮小心再悄悄交待前者千萬當心常露。

當天淑甯就在幾個宮女的幫助下登上小車順道把那雙拐也帶走了皇宮出品用着挺順手的免得回家還要另做。

淑甯與魏莞回家因是奉了旨的各有兩名侍衛護送。送淑甯的人一個叫白圖另一個就是崇禮。她一路上都在車中沒跟外頭的侍衛說過一句話若不是出宮門時聽到崇禮開口她還不知道車外有自家姻親呢。

回到伯爵府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她一看到母親就覺得心裏酸酸的仿佛有無數的話想要與她說。佟氏眼圈一紅因不好在衆人面前失态。便強忍着淡淡地道:“回來了就好快回房裏去吧。”便吩咐一個身強力壯的媳婦子背起淑甯。直入槐院去了。她自己則安排着招呼崇禮與白圖地事宜還特地叫媳婦真珍來見兄長。因見崇禮一舉一動都極規矩。倒沒什麽别的話心中遂定。

直到人散了她才回屋見女兒一看淑甯腳上包紮的白布便掉了淚:“我地兒。你從小兒哪裏受過這樣的苦?除了那年在廣州身上何曾破過半點油皮?怎地才不見幾天就傷成這樣?”

淑甯忙笑着安慰她道:“不妨事的隻是塗了藥膏才用布纏着其實不疼。不過就是行動不太方便而已。況且若不是這傷我還不能提早回家呢可見是因禍得福了。佟氏沒好氣地道:“這算什麽福?我情願你在裏頭多呆幾天也不想你受這個罪!”不過她到底是心疼女兒。細細問了在宮中的情形以及佟妃那邊的反應歎了口氣。道:“罷了這下他們該死心了吧?”然後睨了女兒一眼:“你這丫頭。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淑甯傻笑幾聲。略紅了臉其實心中很是歡喜。佟氏見狀。輕歎一聲便笑道:“家裏如今有一個人在你瞧了定要吓一跳的。”淑甯正疑惑着忽然聽見門口一聲“姐姐”便撲了一個小身影過來。

居然是賢甯!!!

原來今年選秀推遲佟氏一直滞留京中。張保那邊因直隸久雨他要随布政使到各地巡視怕兒子在後衙無人照管便索性送回京來等妻子回保定時再帶過去。如今賢甯就在伯爵府裏住着平時跟六哥淳甯一起跟先生讀書寫字。

淑甯見了闊别大半年地弟弟又驚又喜狠狠親了他幾口抱了好久。賢甯也是心裏歡喜雙手一直挂在姐姐脖子上撒嬌直到母親皺着眉說姐姐傷還未好才放了手但仍舊窩在她身邊說話。淑甯心裏軟軟的一直笑個不停。

真珍進門看見便笑道:“賢哥兒你快把姐姐的床都占了大半去了難道不嫌熱得慌?二嫫在小廚房裏特地做了點心吃食你去拿點來給姐姐吃吧。”賢甯歡呼一聲便去了不一會兒果然拿了一大碟子點心來不顧二嫫在後頭追着大喊:“那是給姑娘的哥兒别都吃了!”

淑甯笑着吃了幾個點心其餘大半碟則塞給了賢甯喜得他笑眼彎彎的。她問真珍道:“怎麽不見哥哥?還在衙門裏麽?”真珍點頭道:“我們一得了你回來的信就派人告訴你哥哥了想必很快就會回來。”

端甯還未回來那拉氏、索綽羅氏與他他拉氏先到了。她們都是特地來打聽自家女兒選秀的情形順便看望淑甯的。淑甯倒沒覺得什麽回家的喜悅讓她看到這三位長輩時都覺得她們面目比往日可親許多。

媛甯與絮絮表現都不錯前者比往日更穩重聽人說有幾位娘娘對她甚是欣賞;而後者雖然先前受了族姐地一些壓力但日子并不算很難過。索綽羅氏高興得咪了眼得意地走了。他他拉氏則暗暗咬呀:“那死丫頭我定要她額娘給我個說法!”然後也道了謝離開。

至于那拉氏淑甯對她說:“二姐姐在複選前一直與我們在一塊兒倒沒什麽。雖然後來拐了腳因太醫高明很快就好了如今已無事。隻是複選過後我要養傷很少出門隻知道二姐姐與大伯母您娘家的一位遠親名叫常露的格外親厚與我和四妹妹便來往得少了。她如今詳細地情形我卻是不知。”

她并沒有把婉甯說話不慎的事告訴那拉氏對方在後宮并無援手就算告訴她也是無能爲力隻能白擔心罷了想來婉甯五福晉地位子還算是穩固地沒必要讓這位大伯母在這裏瞎操

但那拉氏聽了她的話心中地擔憂卻一點沒減少但也聽出些意思來忙先離開了回頭便讓人去娘家打聽那位常露侄女的爲人行事。

淑甯在家中的日子很快活雖然不能下床外出卻天天有家裏人來陪或是說話聊天或是做針線活或是教弟弟功課或是看書下棋雖然在棋藝上次次都敗于真珍之手心裏卻一點沮喪都沒有。

端甯很是爲妹妹心疼了幾日在外頭暗暗給了“罪魁禍”的桐英幾拳頭之後體貼地充當了傳信使者幫桐英送了一份所謂的“家傳秘藥”給妹妹嘴裏卻貶稱爲“不知是哪裏來的江湖野郎中做的狗皮膏藥”。淑甯紅着臉搶了過去看到哥哥似笑非笑的目光便反笑回去:“嫂子在房裏等你呢哥哥可别光顧着打趣别人冷落了嬌妻呀。”

這樣的安樂日子過了十來天某日淑甯忽然聽到外頭有喧嘩聲但很快就沒了不知生何事忙叫了素馨去打聽。

過了大半個時辰素馨才回來瞪大了眼道:“姑……姑娘方才是……是二老爺那邊來傳信說是……咱們家四姑娘被指給五阿哥做嫡福晉呢。”

咦?媛甯?五阿哥?!

(意外嗎?驚喜嗎?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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