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朗看瑪尼領着兩頭獅子向他們三人撲來,就緊握禅杖,大喝一聲,朝這三個妖精一鏟橫掃過去……
禅杖過後,隻見這三個妖精化爲煙雲,瞬時又煙消雲散。
眼前的一切又回複了原來的斷崖風嘶聲……
玄朗咧着大嘴又笑了:“原來又是假的!來裝神做鬼吓唬咱們的。大三哥,這個盤古世界裏,怎麽盡是些假貨?”
壽比山緩緩扶起鑒真,邊朝原路走,邊說:“假就是玄,玄就是假。盤古世界本身就是假的,它裏面能裝真的嗎!……”
“老夫子差矣!”突然,不知何時,一個鶴發童顔的老道士出現在道旁林隂中。隻見這道士手握佛塵,緩緩走出林隂,向鑒真三人彬彬有禮地說,“三位高士,恕山人直說,人獸要病老而死,草木要霜冬枯凋,山石要分化崩裂,江河要斷流幹涸……萬物在世界上的存在都是暫時的,萬物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匆匆的過客,其實,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們人間不是常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嗎?不錯,我的盤古世界是假的,但你們的人間世界也并不是真的。你們終究免不了一死,人間世界終究要從你們的眼睛和心靈中消失,人間世界對你們來說,豈不是玄的假的?縱然你在人間花花世界裏做一世帝王将相、英雄美人,到頭來還不是白骷髅一具?多惹了無窮的悲傷與凄慘!但是,我的這玄幻世界裏沒有生,也沒有死,不生不滅,不滅不生,這才是永恒的存在,永恒的真實。三位,你們好好想想!佛者覺悟也,東方佛祖,你既然是覺悟者,何必在三界輪回道上那麽辛苦奔忙呢?倒不如随着貧道,在這哀憂世界裏安住下來靜修吧!來來去去,去去來來,望東方佛祖,何必在去你們的那個所謂的真實世界來去忙碌空勞呢?”
玄朗朝老道冷笑道:“老小妖精,玄朗瞧不起你,嘲笑你,鄙視你!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得丹心照汗青!活着要像個龍,絕不能像條蟲!又道是在這陽間世上潇灑走一回,萬古留名!你看你,永遠地縮在這哀憂世界裏多愁善感,哭鼻子掉眼淚的,多沒出喜!老妖精,你先是變化出帕沃爾一家三口來吓唬我們,吓唬不倒,這會又來勸降,你做夢去吧!看得出你把進洞的路給迷糊住了,對吧?老妖精,快把進洞的路給咱們放出來吧。要不,玄朗就用神禅杖把你滅了!……”
“阿彌陀佛。”鑒真合掌說,“道兄差矣!來來去去,去去來來;生死死生,死生生死;男女雌雄,雌性男女;陰陽陽陰,陽陰陰陽;無有有無,上下左右……這是自然之規律,大道之根本,如果世界上沒有了來來去去,去去來來;生死死生,死生生死;男女雌雄,雌性男女;陰陽陽陰,陽陰陰陽;無有有無,上下左右……那麽,一切都化爲虛有,何談存在和虛有?……”
鑒真的話剛說完,隻見老道漸漸的縮小,縮成米粒大的一點,化作一滴淚水樣的水滴,跌進草叢黃土中,滲入地下不見了蹤影……
再看路頭斷崖,不見了懸崖深澗,卻是一條煙霧袅袅的山野村道。
玄朗高興地上前扶起鑒真,說:“師傅,這一關又過了!”
壽比山也搖頭笑道:“這哀憂世界的老魔導演的這出戲還真形象,差點把我和活佛都騙了!”
鑒真也笑道:“聽說這哀憂世界的主人不是這老魔,而是一個才貌絕佳的多愁善感的女吊死鬼,有人叫她哀神女,又有人叫她憂傷女,她令人憂傷凄哀,絕望自殺的功夫高深莫測。今天她沒有出現,看來她不在洞中!……”
“誰說我不在洞中?”突然,一個身穿一身白衣袍,脖頸裏系着一條血紅的圍巾的清瘦女人,從前面煙雲中輕飄飄走來,在三人面前站住,道個萬福,說,“老夫子、活神仙、大師傅大駕光臨,恕小女子有失遠迎!”
壽比山還禮說:“想小姐就是哀憂女神了?不客氣!”
玄朗盯着女子脖頸裏十分顯眼的腥紅圍巾,撓着頭皮沉思了片刻,說:“我猜出來了,看你脖頸裏圍的這個紅圍巾,你是個上吊自殺的吊死鬼!對吧?”
女子白了玄朗一眼,說:“大師傅,你說得多難聽!正确的說法,應當是解脫神!”
玄朗哈哈大小起來:“還解脫神呢!上吊尋死還成了神,這盤古老爺也太糊塗了!”
壽比山同情地長歎一聲說:“唉……姑娘,年輕輕的,你怎麽就上吊自殺呢?”
女子也長歎一聲,說:“老夫子、活佛、大師傅!你們細細想一想:一個人起早貪黑忙忙碌碌、辛苦終生,吃上的食物屙了;穿上的衣褲破了;喝上的湯酒尿了;恩愛如霜,經不起生活的酷暑嚴寒,棒打鴛鴦散了;人情似紙,在利害的風雨雷霆中化爲灰燼;金錢是土,到頭來還不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英名若煙,到頭來還不是白骨一堆;……人世間才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苦海!天地間所有的一切悲哀的、醜惡的東西,其實都在你們人間!獨夫民賊、專橫暴君、敲骨吸髓、坑蒙拐騙、欺男霸女、投機倒把、嫉賢妒能、爲虎做伥、損人利己、背信棄義、狂妄自大……這些無窮盡的妖魔鬼怪就在你們人間這個大苦海裏!這個苦海似的人間世界,到處洋溢着醜陋和邪惡,但很多人卻熱愛離不開這個醜陋邪惡的世界,把離開這個世界的死,當作一種懦弱和嘲笑,在貶低它,這是多麽的荒唐和可笑啊!三位還是随我從這苦海中解脫出來吧!我把我這紅色的解脫巾借給你們一用。不信你們試試,将這解脫巾在樹杈上一拴,在下面墊幾塊石塊站上去,把脖子往巾圈裏一套,把腳下石塊踩翻……就毫無痛苦的徹底解脫了!”
玄朗哈哈大笑起來:“你把我們當三歲小孩糊弄,你當我們傻啊!”
鑒真又坐在地上,向女子招手,讓她也坐下。然後說:“姑娘說得對,人間确實是一個大苦海。在人間這個大苦海裏,确實生活着無數的妖魔鬼怪!并且,這些妖魔鬼怪無時不刻地在慘害着人間善良的弱小衆生!正因爲如此,我佛才宣揚般若真經,才讓衆多的信士弟子們傳道布法人間,醒衆生迷夢,開衆生般若,揚三寶無量法力,救地獄之苦厄,拯人間之災害,降妖除魔,還人間一個朗朗清平!如果三界之人都像姑娘一樣,一旦遇到挫折,就上吊抹脖子,用死來逃避困難,人間這個大苦海中還能有人嗎?人活一世,誰碰不到困難和錯折?你是勇士,就堅強地活下去,想方設法戰勝這些困難!面對困難,你上掉抹脖子自殺,你就是懦夫!懦夫的本性決定了你的行爲,無論你走到哪裏,永遠是一個被人瞧不起的吊死鬼!……”
壽比山向女子揮揮手,說:“姑娘,别老窩在這深山古洞裏憂愁凄哀了!還是到人間去走一走。人間是個苦海,但也是個幸福的大海!在人間,除了你說的那些妖魔鬼怪害人精外,還有大慈大悲、濟世救人、修橋補路、見義勇爲、英雄俠義、舍生取義、公而忘私、精忠報國、生死相托……等等衆多的神佛俠義!世界上究竟是歡樂幸福和神佛多!不信,你再去換個地方體驗一下!”
玄朗朝女子輕蔑地斜視着說:“大三哥,一個懦弱無能的吊死鬼也當起了盤古世界的一個王,盤古老爺也實在不會選用人才了!盤古老爺手下可能沒人了!……”
女子抱頭嚎哭着向斷崖盡頭跑去,鑽進斷崖煙雲中不見了蹤影……
前方煙雲中,隐隐傳來女子斷斷續續的啼哭聲。
玄朗追過去觀察,隻見前面的山野村道前,隐隐約約有個霧濛濛的山水城市和寺廟。女子的哭泣聲消失在其中……
玄朗回轉身來到鑒真身邊,扶起鑒真,三人沿着山野村道,慢慢的,又向朦胧中的城市寺廟走來……
玄朗問壽比山:“大三哥,你看前面又是什麽世界?這裏住的又是什麽緊要的妖怪,厲害嗎?我注意些什麽?有什麽辦法降伏他?”
壽比山凝視着前方寺廟,笑道:“前方這世界和剛才的這哀憂世界相聯,叫作思憂世界。喜、怒、哀、思、悲、恐、驚,這七情中,‘哀’和‘思’都與‘憂’有關聯。不同的是‘哀’世界裏的都是吊死鬼,而‘思’世界裏的都是多情善感、憂愁鎖眉、心胸狹窄、優柔寡斷……的書呆子和閨閣才女等憂死鬼!對這些腐儒酸秀才、深閨才女,你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勇敢果斷、雷厲風行!”
鑒真說:“既然吊死鬼跑到思憂世界裏去了,這吊死鬼還不死心,到哀世界去串聯,哀、思兩界結合起來來對付咱們了。玄朗,記住大神的教導,在這個哀思世界裏,不可凄凄楚楚、優柔寡斷,拿出你的幹脆利落的勁來!……”
說着,三人已經來城外寺廟邊。
你看這村莊:
碧水長流繞蔥茏,青瓦蒼苔映綠紅。
霭霭煙霧鎖故塔,晚霞親吻紫金頂。
青山郭外寒山寺,暮鼓悠揚誦真經。
明是揚州延光寺,無限真情淚沾襟。
玄朗一看這寺與揚州延光寺一般無二,高興得忙朝鑒真大聲叫道:“師傅,延光寺!延光寺!我們怎麽又走回到揚州延光寺了?”
鑒真忙止住步,說:“玄朗,還有其它的道路嗎?”
壽比山搖頭說:“活佛,隻有進廟的這一條路。”
鑒真說:“大神,多思則靈台有形,靈台有形則抛不開自我,抛不開自我則氣結神傷凡體入夢。大神爲這個‘思’字所害數萬年,今天這個多思世界中,大神可要當心!不必多思,隻要是路,你隻管勇往直前就是了!”
玄朗遲疑地說:“師傅,那隻能進這廟了!”
鑒真帶頭進了廟門。三人緩緩向廟内走進去……
隻見這廟内:
兩排修竹夾道迎,幾個老柏三鞠躬,
麻石蛇道接遠客,三月桃杏似火紅。
曲徑幽廊荒草多,鴉雀無聲不見人。
禅房大殿皆骷髅,森森白骨沐冷風。
玄朗忙攙住鑒真,說:“師傅,确實像延光寺。但裏面沒人,都是白骷髅。咱們往哪走?”
壽比山也說:“活佛,沒路,往哪走?”
鑒真邊走邊說:“條條大路通京城。車到山前必有路。别思慮太多。隻要是路就走!”
玄朗和壽比山一左一右的攙扶着鑒真,又往回走。玄朗說:“師傅,廟内隻有進路,卻沒有出路,咱們隻能又退回去!”
鑒真說:“退回去。隻要是路,就放心大膽地走!”
三人又向剛進廟的廟門退回來。但奇怪的是,廟門沒有了。三人鑽進了一個沒有廟門的寺廟。
玄朗慌了:“師傅,我們中計了。我們剛進來的廟門沒有了。我們被囚禁在一個沒有廟門的大寺廟裏了!”
壽比山也有點慌亂,看不見了廟門,就拉着鑒真在廟内四周轉着,邊尋找進出的門戶,邊說:“活佛,我們确實中了埋伏,被囚禁在一個沒門的古廟牢監中了!”
鑒真說:“大家牽緊手,一塊行動。千萬别單獨行動走散了,讓這老妖給分開囚禁,個個擊破!再到其它的院中看看,有沒有門戶。”
玄朗和壽比山一左一右地攙扶着鑒真,又分别在中院、後院、左右别院及所有房間裏轉着尋找進出的門戶。但這些大小院落根本就沒有一扇通往外界的門戶。慌得連壽比山也撓起頭皮來……
壽比山向玄朗說:“小師傅,拿你禅杖在圍牆上掏個洞,咱們鑽過去!”
“呸!”玄朗在手心裏唾了一口唾沫,握緊禅杖,對準眼前一堵外面沒有院落的圍牆,拼命搗挖起來。不大一陣,一個能容人爬出的圓洞在圍牆上打開。玄朗先鑽了出去,然後讓鑒真和壽比山鑽了過去。三人都鑽過去後,正想尋路前行,但起身擡頭一看,又驚得目瞪口呆!不遠處的花木叢中,隐隐又是房舍庭堂,周圍又是又高又厚的磚瓦圍牆!
“師傅,剛才明明看着是院外空曠山野地,咱們打開洞鑽出來,怎麽又成了廟院?”玄朗回頭一看驚叫起來,“師傅,這次我爬到牆頭上,看好了再挖洞。”
壽比山指着不遠處圍牆邊的一棵老杏樹,說:“小師傅,爬上那棵杏樹上去,就能看見院外的詳細情況。”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