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托看普照、榮睿如此恭敬他他更加趾高氣揚了。隻見他在那截木墩上正經危坐,昂首挺胸,揚眉吐氣,幹咳兩聲清清喉嚨,瞅着草棚門口的一把掘土用的鐵锸,指着草棚一角的草地,故作老成,神秘的說:“阿彌陀佛。徒兒們,免禮了。爲師的知道你們早日功成上塔拜佛的急切心情,就把修練旱地拔蔥功的秘訣傳授給你們。普照徒兒,爲師命令你,在那兒挖個直經一尺,深二尺的坑。”
“師傅,弟子照辦!”普照不明白思托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隻有如實照辦。
不大一陣坑挖好了。思托命令普照下到坑裏,直着腰腿并腳又跳出來。這坑雖淺但直經小,根本無法彎曲腿。可憐的普照綜有在日本國一流的武功,連續跳了好大一陣,但掙得渾身大汗淋漓,卻無法跳上坑來。榮睿自知輕功不如普照,就望而知退。
“在坑中不屈腰腿上跳一寸,在坑上屈腰腿就能上躍一尺;在坑中不屈腰腿上躍一尺,在坑上屈腰腿就能上躍一丈;在坑中不屈腰腿上越一丈,在坑上屈腰腿就能上躍十丈;在坑中不屈腰腿上躍十丈,在坑上屈腰腿就能上躍百丈……蚱蜢能跳躍自身百倍的高遠,萬物之靈的人類難道還不如小小的蚱蜢!”思托得意洋洋地說着,起身跳入坑中,腰腿紋絲不動,隻在坑中頓了頓,整個身體就如彈簧般從坑中彈起,離地足有三丈高。
我的天哪!在坑中不屈腰腿上跳三丈二尺,在坑上自由跳躍就能上躍三十二丈!何況剛才他還是随便不經意的一次示範,若拿出刻意的全部真功夫來,不知究竟有多高!
“師傅好功夫啊!”普照和榮睿驚得吐出舌頭又冒了一次汗水。
思托又端起盛碗碟的木盤,将坑沿上新挖的土的一半用腳又掃到坑裏,說:“不要夢想一步跳上天。要循序漸進。每天将坑挖深一點點,一有空就練習上跳不停歇。如此日積月累,鐵杵終于會磨成針。記住,當你們能從深陷過你們頭身的坑中按規矩跳出坑外,才能上塔有緣見得活佛!”說完,就象一陣風似地向寺裏飄去,眨眼間消失得沒了蹤影。
何時才能從深陷過頭身的土坑中跳出來?普照、榮睿望望不遠處朝霞中熠熠生輝的奇門塔,又望望腳邊嘲笑他們似的淺淺的土坑,怅然了好大一陣,輪流下坑試跳了一陣,才開始生火造飯……
無話即短。光陰荏苒,轉眼三年過去了。
普照、榮睿完全能從深陷過頭身的土坑中自由跳出來了。這年又是一個萬木蕭條、蟲蜂匿巢的嚴冬的早晨。普照、榮睿又趟過冰冷刺骨的儲經池,穿過寒風低吟的野蜂島灌木林,又從生門進入奇門塔底層,運用三年練成的旱地拔蔥的輕功,躍上二層塔,從二層塔又尋找生門,躍上三層塔……依此類推,直上八層塔内。爲了顯示禮節,榮睿朝生門處出入口的“門扇”上躍着輕輕的敲打“敲門”。久敲沒有任何回應,二人才躍上九層頂塔内……
塔内仍是黑暗看不清東西。榮睿打開東南方向陽的一扇窗戶,一扇清冷的玫瑰色的陽光馬上把塔室裝點得光明瑰麗一片。塔室打掃得一塵不染,月白色的木地闆中間放着一張長條案幾,案幾後是一席蓮花蒲團,案幾上是一尊八龜馱鼎的銅香爐,與香爐并排放着一本發黃的厚厚的線裝書……
普照近前看書名,原來是一本藥書《神農本草經》。靠書整齊地放着文房四寶。
獨不見朝思暮盼的鑒真活佛及其它任何人的蹤影。
晴朗朗的天,随着太陽一寸一寸的升高,塔室内也一點一點的溫暖起來。普照、榮睿面朝香案蒲團,在香案前禅坐靜候鑒真活佛的到來……
塔室内冷得實在難以禅坐,普照榮睿從早晨等到傍晚,二人又饑又餓,隻有又關好開着的窗戶,下塔回到儲經池邊的草棚,生火造飯解饑渴,等待明天再去登塔拜佛。
普照榮睿怕去遲了又讓活佛走了,第二天就起了個大早,天剛蒙蒙亮,就來到底層塔内。普照榮睿等到天大亮,上到頂塔内,但仍不見活佛及任何人的蹤影。二人又禅坐等侯到月上東山,才下塔回到草棚。
第三天,頭遍雞叫,普照就帶了三天的幹糧和兩葫蘆水,直接來到頂塔,禅坐長住下來等候活佛的到來。
三天後活佛仍然沒來。榮睿又準備了三天的幹糧和水,去頂塔内接替普照。
二人值班輪流等候,但三天後仍不見活佛及其它任何人的蹤影......無奈,一個晴朗的早晨,普照榮睿隻有又來到延光寺山門外,敲響了緊閉着的寺門。
又是那個駝背老僧,“吱呀呀”打開了有點活動失靈的雙扇厚木門,伸伸雙臂,搖晃搖晃腰身,用雙手背揉揉朦胧睡眼,打個深深的呵欠,不奈煩地瞅了普照榮睿一眼,說:“大清早的……你們怎麽又來了?”
榮睿忙上前施禮,說:“請問大師傅,可知鑒真活佛近日去哪裏?是否在寺中?弟子二人在儲經池邊已恭候整整四年了!”
“活佛去哪裏,不向老衲彙報,老衲豈能知道。”馱背僧瞪着不悅的眼說,“活佛不在寺裏。怎麽,不奈煩啦?不奈煩就回扶桑睡大覺去!”說罷,回身從門後拿出一把特大的竹掃帚來,有力地揮動着掃起地來。掃帚起處,風聲呼呼,塵葉遠遁……
普照、榮睿慌忙回撤讓路……
突然,普照又想起四年前在寺後撒尿時,在後門遇到的那個和藹的彌勒佛似的老笑和尚,就扯着榮睿,匆匆來到寺後後門外。普照從門縫裏往内細窺,又貼耳細聽。久久窺聽不到任何動靜,二人就背靠門扇坐在門檻上,想着其它辦法。等待四年前笑和尚奇迹的又一次出現……
血紅的太陽又從遙遠的東山慢慢升起,和煦的朝霞又将山川河流、村鎮大地塗抹得氣象萬千,溫暖的陽光又将延光寺擁抱在她慈祥的懷抱裏。普照榮睿背靠着門扇,坐在後門門榄上,在陽光的溫撫下,在數日夜勞累的催眠下,不知不覺,普照進入了一個驚險的夢鄉——明媚的陽光照耀下的奇門塔九層頂塔内,普照和榮睿面對案幾和蒲團,禅坐等待鑒真的到來。突然,千條祥光從窗外射進室内,普照和榮睿擡眼朝窗口去望,祥光中,隻見一尊威嚴的活佛駕着七彩的蓮壇,冉冉飄進塔室内,落坐在塔室内的蒲團上,朗聲向普照和榮睿說:“大膽的普照、榮睿!不經我同意,爲何擅自入我靜室?《大光明經》乃我玄奘三藏活佛耗時十三年,曆艱九九八十一難,跋涉十三萬八千裏山水,從西天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取來,豈能輕易送與你扶桑?……”說着袍袖隻一拂,一股旋風起,普照、榮睿仰身倒地,向窗外飛去......“佛爺救命啊!……”普照驚叫着從夢中驚醒,才發現是一場夢,虛驚了一場。渴望的奇迹果然又出現了。原來,那個彌肋佛似的垢面笑和尚将栓着的後門往裏拉開,夢中的普照、榮睿雙雙仰面朝天跌進後門内……
隻見笑和尚肩背一個采藥的竹背簍,右手拿一把藥鏟,左手扶起驚悸未盡的普照,慈祥得象個慈母似的說:“乖乖,别怕!早上大冷的天,你們怎麽在這裏睡覺,還做起了夢?”
隻見這笑和尚:不高不低胖若山,袒胸露乳不知寒。
一條皂帶系胯上,臍下三寸露丹田。
兩隻草鞋盛赤足,十趾着地已斷弦。
大頭光亮耳垂肩,長眉彎濃遮住眼。
嘴角上翹常憨笑,不知人間有苦難。
溫言慢語輕柔作,天塌下來步不亂。
破舊袈裟不遮體,泥塵污垢掩容顔。
明是無能苦頭陀,雙手刨食渡饑寒。
可笑天下可笑事,大肚乾坤容地天。
可笑天下可笑人,雙眼看透人鬼仙。
普照一看是正在渴盼的笑和尚,慌得忙朝笑和尚跪下叩拜說:“多謝師傅四年前的指點!求師傅垂憐再作指點,鑒真活佛近期不在塔上,又在哪裏?”
笑和尚小心地看看寺内後院再無人,忙拉着普照榮睿匆匆出了後門,将後門門扇拉緊,來到遠離後門的一叢灌木叢,向普照伸出髒兮兮的左手,壓低聲音說:“乖乖,你們還沒找着鑒真嗎?聽說你們是在求《大光明經》,要去消《太陰經》陰毒是嗎?四年了,你們還沒把《大光明經》弄到手嗎?哼,鑒真那啬鬼是故意在躲着,是故意跟你們在捉迷藏!誰也不知道這吝啬鬼究竟藏在哪裏!乖乖,你們有什麽值錢的寶貝給我,我就把《大光明經》的藏處告訴你們。你們自己去弄,不怕他不出來!”
普照不安地望望榮睿,失望地向笑和尚攤開雙手搖搖頭:“師傅,我們出家人背井離鄉,連衣食都靠輪流下山化緣維持,身上哪有值錢的東西?”
榮睿搖頭歎氣說:“不可!不可!不經活佛及貴寺同意,我們自行去弄,豈不是偷竊?偷竊,乃我佛門弟子恥之不爲也!這種村尾鸠夫之行,端端不可!”
“真是個榆木疙瘩死腦筋!”笑和尚輕蔑地瞪了榮睿一眼,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普照項上佛珠,讨好地向普照說,“乖乖,小師付,别聽他的傻話!你們扶桑國的佛珠真不錯,給我做個記念吧,我就把《大光明經》的藏處告訴你。”
“師傅,你喜歡這佛珠,就留下作個記念。”普照取下項上佛珠雙手遞給笑和尚,“師傅,但不經活佛和貴寺容許,《大光明經》或貴寺的任何東西,我們是不會動的!”
“對對,作個記念,作個記念。”笑和尚尴尬地接過普照的佛珠攏入袖中,紅着臉,向普照榮睿說,“兩位是有道高僧,老衲敬佩!鑒真是老衲的師弟,老衲下次見了鑒真,替二位好好說說,定叫他把《大光明經》傳給二位!”說着,匆匆朝林木深處的後山走去,消失在黛色山野的朦胧煙雲中……
如斯古寺名刹,怎麽也藏污納垢,有如此庸俗龌龊的小人?普照榮睿呆呆地站在延光寺後灌木叢,望着笑和尚遠去的背影,望着笑和尚消失的朦胧,心裏不知說什麽好……
今天輪着榮睿去化緣,普照說他一人寂寞得慌,就陪榮睿一塊下山去化緣。二人拖着疲憊的身體,向山下走去……
從延光寺下山到山下桃源鎮,有一程二十多華裏的逶迤山路叫柳林坡。柳林坡中間有眼井叫半坡井,井口有個護井歇涼的涼亭叫半坡亭。普照、榮睿下山來到半坡亭時,疲憊的紅日已近中午,二人又饑渴,又疲困,進入亭内,想歇歇氣,喝口水解解饑渴。榮睿打了一桶水自己喝飽了,又打了一桶放到普照面前,看普照抱起小木桶,仰頭喝着……
突然,榮睿發現在普照身後不遠處,下山的路邊草叢中有本書。榮睿忙起身來到路邊草叢,拿起這本書,看看書名,驚得驚呼起來:“師兄,快,快來看!”
欲知榮睿撿到的是一本什麽奇書,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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