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峰看到了一串熟悉的電話号碼:2309259,時間顯示的是8:13,應該是張雲打過來的!
可是,盡管周峰感覺這個電話号碼很熟悉,可他這火氣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這究竟是哪裏的号碼?
周峰反複的念叨着:2309259,2309259……
越念腦子越亂,越想不起來,于是周峰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母親那邊聽起來有點吵,好象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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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峰,你起來了?”
“嗯,媽,你在哪?”
“我在買菜呢,剛好碰到劉阿姨,在這聊天,你要不要吃什麽?我給你帶回去。”
“不用,媽,你知道2309259是哪裏的電話嗎?”
他聽見母親念了一遍:“2309259?不知道啊,怎麽了?”
“哦,沒事,随便問問。”
“今兒不是星期六嗎?你怎麽不多睡會兒?”
“媽,中午我可能不回來吃飯了,一會兒我要去學校帶一個同學去做這次文藝彙演的音樂……”
就是他自己這句話,使他在一瞬間想起了那個号碼。想了半天,原來就是他們學校門口那間食雜店的電話!
迅速的挂掉母親的電話,周峰撥通了食雜店的電話号碼……
撥号時,周峰居然緊張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撥通了,是一個女人接的電話,周峰問她:“請問老闆娘在嗎?”
“我是,你是誰?”
“阿姨,我想問一下,剛剛有一個女孩在你那打電話嗎?大概十分鍾之前。”
“我不知道啊,我剛出去了,是我兒子在看店。”
“那你幫我問一下你兒子好嗎?”
“他不在,出去玩了。”
“你能幫我找一下……”
周峰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那個女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很誇張的尖叫,緊接着電話也斷線了。周峰楞了一下,她是不是看見了什麽?
周峰沒給自己太多的時間考慮,他沖到房間很快的換好衣服,然後一陣風的跑出了門。
在樓下差一點跟買菜回來的母親撞了個滿懷。母親喊着:“小峰!你去哪啊?這麽冒冒失失的!”
等周峰跑到食雜店,他才知道那個女人爲什麽會尖叫,原來是一輛外地的貨車碾死了一條狗。
食雜店裏一個人也沒有,那條狗還躺在路中間,貨車開得太快了,從它的身上碾過去,露出了猩紅的内髒,血還在慢慢的擴散……
它的眼睛睜開着,正好看着周峰,仿佛一下子把他看穿了。
周峰渾身抽動了一下,他好像看見了自己正躺在那條狗的位置上,自己在跟自己的屍體對視!
王玲早上回到家,看見大門上面挂着一把大鎖。奇怪!母親出去了?弟弟呢?怎麽把門鎖了?
王玲從來沒帶過鑰匙,因爲母親從來不會出遠門,特别是星期六,母親知道王玲每個周末都要回來的。
王玲的心裏湧出一種不詳的預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王玲慌忙跑到隔壁家,一個男人正在院子裏劈柴,王玲叫他:“木子叔。”
男人擡起頭,看了王玲一眼:“玲玲回來了。”
“嗯,我媽呢?”
“哦,去醫院了。”
“醫院?誰生病了?”
“你媽病了。”
“怎麽病了呢?”
“昨兒上午在地裏幹活,突然就暈過去了,她一個女人家,哪裏幹得了那麽多的活?這不,病了吧?”
王玲一聽,眼淚馬上就滾了出來,她轉身往外面跑。男人從後面叫住了她:“你去哪?玲玲?”
王玲回過頭,淚眼模糊的看着他:“去看我媽。”
“你媽被送到市醫院去了,昨天就送去的,你弟弟也跟着去了。”
“市醫院?”
王玲頓時心驚肉跳了起來,如果母親不是病得太嚴重,怎麽會送到市醫院?
男人看了看王玲,從兜裏掏出三百塊錢,硬塞給了王玲,歎息着說:“去吧,就在市醫院,不過我不知道是在哪間病房,你去問一下吧。”
王玲千恩萬謝了以後,一路哭着跑到了村口,坐上了去市裏的汽車,她緊緊地攥着三百塊錢,心裏絞成了一團麻。一路上,她的眼淚一直沒停過,眼皮也狂跳不止,跳得她恐懼不安、六神無主,她從未如此害怕和無助過。
她不敢想,如果失去母親,她要怎樣帶着弟弟繼續活下去?到了市醫院,王玲很快問到了母親的病房,她推開門,一眼看見了母親正躺在床上輸液,枯黃如蠟的臉、瘦骨棱棱的颞骨、尖尖峭峭的下巴。
母親看起來是那樣虛弱,王玲什麽也說不出來,撲過去抓住母親的手泣不成聲,仿佛除了哭泣,她什麽也做不了。母親掙紮着,用手無力的撫摸女兒的頭發:“傻孩子,哭什麽?媽沒事。”
王玲斷斷續續的說:“媽,你千萬……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你要有什麽事,我……我跟小冬怎麽辦呀……媽!”
看到女兒哭得這樣肝腸寸斷,母親的心髒也被絞痛了,她哽咽着,反複的說:“媽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半響,王玲止住哭,擦了一把眼淚,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媽,我不想上學了。”
母親臉色一變,愠怒着:“你說什麽?不想上學了?”
“嗯,我幫你幹活。”
“你能幫我幹什麽活?簡直是胡鬧!”
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弟弟冷不防插了一句嘴:“我也不上學了。”
王玲跟母親同時驚訝的看着他。
他一本正經的接着說:“我要出去打工賺錢。”
母親楞了一下,随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卻不受控制的順着眼角往外淌:“你才幾歲?打什麽工?誰也不許說不上學,我答應過你們的爸爸,再苦也要讓你們讀書,我知道你們都是媽的好孩子,如果你們真的不想讓媽操心,那就好好讀書,特别是玲玲,媽還想看到你考上大學呢。”
躺在另外一張床上輸液的婦女說話了,她無限感慨的說:“大姐,你真有福氣,生了兩個這麽孝順的孩子,我那兩個兒子隻知道在學校打架鬧事,我病了這麽些天,看都沒來看我一眼,唉!人真的是不能比呀!
我的兒子要有你的孩子一半懂事,哪怕讓我少活十年,我也願意……”
中午,王玲準備出去給母親和弟弟買快餐,那個婦女告訴她,醫院的斜對面就有一間快餐城,又便宜又幹淨。
王玲剛走出病房,她一眼看見從外科室走出來的一個女孩。女孩穿着一套深紫色的衣服,黑黑的長發直直的垂下來,飄逸而自然……那不是林羽如嗎?難道她也病了?
女孩也看到了王玲,但是隻看了一眼,就轉身走下了樓梯。
王玲追過去:“等等我哦!”
女孩在樓梯上轉過頭,不确定的問王玲:“你是在叫我嗎?”
沒錯,是林羽如的聲音。可是王玲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暈了,因爲女孩的臉上化着淡淡的妝,而且她的表情跟眼神是那麽的陌生,最重要的是,她此時的樣子完全不象一個學生!
王玲皺了皺眉頭,喃喃的問:“你怎麽在這兒?你生病了嗎?”
女孩詫異的張大了眼睛:“我?你……認識我嗎?”
王玲一陣暈眩,倏然間,她覺得自己象掉進了一個萬丈深的冰窖裏,渾身的肌肉都凍僵了!她僵立在那兒,腦子裏一片恍惚:
“你去過柳橋中學嗎?”
女孩驚奇的看着她:“沒有啊,柳橋中學在哪條路?”
王玲又一陣暈眩。她想,她大概是神智失常了。她盯着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失神的說:“我想,我可能是……認錯人了,對不起。”
“沒關系。”
“你跟我一個……同學長得……一模一樣……”
“是嗎?”女孩禮貌而冷靜的笑了笑,轉身往樓下走。
王玲忽然叫了聲:“林羽如!”
女孩繼續下樓梯,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反應。
正巧弟弟走出來,一邊四下張望着,一邊問她:“你在叫誰呢?姐姐?”
“叫鬼呢!”王玲有些懊惱的說。
王玲看了一眼外科室,把錢拿給弟弟,讓他去買快餐,等弟弟下樓以後,她走了進去。裏面坐着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婦女,在織毛衣。王玲定了定神,走過去說:“阿姨,我朋友的東西好像拉在這了,讓我來幫她問一下。”
女人擡起頭看了王玲一眼,淡淡的問:“誰啊?”
“就是前面出去的那個女孩。”
“哦,你是說書敏吧?”女人說着,放下了手裏的毛衣,在桌子上翻找着。
書敏?王玲楞楞的想,她說的是那個跟林羽如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嗎?她叫書敏?她真的不是林羽如?
“沒有啊,她有沒有說是什麽東西?”
“好象是這個。”王玲一眼看見了桌子上一本寫着“萬書敏”名字的病曆卡。
王玲随手翻開來看,上面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王玲一個也看不懂。
當然,醫生寫的字,大概隻有他們自己才看得懂。
女人把病曆卡合了起來,拿在手上:“是這個?”
“嗯……”
女人看着王玲,眼睛裏充滿了疑惑,看得王玲心裏發虛。她問:“真的是書敏讓你回來幫她拿東西的?”
王玲意識到自己可能露了馬腳,但她仍硬着頭皮說:“是的。”
女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小女孩不要學别人撒謊,如果你真是書敏的朋友,她是不可能會讓你回來替她拿病曆卡的,因爲這本病曆卡她從來不會帶回去,她一直是放在我這兒的。”
說完,她把病曆卡鎖進抽屜裏,走了出去,丢下了一臉茫然的王玲。女人的話倒沒有讓王玲感到有多麽尴尬,她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管尴不尴尬的問題,她的腦子裏已經被“萬書敏”這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塞滿了。
一時間,三張同樣的臉在她腦子裏輪番交替着。
最先是廁所裏流血的臉,然後是林羽如的臉,現在是萬書敏的臉……
三張一模一樣的臉,卻是三個完全不一樣的人?!這不合乎常理!上帝在搞什麽?
王玲惶恐而迷惑的楞在那兒,她覺得頭腦中昏沉得厲害,四肢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她想好好的想一想,仔細的分析一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可是,她現在什麽都想不了,她的腦子裏是一堆亂麻,一團敗絮!
林羽如和周峰從(阿偉音樂制作室出來時,)牆上挂鍾的時針已經近五點,因爲音樂實在太多而又複雜,所以一直從上午十點幹到現在才收工。
阿偉在制作音樂方面來說,确實是個很專業的人,反複的聽着,把每兩段音樂之間的接口處都剪接得聽不出有任何漏洞,包括以下顯示簽名内容強弱和效果,做得近乎完美。也因爲他原來在江浙一帶的歌劇院跑場演出過一段時間,做過一些歌舞秀,所以就林羽如編的舞台劇說了很多特别好的意見,都是林羽如根本沒想到過的。完事以後,又多複制了一張d送給林羽如,并祝他們演出成功。
林羽如本來對這個舞台劇就很有信心,再加上阿偉一指點,她更顯得信心百倍,亢奮異常。
從阿偉那裏出來以後,他們去音像店買了一台小型的d機,和一對小音箱,排練要用的,周峰搶着要付錢,林羽如死活不肯,本來開始做音樂的錢就是周峰搶着付的。
他們買完東西剛準備走,就聽見隔壁一間音像店傳來一陣亂七八糟的争吵,有許多人圍在外面觀看着。
他們本來沒打算過去看熱鬧的,正想走開,周峰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媽!這錢老子就是不給!怎麽樣?我他媽拿去燒了也不給你們!”
那是高陽的聲音……
周峰慌忙推開人群去看,高陽已經跟他們打起來了,對方三個人,雖然不是很雄壯,但高陽隻有一個人,顯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如果現在是在柳橋,也許周峰根本懶得管他,當然,在柳橋,除了周峰,基本上也沒人敢跟高陽打,但這是在市裏,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周峰沒有想太多,跑進一間五金店操起一根水管沖了進去,瘋了一樣一頓亂敲。
“别打了!别打了……”林羽如驚慌失措的喊着。
一陣警笛聲由遠而近的傳了過來,周峰趕緊拉着高陽跟林羽如跑出了人群,跑了很久,确定沒人追他們,他們才停下來,很快攔了一輛回柳橋的汽車坐了上去,他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兒,說不定那幾個人正在到處找他們。
“謝謝你,周峰。”
周峰搖搖頭,看了看旁邊的林羽如:“你沒事吧?”
“沒事。”林羽如捂着肚子喘氣。
“肚子疼?”
“嗯,跑……跑疼了。”
周峰笑着問:“東西都沒丢吧?”
“沒,好幾百塊錢呢。”
高陽轉過頭問:“你們到這買什麽?”
周峰說:“買d機,做音樂,你呢?怎麽跟人打起來了?這可不比在柳橋。”
“這回不是我的錯啊,我是去買碟片的,他說八塊錢,我拆開來試聽了一下,等我付錢的時候,他又說十二塊錢,那我就不要了,他說我拆開了必須要,我就跟他們吵起來了,不是這幾塊錢的問題,說得好好的八塊錢突然變十二塊,不是明擺着宰人嗎?換成是你,你跟不跟他們打?”
“不是已經打了嗎?”
兩個人相對着笑了起來,一對冤家轉眼成了朋友。
“周峰,以前對不起啊。”
一聽高陽這話,周峰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他看到高陽額頭上有一塊很明顯的傷疤,那是他砸的,雖然已經拆線了,但仍不可磨滅的扭曲在那裏。
他本來是想跟高陽道歉的,可是他生平還沒向誰道過歉,所以就說成了:“你什麽時候回來上課?”
林羽如有些驚訝的問:“你也是我們一個學校的?”
周峰說:“是啊,還是我們同一個班的呢,你轉學來的時候,高陽正好沒來上課。”
林羽如直到現在才知道,高陽不僅跟她是同一所學校,還是同一個班,她原來以爲高陽根本不是個學生,也難怪,高陽從頭到腳、從内到外,整個一地痞混混。
高陽很自然的摸了摸額頭上的傷疤,笑着說:“被他砸破了腦袋,不過我星期一就回學校了,等會兒一起吃飯不?”
“好啊。”
周峰看了看林羽如,林羽如猶豫着,心想,等回到柳橋,天也黑了,一個人還是要出去找吃的,于是就答應了。
車窗外暮霜沉沉,天真的要黑了。
林羽如剛回到宿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立刻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怪異事情。
林羽如早上看到的那張被人挖了臉的照片,此時居然被貼到了窗戶上!記得早上看到以後,因爲害怕,自己當時就把照片撕碎了,然後跟垃圾一起掃出去了的,怎麽會在窗戶上?
是誰幹的?誰知道她早上看到了照片的事?李霞嗎?
今天,整間宿舍就隻有李霞一個人在,可是李霞爲什麽要這麽做呢?林羽如看了看李霞,她仍是那樣一動不動、無聲無息的躺在床上,隻露出一頭淩亂的黑發。
不知道她是不是又這樣躺了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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