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電話斷線,周峰的腦袋就像有顆炸彈一樣,轟的一聲爆炸開來!
周峰無法忘記,實在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是張雲的聲音,也是張雲曾經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
. )(首發)
你帶我回家……
張雲回來了……
就在他家裏……
周峰突然感到一種無邊的恐懼排山倒海般向他壓來,壓得他透不過氣,壓得他胸口窒息。
周峰迅速的撥通了母親的手機,周峰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喂?誰啊?”
“媽,你在哪?”周峰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下來。
“小峰啊,我在胡姨家打麻将呢,你爸說他晚上不回來吃飯的,你在哪?吃飯了沒?菜在電飯煲裏熱着的,等等,誰打的八萬?我要碰……”
“我就是告訴你一下,我不回家吃飯了,我吃好了,我剛剛打電話回家……”
“怎麽了?”
“呃……,沒人接,你打麻将吧,我去上自習了。”
“好,那你去吧。”正在築長城的母親絲毫沒有聽出來兒子的語氣有什麽不妥。
“媽……”周峰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怎麽跟母親說。
“還有什麽事嗎?兒子?是不是沒錢了?”
“不是,我,我挂了。”
“挂吧,哈!最後一張六萬!自摸清一色……”
挂完電話,周峰的胸膛就象被什麽東西掏空了一般難受。周峰蹲在食雜店門口抽了一根煙,他想不明白,電話爲什麽會是張雲接的?說實話,他還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可是……他轉過頭,有些恍惚的看着電話機,看了半天,終究是沒有勇氣再往家裏打一次。
他的眼前浮現出張雲昨晚在他夢裏的臉,一時間,整個世界都是張雲的臉,它懸挂在每一個周峰看得見,也看不見的角落。
成千上萬張血肉模糊的臉,嘶牙咧齒,臉上的肉沒有湊齊,牙齒還在滴血……
周峰感覺自己就快要瘋了。周峰大叫一聲,往學校狂奔而去。
他敲響了班主任的房門。
“進來!”
門虛掩着,周峰輕輕一推,它就自己開了。班主任正坐在床上看書,一隻手拿着鋼筆,在書上做着記号。
“劉老師。”
“哦,周峰啊,有事嗎?”班主任沒有擡頭看周峰。
“文藝彙演的事。”周峰忽然有些不自然起來。
“節目出來了?”
“嗯,是一個舞台劇,林羽如讓我來跟你說一下。”
“是她編的嗎?”
“嗯。”
“那就演吧,還沒演過舞台劇,可以試一下,什麽名字?”說到這裏時,班主任翻了一頁書。
“人鬼情未了。”
周峰以爲班主任會很驚訝的看看他,但是班主任隻是很不熱心的“哦”了一聲,頭也沒擡一下。
“林羽如讓我問問,需要些服裝,學校給不給做。”
“什麽服裝?”
“四條白裙子。”
周峰沒想到,班主任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讓她去做吧,多少錢到我這兒來算。”
“還有,這個舞台劇要用好多人,林羽如擔心她剛來,有些學生不聽她的,想讓你在班裏說一下。”
“嗯。”
“劉老師,我們可以去電影院排練嗎?”
“我明天去跟電影院的負責人說一下,反正是荒廢在那裏的,問題應該不大。”說到這裏,班主任又翻了一頁書。
“你要……聽一下劇情嗎?”
班主任淡淡的說:“不用了。”
“那我去上自習了。”
“嗯。”
周峰有些不明白,班主任既然這麽不熱心,爲什麽又這麽爽快的答應呢?周峰剛走到門邊,班主任叫住了他:“你把劇情說說吧。”
“哦。”周峰吞了一口唾液,正準備開口,班主任突然又說:“不用了,你去吧。”
周峰納悶着往外面走,班主任又一次叫住了他,喃喃的說:“排練的時候,小心一點,去吧。”
周峰走出了班主任的房間。這次,班主任沒再叫住他。
周峰總覺得班主任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這種感覺很難說得清楚。
周峰想着班主任最後那句話排練的時候,小心一點!小心什麽?
小心不要把電影院的東西弄壞嗎?電影院一直是荒廢着的,除了有什麽節目才開一下,裏面大概也沒什麽東西是好的。那麽,需要小心什麽?
周峰剛走進教室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問題的問題、
從自己進辦公室直到離開,班主任都沒有擡起頭看過他一眼……
學校突然變得一片漆黑,停電了!!!
校園裏頓時一片喧嘩,尖叫聲幾乎震塌了樓頂!
中途的時候,班主任來了一趟教室。不過校園裏已經恢複了甯靜,燭光搖曳。
班主任主要就是說文藝彙演的事,讓所有參加演出的同學都聽林羽如跟周峰的安排,并且讓林羽如站起來把這次參加演出的同學名單念了一遍。
同學們都顯得有些驚訝,不知道林羽如弄的是什麽節目,居然一下子要用這麽多人。
然後班主任就開始說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可是說着說着,他突然盯着教室的後門不動了,臉上是驚愕過度的神情。他的臉在燭光下顯得瘦長瘦長,仿佛全是骨頭,隻有一層薄薄的皮,把那些骨頭包裹住,但好象又包不住,那些骨頭全都争先恐後的想從那層皮裏迸裂出來。
從他的眼睛裏散發出來的恐懼,似乎有些飄忽不定。
他在看什麽?所有的同學都不約而同的往後門看去。
那裏什麽也沒有。
隻有林羽如沒動。
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沒動,也沒有人知道她爲什麽不動。
回宿舍的路上,張海英挽着王玲的胳膊:“你說林羽如在搞什麽?她差點把全班同學都用上了,什麽節目需要這麽多人?”
王玲淡淡的說:“我哪知道?也許是大合唱呢。”
“大合唱?我看不像,不過,我錯了。”
“什麽錯了?”
“看來,她真的是全能。”
王玲不置可否的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我看未必,節目還沒出來呢,天知道會是什麽樣?而且這麽多人演一個節目,除非是大合唱,不然夠她亂的。”
“如果真要是大合唱,那她就太沒水準了。”
說着,她們已經走到了宿舍樓下,張海英說:“陪我去買根蠟燭吧,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電。”
“不用買了,我那還有。”
她們一邊說,一邊往樓上走去。
林羽如一走進宿舍,幾個女孩就叽叽喳喳的問開了,尤其是張海英,她問:“林羽如,你打算演什麽節目啊?爲什麽要用那麽多人?不是搞什麽大合唱吧?從來沒有這麽多人演過一個節目的。”
林羽如輕笑着:“我編的一個舞台劇。”
“舞台劇?”
幾個女孩大大的震驚了,就連王玲跟曹敏也瞪大了眼睛看她。
張海英興奮了起來:“真的啊?我就知道你會與衆不同。”
胡英也忽閃着眼睛問:“什麽名字?”
“人鬼情未了。”
“哇!”張海英誇張的叫了起來,“演鬼的啊?是不是根據電影改編的?”
“不是,我瞎想的。”
“那我演什麽呀?”
“唔……”林羽如拿出信紙,把人物飾演表讀了一遍。
“伴舞?”王玲叫了起來:“可是我們都不會跳舞啊,我們從來沒跳過舞。”
“是啊,我們根本不會!”其他幾個女孩也跟着附和。
“很簡單的,拿蠟燭跳,就幾個動作就行了,你們都穿白色的長裙,隻要動作整齊,就很好看了,我以前學過一點舞蹈,我可以教你們的。”
張海英說:“我們哪有白裙子?我估計她們也都沒有。”
“班主任已經答應了,等我把音樂弄好,下個星期一就帶你們去做衣服。”
“哇!不是吧?班主任居然有這麽可愛的一面?”
張海英跳了起來,坐到林羽如旁邊:“你把舞蹈跳給我們看一遍,好不好?”
“不要吧?等排練的時候我再教你們好了。”
張海英不依,抓着林羽如的手臂撒起嬌來:“不好,不好,現在跳一遍,我急着看。”
“跳吧,跳吧。”她們跟着一起起哄。
林羽如拗不過她們,羞怯的站了起來,拿起點在上鋪的蠟燭,又問王玲要了一根蠟燭點燃,以防蠟燭油會滴在手上,她用紙包了起來。她站在宿舍中間,開始輕聲唱了起來,是那首大家都很熟悉的《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一邊唱,一邊輕柔的跳着,動作牽動着眼神,燭光下,林羽如就象是一幅流動的畫。
她們不禁看呆了。
“……你說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我們死也要在一起,象是陷入催眠的指令,我已開始昏迷不醒……”
張海英第一個帶頭鼓掌:“太棒了!林羽如!不過就是太難了,恐怕我到下輩子也跳不出你那種水平。”
“沒事的,隻要動作整齊就好,離彙演還有一些日子,不是嗎?我們可以排練的,我相信你們能跳得好。”林羽如把蠟燭吹滅還給了王玲,把另一支繼續點在上鋪。
“我不喜歡跳舞,我覺得我更适合演白無常。”
張海英說罷,跑到鏡子前,把頭發散下來,用手指把它們全梳到前面,遮住了臉。
她後退了幾步,慢慢的轉過身來:“你們看象不象午夜兇鈴裏的貞子?”
胡英尖叫一聲,鑽進了被窩,林羽如也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
張海英的樣子确實有些吓人,尤其是在這個停電的夜晚,讓人脊背發涼。
“别鬧了!讨厭!”曹敏話音剛落,一本書扔向了張海英。
張海英笑着躲開了,跳到窗戶旁邊,壓低了嗓音說:“我死得好慘啊。”
“還來?”曹敏又扔了一本書,張海英一蹲,那本書從窗口飛了出去。
曹敏立刻大叫了起來:“哎呀!我的日記!”
“什麽?”張海英把頭發往後面梳。
“都怪你啊,好好的扮什麽鬼,我的日記掉到外面去了。”
張海英一邊用橡皮筋把頭發紮起來,一邊說:“誰叫你要用日記砸我的?活該!”
“你扮鬼吓人,還說我活該?不行,你去幫我把日記撿回來!”
“有沒有搞錯?這麽晚你讓我去幫你撿日記?”
“當然啊,誰叫你扮鬼的?不是你,我的日記就不會掉到外面去。”
“k,那我明天去幫你撿,行不行?”
“萬一明天讓别人撿去了怎麽辦?
那是日記!不是書!”
“可是外面那麽黑……”
胡英打斷了張海英的話,她說:“我支持曹敏,我剛剛真被她吓到了,是該讓她去撿,懲罰她一下。”
張海英哭喪着臉,望了望窗外,委屈的說:“太黑了……”
曹敏說:“你連鬼都敢扮,還怕什麽黑?去撿。”
張海英看看王玲:“王玲,你陪我去,好不?死曹敏太殘忍了。”
“我怕。”
張海英又無助的看向林羽如。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還是林羽如最好!”張海英笑了起來,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手電筒,挽着林羽如往外面走。
她們一邊聊着,一邊往學校後面走。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蒼穹裏就象染了一大片墨汁一樣,黑得那麽不自然。
“林羽如,你知道下午在操場上給你偷偷塞紙條的男生是誰嗎?”
“你看到了?”
“看到了呀。”
“我不知道,紙條我也沒看,那些男生好煩人的。”
“他們原來都是塞紙條給曹敏的,曹敏是學校的校花哦,自從你來了以後,他們都喜歡你了。”
“不是吧?其實我也沒什麽好的呀。”
“你還不好?你是我見過最全能的女孩了,我要有你一半,我就滿足了。”
她們已經走到了宿舍後面,因爲後面是一大片平地,所以她們沒費什麽勁就用手電筒照到了曹敏的日記。
李霞撿起日記,抱怨着:“這個死曹敏,讓我這麽晚下來給她撿日記,等下回去看我怎麽吓她。”
這時,林羽如忽然聽見了一聲低低的歎息,她全身一緊:“你聽。”
“什麽?”
“我好象聽見有人在歎氣。”
“不會吧?”李霞立刻抓緊了林羽如,拿手電筒的手開始發抖,她如驚弓之鳥般四處張望着,聲調都失去了平穩:“你……
别……别吓我,這就,就我們倆。”
那聲歎息又來了,冷冷的,似乎從墳墓裏傳出來的一樣,穿過墓碑,直接鑽進了林羽如跟張海英的腦袋。林羽如猛然拿過張海英手裏的手電筒,朝宿舍的牆上照去。
她險些暈厥,牆壁上,懸空挂着一個白衣女子,頭發淩亂的散下來,那張臉就象塗滿了面粉一樣雪白,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在那雙眼睛下面,有兩條鮮紅的印記……
白裙子随着夜風起舞,裙子裏空蕩蕩的,似乎沒有身體……
“媽呀!”
張海英魂飛魄散的叫了一聲,拉着林羽如瘋了一樣,跌跌撞撞的往學校跑去。
張海英跟林羽如跑回宿舍以後,整間宿舍就炸開了,曹敏聽她們一說,立刻破口大罵了張海英一頓,說是張海英扮鬼把真鬼給引來了,罵完以後她就抱着枕頭出去了,張海英害怕得要命,也跑去其他宿舍跟她一個同鄉睡,張海英前腳剛走,胡英就踩着她的腳後跟出去了。
整間宿舍就隻剩下林羽如、王玲跟李霞了。
李霞在林羽如的床上已經躺了整整一天,沒有去上課,也沒有下床,甚至沒有起來上過廁所。
林羽如白天帶東西回來給她吃,她也不吃,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躺着,跟死人一樣。林羽如有些擔心她,拉開被子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覺得發燒,林羽如輕輕叫着:“李霞,李霞。”
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餓不餓?我這兒有面包。”
還是沒反應,林羽如想起來下午好象聽李霞說肚子疼,她本來準備去買藥的,結果跟周峰說舞台劇的事給忘了,她又問:“你肚子現在還疼嗎?”
仍然沒反應,林羽如不再問了,脫了衣服躺在另一頭,正好看見王玲趴在斜對面的上鋪看她,她說:“王玲,你怎麽沒去别的宿舍?”
“陪陪你吧,要是都走了你不害怕嗎?再說我也沒幾個玩得好的同學。”
王玲說得很随意,但林羽如聽了心裏暖暖的,她有些感動,王玲沒說錯,如果都走了,她真不知道晚上在宿舍要怎麽過。
“聽說你也是轉學過來的,對嗎?”
王玲說:“嗯,跟你一樣,不過我家裏太窮了,我爸爸很早就死了,家裏就靠我媽媽一個人,還要供我跟我弟弟上學。”
林羽如聽了有些心酸,她說:“你有一個很偉大的媽媽。”
王玲笑了,笑得很無奈,也很苦:“是啊,所以我發誓了,以後一定要讓我媽過得好,過得幸福,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實現,上帝太不公平了,它造了那麽多人,卻讓彼此的命運懸殊那麽大,有錢的太有錢,窮的又太窮,一輩子也翻不了身,如果我家不是這麽窮,我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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