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說話沒有人類那麽遮遮掩掩，尤其領主和子女這種關系，根本就懶得去小心試探什麽。
維克多對這個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卡戴珊仔細望着父親的表情，但領主喜怒不形于色，幾秒鍾的時間裏，竟是沒有透露出半點信息來。
這一點上，卡戴珊明白自己終歸還是年輕。
“羅迪的确有過人之處。”
良久，維克多忽然出聲，他的肯定讓卡戴珊眉毛揚了揚，聽起來這是對羅迪的褒獎，但這種話往往是鋪墊，真正的内容都在“但是”之後。
“三年時間脫離斥候身份，成爲一個國家的實際掌控者，并且在魔法和…某些領域擁有龍族都需要正視的話語權，在整個人類曆史上，這都顯得太不尋常了。”
維克多說完這些，終于道：“但是…這是你喜歡他的理由麽？”
卡戴珊以往對人情世故總是懶得分析，此時卻可謂開動腦筋全力思索…因爲自己的答案，決定的可不單單是羅迪未來與維克多的關系，更有可能影響到卡倫王國乃至整個人類世界。
遲疑幾秒，她終于回答：“說喜歡，其實隻是一些模糊的感覺。要說具體原因，我恐怕難以陳列。不過有些事情我倒是認爲可以和父親說說…”
頓了頓，卡戴珊繼續道：“我有一個很強烈的感受，就是他的目光，遠沒有‘人類’這個族群慣有的短視。很多時候，他看得比龍族還要長遠，比如在惡魔方面的事情。有句話說‘事實勝于雄辯’，若是沒有羅迪這幾次幫助，恐怕整個龍族都會淪爲笑柄。再說的難聽點，成爲毀滅大陸的幫兇都有可能。”
“羅迪做的那些事情看上去是巧合，但是天下哪裏有這麽多巧合？每一次危機之中力挽狂瀾，還不是因爲他之前有過準備？”
話說到這裏，維克多倒是應了一句：“這個判斷沒什麽問題。羅迪在這方面，比很多龍族出色的多。”
“是啊，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是不是龍族僞裝成的人類。”
卡戴珊這句話聽起來有些玩笑的意味，不過她和父親都沒有笑。這位失去龍晶的領主之女繼續闡述着自己的“理由”：“再比如現在，龍族和人類看上去是因爲‘惡魔’這個共同的敵人才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五大龍族幾千年來都沒有這麽團結過，可是内在的原因，真的全在于外部因素麽？我看未必。”
維克多眯起眼睛，從感情問題忽然扯到時政分析，頗有些羚羊挂角的意味。他沒說話，點點頭示意自己的女兒繼續。
“我想過很久，終于意識到…羅迪在做出一切決策的時候，似乎并沒有像其他人類領導者一樣，從‘自身所代表的階級’來考慮問題。”
“他所在乎的，好像遠不止一個人類國度這麽簡單。”
卡戴珊說完這些便沉默下來。“理由”聽上去說的是羅迪眼界高，但這背後的意義卻值得維克多琢磨。
“我知道了。”
維克多片刻之後回複一句，随即撤去了隔音結界：“那就等三年吧。”
卡戴珊點頭，繼而望着父親離開。良久之後才算呼了口氣——突然和父親攤牌，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不過結果并不算悲觀，因爲“三年”的意思，是維克多會“考察”三年。
這已經是非常寬容的答案了。卡戴珊從未想過父親會在這件事上讓步，但顯然…自己那番似是而非的回答，起到了效果。
至于是什麽效果，恐怕隻有這位領主自己知道了。
她站在原地呆了幾分鍾，伊斯卡爾帶着幾人過來：“想什麽呢？”
卡戴珊回過神來，揉了揉眉心：“沒什麽，一點私事。”
看到伊斯卡爾等人喜形于色的模樣，她笑道：“不過今天還真是解氣了，這幫垃圾，想不到他們還真有被處理的一天，哈！”
她這話讓衆人都笑出了聲，因爲巴斯塔幾人不但受到懲罰，最重要的是他們這群“榮譽長老”都借此獲得了真正得到認可的實際地位——原本衆人心口的郁氣盡散，如今隻想暢快的喝一杯。
“羅迪呢？走！找他喝酒去！”
魯本斯的聲音雖然壓低，但難掩心底興奮之情：“嘿，勒夫那個家夥的表情我可算記住了，媽的，今天這事老子能爽一輩子。”
直呼羅迪名字而不是“首相”，這是關系親近的體現。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埃辛都在旁邊起哄：“估計他在實驗室偷着樂呢，能給巴斯塔打一頓還被領主表揚，這事也是人類裏面頭一個了吧？”
“哈哈哈，估計是真的！”
五位榮譽長老哄笑着走出食堂，直接上樓去找羅迪。此時巴斯塔等人已經沒有臉留在這裏，乖乖離開魔塔回各自領地“服刑”。而長老們則回了自己的會議室，專心研究起了“被帽穿甲彈”的結構問題。
按照戰略武器研究部的日常作息，現在已經算是“下班”時間，他們商量幾句，每個人都在食堂拎了幾瓶酒，一路上樓，敲響了羅迪實驗室的大門。
仆人打開了門，看到五位榮譽長老後趕緊行禮問好，随後請他們進去。因爲羅迪早就說過，卡戴珊等人進來不用來回通報。
屋内的羅迪正在書桌前書寫着什麽，不過和平日裏相比，他今天臉上倦色很濃。進屋的幾人一看，默默将酒瓶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羅迪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将手中的羽毛筆放下：“還是要恭喜各位了。”
說完他去吩咐仆人拿杯子，不過這時卡戴珊卻道：“大家現在酒量一般，意思意思就好。”
“對對對，别喝完了明天起不來，那可就耽誤事了。”
伊斯卡爾這般說道，魯本斯也是接話：“明天領主還要問話呢，喝一杯，慶祝一下！”
失去龍晶前，魯本斯簡直就是酒桶一樣的酒量。但今日他卻是第一個表示“要克制”的。其餘幾人紛紛應和，和羅迪笑談幾句，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今天的事，他們如果再來行禮道謝什麽的，其實都顯得虛僞。是以坐在這裏聊了半天，誰都沒有專門說“謝謝”之類的話語，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很多事情已經盡在不言中。
如果說之前獲得“榮譽長老”的名頭讓他們對羅迪歸心，那麽有如今這件事，眼前這些龍族，可謂妥妥的“鐵杆班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