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羅迪和卡戴珊都有些迷茫的神色，科爾修斯随手一點自己那把扶手椅的按鈕，很快他的頭托位置便伸出幾個金屬觸須狀的東西。爵士向後一靠，讓金屬傳感器貼合在了自己的頭上，下一刻，眼前的3D顯示屏幕便出現了地球的投影。
“波拉克的神力神秘而浩瀚，有些概念或許你們難以理解。”
随着他這麽一說，地球的圖像分成了兩個，一個标注出了“時空囚牢”的字樣：“搞出這個囚牢法陣的家夥，應該是和祂簽訂了某種契約，波拉克雖然是根據記憶來創建‘囚牢’，但第三次創建時，每個‘囚牢’便不再是一小片區域，而是貨真價實存在的位面。”
科爾修斯的手一揮，那個被标注出來的“時空囚牢”字樣消失：“這裏就是真實的世界。真實的宇宙。和你腦海裏那個宇宙分屬不同空間，卻又極度近似。”
羅迪和卡戴珊一起咽了口唾沫。他們兩人其實對“神祇”的力量沒有全面的認識，羅迪掌控了幾分鍾的“蝮蛇之吻”神力，也隻不過摸到了皮毛而已，如今科爾修斯這番話語卻實在是打破了認知，令人毛骨悚然…
“祂竟然能創造…宇宙？”
“你以爲宇宙是什麽？無限寬廣、自時間出現後便在始終在擴張的廣袤空間？”
科爾修斯笑望着羅迪，反倒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那些隻是人類短淺的認識罷了，實際上，宇宙就在這裏。”
他說着，眼前的3D顯示屏上的地球便開始迅速放大，羅迪看到了上面展示的河流、山川、街道，随後便是鱗次栉比的建築、人群——畫面最終停滞在了一處，羅迪目光一凝，發現行走在街邊的那個人…不正是自己麽？
畫面中的羅迪穿着帽衫牛仔褲，胳膊下面夾着一個體積不小的手辦箱子，湊巧的是箱子上寫着《裂土》1：6模型，封面畫的是手持長劍的“劍聖索德洛爾”。
科爾修斯揮手關閉了畫面，擡起目光看着面前有些愣怔的羅迪，繼續道：“你覺得剛才看到的，是真的世界，還是假的世界？”
羅迪已經蒙了，旁邊的卡戴珊若有所思，低聲道：“那應該是您創造出來的地球了，它存在于另一個維度。”
這句話讓科爾修斯點點頭，卻是不再過多解釋。羅迪皺眉若有所思，此時他才明白一切事物上升到“思維”、“精神”乃至“量子”的高度時，便已經無法用常識去理解。仔細想來，羅迪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定然沒辦法“一念生萬物”的，而真正能做到的這些的，隻有那些精神力遠超常人的神祇。
自己根本不了解什麽是“萬物”，創造什麽去？
接連頭部的神經元被摘下，科爾修斯重新坐正，繼續道：“的确，正常人是沒辦法像我這麽做的。但能走到‘神祇’這一步，卻可以做到——現在…你們應該明白爲什麽《裂土》内的一切和那個世界幾乎一樣了吧？”
“可是您無數年前就離開了那裏，怎麽能知道如今這片大陸上是什麽情景呢？”
卡戴珊對此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這麽說吧，你眼前有一個兩百萬字的word文檔，我讓你在另一個空白文檔上重新把它弄出來，你會采取什麽方式？”
科爾修斯反問道。
這個問題羅迪倒是知道，不假思索的回答：“複制、粘貼。”
“bingo！連接量子計算機後，我在精神層面便擁有和‘神祇’近似的能力，因此在花費很長時間尋找到‘故鄉’後，我把那個世界以數據的形式直接複制到了量子數據庫。”
這個答案讓羅迪更覺得自己腦袋不夠用了，怎麽“世界”、“位面”、“宇宙”的概念和自己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科爾修斯的話爲他解開了一部分謎題，同時也引出了更多疑惑。羅迪端起奶茶喝了一口，随即問道：“爵士，您創造《裂土》，恐怕目的不是單純對故鄉的‘懷舊’吧？”
“自然，這就涉及到了另一個話題。”
他在一旁的控制闆上按了按，随即通過了指紋、虹膜認證，會議廳四周的玻璃也在這一刻變暗了些許——因爲科爾修斯開啓了最高等級的安全模式，從外部看，窗戶已經變成了鏡面模式，而接下來室内的一切話語，都被系統所屏蔽，不會錄音，不會記錄。
羅迪和卡戴珊都感受到了那種嚴肅的氣氛，目光凝重起來。随後從屏幕上出現的是一份文件和幾個說明圖，兩人說實話都看不懂那些機械的構造有什麽意義，但卡戴珊英文比羅迪好，念道：“意識分離項目？”
“或稱——‘返回計劃’。”
科爾修斯指了指那個３Ｄ構造圖，“最近剛剛有了進展，對普通人來說，我研究的是‘意識’，但對你們來說應該更好理解，我其實研究的就是‘靈魂’。我在尋找借助機器将‘靈魂’與肉體分離的手段，并且嘗試将這個‘靈魂’通過量子計算機傳送到…我成爲神祇的地方。
這一瞬間，羅迪的腦海中講一個個線索串聯起來，猛地睜大眼睛：“這就是‘靈魂傳送’？難道我經曆的…就是這種事情？”
“看起來是這樣的。”
伸手輸入了幾個指令，科爾修斯調出了一份名單：“你說你是在２０３１年穿越的，現在這裏是２０２５年，而我的‘意識分離’項目預計就是在七年内完成考察和嘗試——第一步就是篩選《裂土》中與遊戲較爲契合的玩家，第二步就是從裏面尋找願意進行試驗的志願者。畢竟理論上來講，‘靈魂’分離出來後就可以說是無意識的植物人了。”
羅迪有些沉默下來，科爾修斯的名單很長，應該是遊戲開服到現在量子服務器一直在監視并篩選出來的目标對象，而此時屏幕停留在了一條信息上，上面用英文寫着羅迪的姓名、性别、年齡、身體評分、契合度評級、最近一次登錄時間等等。更重要的是上面還有一個病曆表般的東西，其中記錄了“遺傳性心髒病”的字樣。
羅迪有些愣怔，他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毛病。但想到爺爺是因爲突發心髒病去世的，自己有這種病症似乎并不是什麽意外。
“你現在的契合度評級并不是很靠前，但已經列入了觀察名單。”
科爾修斯望了羅迪一眼，随即不再多說。後者頓了頓，理清思路道：“我想…這是因爲後來發生的某件事，讓我徹底把《裂土》當成了逃避生活的方式，所以契合度大幅度升高的緣故吧。”
奈菲身死，自己悲痛欲絕，之後整個人陷入了魔怔的狀态。想必那個時候的“契合度”，足夠進入這份名單的前列。
“所以，一旦你的契合度達到某個标準的時候，量子計算機便會進行額外的關注，我目前已經有了後續計劃，如果你契合度高過某些标準，到時候估計會贈送你一個更加舒适的遊戲座艙什麽的。”
科爾修斯說到這裏，羅迪頓時擡頭：“還真有，２０２９年的時候微博有個轉發抽獎活動，我都不記得自己參加過，但還是中了獎，獎品就是‘限量版遊戲座艙’，各項配置非常高。進入遊戲後幾乎感覺不到外界影響。”
線索對上了号，科爾修斯便繼續道：“按照當前的計劃預期，那種座艙我會制造兩萬台左右，不但可以全方位監控這些契合度高的玩家生理狀況，還能在必要時直接進行‘意識分離’操作。在這個樣本範圍内，如果有罹患絕症或生命垂危的玩家，我就會提前派人去詢問是否成爲志願者…”
話說到這裏，羅迪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命運——他聲音低沉道：“那如果…在遊戲座艙中猝死了呢？”
“程序應該會自動啓動。”
科爾修斯目光平靜的回答，旁邊的卡戴珊卻是抿緊了嘴唇，她不傻，話說到這裏當然明白羅迪遭遇了什麽。
已經明白自己爲什麽會穿越到真實《裂土》世界的羅迪有些恍惚。他努力回憶了一下，想起自己穿越前的那三個月時光…每天别說三餐了，往往一天下來就是吃一頓飯湊合了事，整日不運動，連陽光都接觸不到，身體虛弱的厲害。有這樣的生活習慣，加上“遺傳性心髒病”，“猝死”好像是必然的結果。
會議室内的氣氛陷入沉默。羅迪有些出神的盯着面前的屏幕，内心情緒複雜難明——最早成爲斥候時，他認爲自己不過是在繼續遊戲，後來一切無法改變，才漸漸“随遇而安”。到了現在，羅迪才真正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麽…爲什麽我在那裏還能看到系統？”
“應該是因爲‘意識分離系統’連接着量子計算機所緻吧，你要明白，量子計算機同樣是多元位面的存在，即便時空轉換，一樣無法影響到它的運算和顯示。或許你在穿越的時候與量子計算機本身産生了某些聯系，導緻它一直影響着你。”
這也隻能是推測，畢竟在這個世界，科爾修斯還沒有真的做出這套系統來。不過對于一位神祇而言，他的推測可以說八九不離十。羅迪聽到這些話，壓在内心數年之久的疑惑終于解開，心情豁然開朗。他深吸了一口氣，呼氣之時忽然内心有了一種奇怪的明悟——
“看起來，我已經找到離開這裏的鑰匙了。”
“嗯哼，不過你所得到的，并不止這些。”
科爾修斯卻意猶未盡的繼續道：“塔布裏斯的力量雖然隻是被你利用和引導了一下，但僞神的體驗和神祇是有相通之處的，有了這種體驗，說明你未來或許有機會走到這一步。”
這話說得羅迪内心倏然激動起來——難道，自己也能成爲神祇？
可随後他便望向了卡戴珊，出聲問道：“那她呢？”
這完全是無意識的關心行爲，要知道在一位神祇面前，問這種問題的确是需要不少勇氣的。卡戴珊剛才就想問，但心裏卻有些發怯…畢竟這是神，自己的問題實在太過失禮。
但她沒想到羅迪會幫自己問出來，這更讓卡戴珊心中有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龍族的機會一直不少，但飛得高不代表眼界廣，腳踏實地的學習才是晉升之道。這一點，你做的還不錯。”
科爾修斯并不避諱什麽，很快便給出了回複。這也讓卡戴珊頓時激動起來，畢竟這相當于一位神祇在傳授“成神之道”，對于想要走上那最高位的人而言，絕對是捷徑中的捷徑！
“想成爲神并不容易，不過你們既然有了這種緣分，終歸比那些摸不着門道的家夥近了許多。”科爾修斯笑了笑，不過更詳細的内容，他卻并沒有講解的意圖。羅迪和卡戴珊雖然很想繼續去問，但終歸意識到這種問題應該是每位神祇最大的秘密，最終沒有開口。
不過爵士卻笑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神祇’并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概念，而是你不斷向上後所能涉及的一個位置罷了。不要把它看做是終點。”
羅迪和卡戴珊隻能記住這句話，卻無法理解。畢竟對于他們倆來說，“半神”都是難以達成的目标，何況真正的“神祇”？
“你很聰明，但眼界還需要擴充。”科爾修斯看羅迪微微皺眉的模樣，毫無忌諱的說道：“你會懷疑我會不會在騙你，你也會懷疑我是不是故意給你指一條歪路。這其實都是正常的，因爲從人類角度而言，‘交淺言深’是大忌。但我需要強調的一個事實是…神祇并不會像人類那樣勾心鬥角，因爲一切事物的因果都是明擺着的，欺騙沒有任何意義。”
羅迪不禁有些羞愧，他内心的确是本能的抱着警惕和懷疑的，沒想到被對方直接說破。不過科爾修斯有種獨特的魅力，即便如此氣氛也沒有尴尬，這種堂堂正正讓羅迪不由感慨——所謂“光明正大”，不外如是。
“其實我很想知道，您如果真的能‘返回’，難道還要回到那個世界做斯琪…額——”
“斯琪女神這種被曲解的名号沒什麽不能說的，畢竟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觸碰事實的真相。”科爾修斯不以爲意，繼續道：“你要明白任何意識都是獨立的，既然獨立，便會有矛盾與争鬥存在。我爲什麽會來到這裏？爲什麽想要回去？這些問題現在和你們說了也無法明白，甚至還有反作用。”
羅迪明白這的确是自己無法理解的領域，或許以後真的有機會走到這一步才有可能。不過那一天會不會來到還說不準呢，想那麽多幹什麽？
在多維度文明的生命面前，地球或許隻是一個挂在牆上的相片
(本章完)